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货志丨侯杰：油浸水蟑螂（吃遍中国之惊悚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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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杰，1983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现从事纪录片工作。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吃什么？当然是吃当地的特产，吃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地方的饮食习惯不仅基于历史习俗，肯定与生生不息的生存需要有关，当地人酷爱，肯定有它的道理。
广东酒楼、排档的入门处，都有一个食材摊档，有游在玻璃柜里的海鲜，有蠕动在盆里的昆虫，还有笼子里的猛禽猛兽，如果你足够心细的话，应该会看到一盆蠕动着的黑色的甲壳虫，如果有说明牌的话，你会看到三个字“水曱甴”（音约由yue1you2）。
油浸水曱甴
曱甴这俩字太生僻，问了服务生才知道，念“嘎砸”。但是，在微软拼音里，是“约由yue1you2”，在谷歌拼音里是约闸yue1zha2。姑且就入乡随俗，念“嘎砸”吧。嘎砸是什么？就是蟑螂。水曱甴就是水蟑螂。
毫无疑问，水曱甴是当地的奇特食材，于是，顺理成章，就上了我们的点餐单。
我粗心，进去的时候，没注意水曱甴的存在，当主人点了水曱甴，我也没问那是什么东西，及至端上桌来，看着那一盘黑黑的、油渍渍的甲壳虫，我觉得有点可疑。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
“水曱甴。”
“水曱甴是什么东西？”
“先尝尝，然后再说。”
我盯住了那东西看，一个个椭圆的小甲壳虫，像屎壳郎。
在我的家乡，有油炸屎壳郎这样的街头小吃，所以，我没觉得屎壳郎有什么不好。但是，这个，不对，分明是——蟑螂。
曱甴的生前形态
“水曱甴是水蟑螂，但不是蟑螂，虫脚会划水，可在水中畅游，有翅，会飞，飞行高度将近半米，飞行行程大约一米。”
想起来了，我见过蟑螂飞。第一次在房间里看见蟑螂飞起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妖精啊。
对蟑螂的印象基于北方生活的经验。但我印象中，蟑螂并不是一直就有，第一次见到蟑螂，应该是上小学的时候。之前，在房间中与人共生的是潮虫。
潮虫，肉粉色，多足，一般生存与房间的阴暗潮湿地带。据说可以做中药。
大约就是初中时候开始，潮虫没了，家里的橱柜窜出的是黑褐色的甲壳虫。大人起初叫它“毡毛”，后来都称它为蟑螂。
母亲回忆说，叫毡毛的东西在日本人占领时期很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1970年代末出现的蟑螂，似乎应该归结为日占时期毡毛的回归。据从事港口船运的邻居说，1970年代出现的蟑螂，应该和船运有关。
蟑螂喜在碗柜里活动，我曾在碗柜里发现像红豆一样的东西，但长度是红豆的至少两倍。大人说，那是蟑螂卵。我当时有这样的念头：如果当成红豆煮到粥里，那可就惨了。
从小接触潮虫，不喜欢它，但绝没到恶心的程度。它动作迟缓，看着老实，但也狡诈，就是遇到危险就不动装死。
蟑螂不同，它和老鼠有共同的特性，鬼祟，喜阴暗，动作疾速，当你发现它时，它“嗖”一下，就跑了。看到它那样子，就内心膈应。恶心的程度，甚至在老鼠之上。
当我终于认定餐桌上的盘中餐就是蟑螂近亲时，我踟蹰了。我夹起一只放进嘴里，却不敢咀嚼，思忖着要不要一口囫囵吞下去。
朋友看出我犹疑，夹起一只水曱甴，放入口中，有滋有味地细嚼起来，嘴角淌下水曱甴的汁液。
我开始产生反胃的感觉。终于忍不住，把口中的曱甴吐出来。
我的举止遭到鄙视。
他说，这东西，于食，于药，都是上品，你去门口看看曱甴的价格就知道，真不是食材里的泛泛之辈。
饮食习惯这东西，真的很顽强，不是你说说就能解决的。反正，你说出天，我也吃不下了。
于是，我的学吃广东菜很不成功。
我很虚心，还是去认真地查阅了一下水曱甴的前世今生，果然身世不凡。如同广东人吃东西，都会给出一个营养的理由，水曱甴有个名字叫水中人参。
龙虱对医治老年人夜尿频多以及肾气亏损等症均有较好效果；对小孩遗尿和疳积有较好的疗效。龙虱有美容健肤之功效，能使人精神饱满，面色红润，亦可除面上黝黑之气。现代医学发现，龙虱含有超氧化物歧化酶，可起到促进微循环、破坏氧化自由基和防老抗衰作用。龙虱还可防癌抗癌，治疗前列腺肥大症、治妇人虚弱、白带清稀而多，浸酒饮能治腰酸腿软，也能降胆固醇，防治高血压、肥胖症。
高档餐品
这哪里说是食材，简直就是仙丹。
水曱甴还有一个名字叫龙虱。明代陈懋仁《泉南杂志》这样说：“龙虱，如牛粪上虫，似黑而薄，劈食之，小有风味。”
《清稗类钞·饮食·粤人之食鸟兽虫》中说:“ 粤东食品，颇有异於各省者，如犬、田鼠……龙虱、禾虫是也。”
甚至在鲁迅的作品里也有它的踪影，在 《两地书·致许广平七七》中，鲁迅这样描述:“龙虱生水中，外甲壳而内软翅，似金龟虫，也能略飞。”
我表示实在忍受不了它的外形，怎么说，它都是蟑螂的近亲。朋友说，其实你应该去看看水曱甴生存的环境，比北方人爱吃的小龙虾干净多了。
厨师介绍说，水曱甴的生长对环境、水质要求较高，稍有农药、油渍污染的水体均不能存活，水体有水曱甴生存，那是优质环境的标志。
现在的水曱甴人工养殖为多，一般是在较清新的淡水中生长。既适合鱼塘等大水面中养殖，也适合在几平方米的水泥地甚至面积更小的水缸等小水体养殖。而小龙虾是食腐动物，所以，过于清新的水质并不适合它。有些小龙虾的腹部和爪毛是绿色和黑色的，那是水中有机物质，很难清理，所以，有些餐馆会用洗虾粉清理，洗虾粉就是工业草酸，有很强腐蚀性，残留草酸会腐蚀人体。
此外，小龙虾体内有大量细菌和寄生虫，所以，烹饪时间必须达到30分钟以上。
让他这一说，我觉得饮食无所畏惧的似乎是北方人。
曱甴的烹饪方法，除了油浸，还有如下方法：
白灼：取鲜活水曱甴放入煮开的淡盐水中，灼上二、三分钟即可；
烘炒：用干热的铁镬烘熟，不过此法颇讲功夫，很容易过火。
椒盐：将鲜活水曱甴去头、足翅、洗净，放入少量花生油文火起锅，椒盐伴炒，被视为下酒佳品。
说的热闹，但我终归是定然不吃的，心理生理都不允许。
侯杰读本
原载微信公号“老侯说事儿”，本号获许可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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