学习死亡的艺术《神圣旅程：揭开生命与死亡的奥秘》5

作者 斯瓦米·拉玛（Swami Rama）

译者 sujata 

5 学习死亡的艺术

阎摩教导纳奇凯达，为了了解生命，必先了解死亡。同样的，为了了解死亡，也必须了解生命。纳奇凯达学习到，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结束，只是一个连续故事的暂时告一段落。死亡只不过是一个车站，就好像纽约市的中央车站那样，只是从上一班列车下车，然后等待开往下一 个地点的列车到来。

这样的解读并不是要我们轻看生命或死亡的意义。无论生命带领我 们走向何处，或者沿用这车站的比喻，无论我们选择用怎样的方式到达中央车站，那些生命旅程会决定我们到站时所呈现的内心状态，同时也会决定我们来到这趟旅程的转折点时，对于即将展开的下一段旅程的准备状态。我们可以选择一辆没有秩序、管理很差的列车，或者一辆很干净、很舒服的列车；我们可以选择一辆装载种种诱惑和让人分心的设施的列车，其中可能有美女的歌舞秀、令人炫目的电动游戏，以及能让人名利双收的机会，因为我们深深沉迷于那些让人目眩神迷、满足感官刺激的东西，当我们要离开那辆列车时，势必难以割舍，让离开变得很困难。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选择另一种类别，一辆充满安静与祥和的列车，当我们还在车上时，学着去享受沿途的大自然美景，当车子驶到中央车站，我们必须离开时，我们能够没有眷恋，不费力地带着满心的欢喜下车。

纳奇凯达选择列车的正确态度堪称典范，除了知识列车以外，其他的列车他都不愿意上去。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引起他的兴趣。无论是长 寿、财富、异性、子孙等任何一种诱人的东西，比起他对真理及生死秘密的知识欲求，全都相形逊色。对纳奇凯达而言，生命与死亡的奥秘，才是真正值得拥有的东西。

居于内在之阿特曼的永恒本质，是《奥义书》的中心主题。这是一个关乎死亡神祕性的祕密，一把了解人生的钥匙：神遍布所有，神即是驱动我们灵魂的阿特曼，祂即是我们生命中的生命。阿特曼是永恒的、不变的，不受死亡制衡的。只有那些会朽坏的东西才会受制于死亡。会朽坏的东西只是为了服务人生，做为一种工具而存在，其目的便是为了帮助我们发现不朽的永恒。

死亡的是身体，身体是为灵魂造访世间时提供遮蔽的衣裳。内在的本我保持不变，祂既不会死亡也不能死亡，因为祂即为永恒。

如同《薄伽梵歌》所说：

“祂是未显化的，并非思想的主体，经典告诉我们祂不腐坏；因此，认识祂之后，你不应该为任何人的死亡感到哀伤。”（2.25）

失去生命中挚爱之人，是令人悲伤的。当我们所爱的人死去，我们感到悲伤。为那份失去而哀悼是合情合理的，但是不宜过度延长哀悼的 时间，过度的缅怀亡者是不健康的。人不可以因为哀伤而消磨心志，因为人生不可避免地必须面对失去和死亡。那也是为何有些文化或宗教设置特定服丧期间的原因。例如，犹太教徒遵循服丧的几个阶段，在埋葬一位挚爱之人以后，近亲家族会服丧七日，在这段时间，除非紧急状况，否则他们绝不离开屋子；他们也不刮胡子、剪头发或者穿上新衣服。他们甚至不被允许坐在椅子上或穿上鞋子。这样的服丧方式让他们得以专心于哀悼。接着，他们会进入要求条件相对比较不那么严格的二十三日服丧期。还有一些犹太人选择遵从十一个月的温和服丧期。

我们为自己的近亲好友哀悼的同时，也对于自己终将面临的死亡而 心生恐惧。缅怀哀伤的期间总要过去，我们必须学会放手。这也是为何在历史上，全球许多文化都设有放下、服丧以及透视死亡的各种风俗之理由。这些风俗帮助人们继续过日子，然后准备自己的死亡。人类的生命就是一连串来来去去的生死循环。身体的死亡并不是灵魂的终结。本我是不变的，因此，超过时间限制的过度哀悼并非明智之举。

