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建故事 | 晋丕玲：有一种回忆，只在雨天泛起

     中午，我正在看微信，好像听到窗外由潺潺的雨声。同时也感知到光线不似刚刚那般明亮惹眼。是下雨了。心情立刻被“雨”这个字眼揉得像是一张待泼墨的宣纸，怀旧的赭黄，瞬间打开一个令人微醺的濛濛画境。

     我一会儿凭窗而立，静听窗外的雨声，一会儿独坐沉思，沉浸在雨中。

     蓦地想起四十六年前在铁建兵团的那个夏天，也是在这个时光。晴空万里的好日子，趁着老天爷的恩赐，我们七班作业小组又刷新了一项全连进度记录。姐妹们暗暗使劲，准备趁胜追击，夺全连第一。可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雨点就像小孩子的眼泪说下就下。我们站在广袤的大野地里，无处避雨。望着这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准备牺牲掉衣服去拉车抬筐继续上土方时，大自然这鼓手的表演进入高潮，雷声大作，雨骤然下大，前一颗雨滴和后一颗雨滴几乎连在了一起，密集的雨真如“万箭穿心”。看来，我们的夺标计划要落空了。

     雨似乎盯上了我们，越下越大，渐渐我们也无法逃脱被湿透的下场，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红旗！”说时迟那时快，我们闯过层层雨幕的阻拦，冲到了“三团六连”的旗帜下。旗也湿湿的了，可我们也无暇思考，大家一齐扯起了红旗的四角，男男女女十几个人挤在红旗下，好似现在运动会入场式的情境，只是当时在雨中。

   此时，我们已成了一个个不折不扣的落汤鸡。突然间，一个身影，呼地一下扑入大家的视线。一个人冲了出去。“反正已经淋湿了，再湿一点也没什么。”“洗澡啦！。”

    透过雨丝，循着喊声，依稀能见到她的衣服湿漉漉的裹在身上，贴在肉上。我侧眼一望，模模糊糊地看到竟然是她，A妹！雨从她脸上从容地顺着胸脯流了下来，渐渐地被淋漓成一条曲线，她的的身材真好。

“洗澡啦！。”不知是A妹那种诚实羞涩的神态还是她被雨打湿肌肤的那种触觉美触动了男战友心底的某种莫名的情绪,抑或是欣赏，抑或是羡慕……反正,说不清。“洗澡啦！。”一瞬间，几个男战友齐声呼唤着冲了出来。大风扯着无数雨点追打着光着膀子的男战友们。风劲劲地刮，刮开了我们的笑容……

此时，我的衣衫被雨水湿透，被裹着粘在了肉体上，我始终没有勇气冲出去。大雨天淋雨，或者说是沉醉其中，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勇气？我看到湿漉漉男男女女们，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大雨中，在这个烟雨朦胧的世界里，好像要洗涤的不仅仅是身体，是要把所有痛苦和煎熬，激情都在这场大雨中释放出来。

     乌蒙蒙的雨雾一色，真叫个陶醉，那一刻 我脑中一片空白。我感受着大家的兴高采烈，静静地望着A妹的眉飞色舞，在轻柔的雨丝沐浴下，A妹和女战友们显得更加清秀、雅洁、妩媚，太可爱了。在雨中，大家调侃着，嬉笑着，数落着，你一言我一语中，充满了友爱和美好，艰苦的日子仿佛也丰富了起来。一阵叽叽喳喳，欢快的声音被风传得好远好远......。

     这次之后，不知道谁编了个顺口溜：“一日三餐吃窝头，下雨才能洗个澡”。是啊，洗澡，男战友可以到不远的孤山脚下滹沱河里，或者在井边，提桶水找个背静的地方从头到脚浇下来，浇着也痛快。当时我们女战友没有这个条件。或者说我们能对付白天的出工就累趴下了，回来那里还有心力烧水洗澡？村里大婶总是告诫我们，干活回来一定要洗热水澡，千万不能洗冷水澡，不然的话老了要腰背会痛的。那时候，那里还考虑到年老的时候呢？总是很嫌房东大婶囉嗦，现在想起来，却是很温暖的。     

这是一个铁建兵团的故事，关于那一代的太原知青真实的过往。很多年后，这段故事已经沧海桑田，我时常在下雨天变得略略伤感，疑问在雨中洗澡，是不是太过于情感用事，有点冲动的放肆？是不是需要一种勇气？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心酸？

    时间在悄然变化，惟有雨飘落的姿势万古不变，故而心事与回忆总被它轻易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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