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李朝霞：严厉的邱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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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16-05-09 李朝霞 土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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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邱老师

文 | 李朝霞

印象中的妈妈是很严厉的。她非常好强，对自己很严苛，对我和妹妹更是如此。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儿，却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比不上人家的儿子。妈妈很能干，以前在单位身兼数职，家里也是她当家做主。连我爸，都有时候尊称她为“邱老师”。

在我小的时候，和小伙伴在一辆翻斗车里面玩，不知谁推了我一把，我的头撞在一颗螺丝钉上。我一摸，满手的血。小伙伴吓得四下奔逃，我也吓坏了。我回家把身上和头发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才去注射室找阿姨清创缝针。闻讯赶来的妈妈一看我的头发直滴水，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洗过了头发上的血，我是用烧开的水放凉了再洗的，没有细菌跑进伤口里面去。妈妈瞪我一眼，说：“头发里面本身就有细菌啊！你懂什么？”

小时候我经常生病感冒，生病了就要吃药打针，可是连一粒小小的咳必清，我都怎么也吞不下去。妈妈不愿意给我打针，说打点滴她就得请假陪我。有一次在喝下一大碗水之后，药片仍然含在嘴里下不去。糖衣化了药片很苦，我就委屈得直哭。妈妈气坏了，拿起家里的晾衣杆作势打我。那根晾衣杆比我人还高，是铁的。我吓了一大跳，伸了伸脖子，不知怎的那颗药突然就自己下去了。我伸手抓住了妈妈的晾衣杆，张开嘴给她看，带着满脸的泪水笑了。说也奇怪，从那以后，我连很大颗的胶囊都能自己咽下去了。而长大一点以后我身体也强壮了，也很少要看医生了。

小学的时候钢笔很珍贵，我从二年级开始用的那支钢笔，一直用到初中，笔尖都磨得很粗了。有一次我提出来要换一支笔，妈妈说：你字写的不好，就别怪笔不好写，真正的大书法家，用一个拖把都能写出很好的字来。我无言辩驳，唯有拼命练字。直到初一的寒假，叔叔看了我课本上的姓名和班级，对我妈妈说：“大嫂，霞毛写得一手好字啊。”妈妈一脸疑惑地说：“她的字写得好吗？我一直觉得像鸡爪子抓出来的呢。”于是从那一天起，妈妈没有再监督我练字。开学时，她给了我一支新的钢笔。

妈妈非常在乎我的成绩，要是考了90分以下，她便是要骂人的。如果我没有当上班长和学习委员，她也会不高兴。小学升初中的时候，我考了全乡第四名，班主任来家里家访，妈妈高兴地接待。老师走了以后，我以为妈妈会有奖励，她却冷冷的说：别骄傲，飞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小学才两门课，初中有七门，做好思想准备吧。

我最怕跟妈妈逛街。她看上的衣服，若我不喜欢，她便会说：“这颜色，这款式，多称你，怎么要不得！”于是不由分说的买下给我。我看上的衣服，她也必定不喜欢。她总是轻描淡写的看一眼：“俗气，掉价。”然后直接pass，拉着我走人，根本连我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

也许在我妈妈的心理，有一种孩子，叫别人家的孩子。那些孩子都漂亮、聪明、懂事、听话、成绩还特别好。而在我的心里，有一种妈妈，叫别人家的妈妈，她们无一例外的慈祥、温柔、轻言细语，对孩子有求必应。而我的妈妈，严厉、苛刻，从来不会夸我，又喜欢什么都替我包办。

妈妈是学医的。连我买回来的洗面奶，她都会亲自测酸碱度，确定对皮肤无害，才准我用的。而我爱吃冰激凌，她也看到一次说一次，认为我脾胃不好，忌食生冷。我每次出门，她都用挑剔的眼光审视我的着装。不管我多大了，和什么样的朋友应酬，晚上十点前都必须回家。我总是暗地里觉得：“唉，跟妈妈在一起，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的……”