如果对一个人而言，那些会流逝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东西，那么死亡的阴影确实庞大而恐怖。如果死亡对那个人而言，意谓着生命所有重 心和代表意义的骤然结束，那么死亡所带来的痛苦必然十分剧烈。但 是，如果一个人学习去放下那些会流逝的一切，无论是一个物品或是一段关系，转而只追寻那些能够永恒不变的，死亡就一点也不令人害怕。它只不过是一个转折点，一个换衣服的时刻点。因此，你可以哀悼，但不要过度及过久。同样的建议也适用于任何你所失去的东西，无论是一段婚姻、一份工作、一些朋友、一个家，或是一场梦。哀悼它们，然后请继续向前。

我们害怕死亡，害怕面对死亡所带来的痛苦，追根究柢，其实都是因为我们对世间名相有着深深的执着，但偏偏这些都是会随着时间流逝 的东西。这其实既讽刺又充满悲剧色彩，人们在世间追求着物质与人际关系，某种程度来说是为了否定死亡，针对人间寿命有限的真相来安慰自己。但这样的疗愈方法比病痛本身更糟糕。就是因为对物质与人际关系的执着，以及相信自己真的需要它们，强化了人们对死亡的恐惧。物质与人际关系的生性本就多变无常，这势必让人们一再经验失落。这些东西并不会带给它们的主人安慰，它们自顾自地转变、衰败，然后成为过往，一而再地敲着警钟，不断提醒着人们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无论他们所执着的是身体、思想、习惯、物品或人际关系，这些终将凋零衰亡。这些执着会创造、再创造，强化、再强化，不断重复提醒着人们对失去和死亡的恐惧。就是这样的周而复始，让生命变成一场悲剧，让死亡变成一部恐怖片。而要从这些悲惨与恐惧中解脱的关键，就是要放下执着。

生命的所有事件都尝试在教导我们，生命始于走出死亡。在人生过程中，我们会有一股冲动，想要去认识和感受那些会永生不死的东西。 耶稣教导我们：“凡想要保全自己生命的，将失去生命；凡为我的缘故 失去自己生命的，将寻得生命。”①耶稣接着说：“一个人即便赚得了全世界，却赔上了自己的灵魂，这样对一个人到底有什么益处呢？”②

耶稣的意思是，凡是执着于世间生命以及这尘世身体的人，都会在死亡的那一刻失去它们。但是，凡是放下对这世间生命及尘世身体的执 着，转而认同基督所代表的永恒上帝意识的人，将获得永生不死的生 命。即便我们拥有这世间的所有财富、所有欢乐，又有何用？它们都将在我们称为“人的一生”这一瞬即逝的闪光中消失。如果我们把精力都放在追求这些世间的逸乐，会让我们分心，让心无法专注，无法朝着内在本我的寻求之道向前迈进。

佛陀为我们讲解了四圣谛③：人生就是痛苦，所有的痛苦都有其原因，我们可以停止痛苦，要停止痛苦有其方法，或说解决方案。佛陀的解决方案就是：堂堂正正地活在人世间，积极地贡献社会，并愉悦地享 受这生命的旅程。而这个方法必须面对并处理“欲望和执着”这两个痛苦的根源。

佛陀说道：“对一个已全然摆脱执着之人而言，他不再有哀伤，更不会有恐惧。渴求会带来哀伤，渴求会产生恐惧；对一个已经全然摆脱 渴求之人而言，他将不再有哀伤，更不会有恐惧。”④

佛教另一个经典提到：“放下欲望，即了悟永生。”

圣保罗也说：“要将你们属世的各个部分治死。”⑤

我们在人生的初始阶段，通常会得到这样的讯息：我们可以透过获取各种物质以及从人际关系中得到快乐。但是，万事万物都会遗失，人 际关系也会改变，我们原以为的获得，最终竟成了痛苦的来源。我们认同了自己一连串的情绪和思想，而这些也同样夹带着苦果。我们认为自己就是我们的身体，而当身体随着生病或老化而转变，或者我们眼看着他人的身体因为生病或老化而转变，我们就开始感受到痛苦。

我们可以把痛苦视为一记警钟，它提醒着我们，生活的某个层面出现了不平衡。失去物品、关系改变、情绪和思想流转，以及身体恶化所 带来的痛苦，究竟在传递怎样的讯息给我们呢？或许我们会认为，它有可能只是在告诉我们，这就是生命的真实模样。我们诞生来到这个世间，努力挣扎着去获得我们认为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然后在这个过程中经验了失去的痛苦，故事发展到这里就写下了结局吗？这样听起来不太有道理呀。就好像一个人感觉到脚痛，然后这脚痛转变为发炎，这个人难道会说：“这没什么，事情本来就会这样发展，人们天生就有双脚，自然到了某一天就会面临脚发炎的状况。”殊不知，这发炎会逐渐蔓延至整条腿，最后要了他的命。也就是说，仅仅乐天知命并非理性的反应，这个人应该要知道这个痛乃是身体出现问题的症兆，提示人们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了。“痛”是一个问题，他应该开始着手去寻找这问题的解决办法。同样的，生命中的痛苦也是在告诉我们，我们错误地解读了自己与事物、人、感情、思想和身体的关系。

事实上，我们依赖着那些事物、人、感情和身体。我们认同了它们，并对它们产生了执着。当这些东西离开了我们，或者发生了变化，我们就会感觉痛苦。这些伴随着无知的执着，就是恐惧死亡的源头。我 们越是执着，对死亡的恐惧越会加剧。那些没有任何执着的人，那些认为自己在生命中没有拥有任何东西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是一个工具，因而能够真正摆脱恐惧，获得自由。

所谓执着于什么东西，或者认同什么东西，是什么意思呢？执着意谓着我们相信需要某些东西来使自己可以存活，这其实是自我在作祟。 自我说着：“我是如此的重要，我需要拥有这辆车子，这辆车是属于我的，代表了我的成功，帮助我提高自己的身分地位。”或者，自我可能这么说：“我必须得和这位女士交往，没有了她，我就不可能快乐。万一她离开了我，我的心将会永远破碎，生命将变得没有一点意义。”人们甚至会执着于某些特定的概念。举美国文化为例，美国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对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有一个既定的模型。他们从小就认为，自己长大后就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住在一栋四周围着美丽的栅栏和花朵的白色房子里，还要有可爱的子女。他们还预见自己将会拥有越来越大的房子，会买第二辆车，在郊外的风景胜地拥有第二栋别墅，还会提早退休。这些概念都是文化影响下的产物，而当实际的人生没有照着这份理想的蓝图走，他们就陷入了痛苦。他们感觉自己的人生好似被施了邪术，被命运百般地捉弄。

这些都代表着你认同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形象。你看见自己，认为自己就是住在有着花园的白色宅第中，过着完美生活的这个人。你认为那 就是你。但是，那不是你，不要对这些形象产生执着。要学习让生命流动，接受生命河流中所有的起起伏伏。

同样的倾向作用，也发生在带有情绪的低阶之心上。当我们生气时，我们认为：“我生气了。”请问，是谁生气了呢？认为“我生气了”一事，代表你开始认同情绪，以为情绪就是你自己。但我们不可能是情绪。生为一个人类，我们确实具备愤怒以及经验愤怒的能力，但是，不要混淆了，我们既不是愤怒本身，也不是其他任何的情绪。

同样地，我们也不是我们的身体。我们拥有身体，但身体只是为我们所用的工具。当我们描述着：“我六尺一寸，金头发，蓝眼睛。”好像你就是那个身体特征。虽然我们不是那个，却经常以为自己就是身体 或身体的特征。当别人批评我们的外表时，我们就感到受伤；当我们发觉自己的身体随着年纪老化了，动作变得迟缓了，我们就感到害怕。大部分的我们仍然只停留在身体的意识层次，这也是为何我们会认同自己就是身体的原因。惟当我们学会去分辨会朽坏的自我以及不朽的本我，才开始启动了明辨的能力。