高考时我的志愿填了很远，在云南大学。开学时到了这个新奇的地方，我很开心。爸爸妈妈送我到了学校，第三天就走了，她们都要上班的。后来我打电话回去，爸爸说：“你妈妈很舍不得你，从昆明哭到了贵阳。你要多打个电话回来。”我将信将疑，心里嘀咕：“难道妈妈不希望我离她远点儿？”

有一年的暑假，还珠格格正在热播。我随手涂了几张画，画赵薇演的小燕子，画完就随便把画丢在桌子上了。一天，我在自己房间准备午睡，妈妈来了几位姐妹在客厅闲聊。我看到妈妈在她的房间，郑重其事的拿出来几张画给她们欣赏：“你们看看，我女儿画的，这眼睛这鼻子，多像小燕子啊！她画画画得好，可惜我没钱好好培养她。”原来妈妈不会当面夸我，却会在别人面前，不吝言辞的炫耀。

我的第一笔稿费，99年，30块钱，给妈妈买了一套瓷器，是她喜欢的蓝色。我看到后来搬了若干次家，这套瓷器仍然好好的珍藏着。现在仍然一尘不染的，放在博古架上最显眼的位置。我每发表一篇文章，妈妈都把它剪下来，放在一个小匣子里收着。现在我发的文章，妈妈也总是第一个转发，还附上很长很中肯的评论。

2008年初，妈妈满五十，我从昆明赶回来祝寿。返回昆明的时候恰逢冰灾。我在列车上被困了几十个小时，又饿又渴又冷。当妈妈发来信息问我到了昆明没有，而我回答还在怀化。妈妈慌了，问这问那。当时手机最后的一点电，收到的是妈妈发给我的信息：“坚持一下，对不起，宝贝，是妈妈连累了你。”

好像从我记事起，那是她第一次叫我宝贝。我竟然觉得肉麻，又很幸福。我在冰天雪地理，感受着来自妈妈的温暖。

去年我做子宫肌瘤手术，术后因为麻药的作用，左腿很长时间没有一点知觉，我特别紧张。她不停的按摩我的脚，直到我的每个脚趾头渐渐有了感觉。宫缩一阵阵的疼，我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妈妈却知道我很难受。她在我的病床前走来走去，不停地说：“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恨不得传给我所有的力量。

有一次跟妹妹说起妈妈，她说：“姐，妈妈很宠你哦，一直都叫你‘霞宝’，叫我都没有这么亲热。”妹妹还感叹说，在单位别人都很尊重她，她也确实发现因为我们良好的家教和修养，我们的学历和能力，我们在社会上是没有吃过亏的。这还是得益于妈妈的严格要求。

我才真正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才发觉，妈妈的严厉，是想让她的孩子更加优秀。这种苛刻后面，藏着深厚的母爱。而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自己对妈妈的感情，爱很少，敬畏更多。事实上我的这种畏惧，也是因为爱。因为我爱妈妈，才怕她伤心，怕她失望，怕她老去。

以前妈妈总是只要我和妹妹好好学习，不让我们干家务。我们想帮她打下手，她就呵斥我们去看书。于是我们根本不会女工。直到现在，我的衣服扣子掉了，都会习惯性的装在口袋里，回家就叫一声“妈”交给她。第二天衣服一定缝得好好的放在床头。以前妈妈一到冬天她就会给我们织毛衣，我却羡慕同学们在商店买的毛衣多么时尚和新潮。现在才明白，妈妈缝的毛衣多么珍贵，一针一线都是爱意。不管我们长得多大，有妈妈在，我就还可以撒娇。多好！

但愿我能做的更好，有更多的成绩，让好强的妈妈引以为傲。

作者：李朝霞，涟源湄江人，现供职于娄底某医院。土著民经作者授权发表本文，欢迎转发分享。其他平台转载，须作者授权。文中配图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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