死亡不会碰触到真实本我，但人们很难相信这样的概念，因为人们是如此强烈地认同着身体，以及环绕在周边的世界。仅仅因为人们无法 觉知某些事物，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阎摩这样告诉纳奇凯达：“当我们除去所有的欲望与激情，当完美的静止遍布了一切，会死的凡人就变成了永恒的生命。”那就是关键。死亡不意谓着终结，因为死亡影响不了本我。生死的循环并非是一种随机且不幸的遭遇，它是一个引导。

道家的哲学家庄子这么说：“生非开始，死非终结，有一无限之存在，有一无始之存续。有生亦有死，有出亦有入，依彼出入却不见其者，乃神之门户。”⑥

生命是一部连续的《奥义书》，引导着人们去追寻永恒，并认同那永远不变的存在，而不是认同那些不永恒的事物，唯有如此，才能够克服死亡。

根据吠檀多，我们之所以存在并不是因为这个身体，而是因为我们的本体存有。是内在本我创造了这个身体。在睡眠的时候，我们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意识，但是并未停止存续。物质主义思维者却翻转了这个看法，他们认为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宣称身体才是我们存在的证明，即便真有一个内在的存有，那也不过是依附在这个身体的附属品罢了。吠檀多的说法则与物质主义者相反，吠檀多认为是纯意识让我们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死亡并不可怕，我们必须了解它在生命中扮演的作用。我们应该接纳死亡是一个事实，这样的接纳可以帮助你去了解，此生的生命是短暂 的，世界只不过是一个旅途中的月台，而你来到这个人生旅程，是为了学习和成长，这趟旅程终归必须有个终点。

圣保罗将生命比喻为一种轻微、短暂的苦楚，这苦楚可以帮助人们准备好去迎向永恒的荣光。他说：“人生中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要完成灵性的工程。”庄子的说法相较圣保罗或许略显晦暗，但他所企图陈述的是同一道讯息。庄子说：“把生命看成一个肿胀的脓疮毒瘤，将死亡视同一颗脓疮排脓了，或是一粒疙瘩裂开了。”⑦

在看清死亡真相的同时，我们要记得，神，或说那永恒的真实，就居住在你的内在之中。死亡提醒了你，不要对这世间产生执着。从世道 中学习，但要懂得放下。要把身体看成一个工具，它为了我们此生的目的而提供服务，而死亡就只是代表它的工作已经完成。

译注

① 出自《马太福音》（16:25），《和合本》译为：“因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丧掉生命。凡为我丧掉生命的，必得着生命。”

② 出自《马太福音》（16:26），《和合本》译为：“人若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甚么益处呢？人还能拿甚么换生命呢？”

③ 即苦集灭道。

④ 此佛陀说法出处为《法句经》，中文有多种版本翻译，此处依照斯瓦米·拉玛的原文翻译，在此提供“了参法师”的版本：“离执着无忧，何处有恐怖。从爱欲生忧，从爱欲生怖；离爱欲无忧，何处有恐怖。”

⑤ 出自《歌罗西书》（3:5），《和合本》译为：“所以要治死你们在地上的肢体。”

⑥ 此处依照斯瓦米·拉玛的原文翻译，出处应是《庄子·庚桑楚篇》中：“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或许是由于作者斯瓦米·拉玛采用的《庄子》英文版的版本或拆句的关系，前半句并未全然对应，后半句则确实对应无误，仅提供参考。

⑦ 这出自《庄子》的第六章，其中有个故事是：修道者子桑户、孟子反和子琴张三人是道友，子桑户去世时，孔子的学生子贡前去吊 唁，却发现孟子反和子琴张在那里弹琴唱和，不见肃穆，于是回去请教孔子。而这段话其实出自孔子给子贡的回答：“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溃痈。”意思就是这几位修道者，他们认同大自然与天地合为一气，其生死观与世俗迥然有异，生对他们而言是累赘的脓疮，死则有如脓疮化脓，摆开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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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t Mat LXD师关于 X知 化身 神明 教导汇集（2022年11月19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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