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佛教思想史》初期大乘佛经是如何流布的?
南無本师释迦牟尼佛(三称)
佛陀正法流布于世间,因地、因时、因人而有了差异。作为大乘佛教信仰者,必须清楚了解渊源于古印度的佛陀正法核心及其发展脉络。那么,一名大乘佛教信仰者,如何通过阅读经律论三藏,阅读印度佛教思想史和中国佛教思想史以及历代佛教高僧祖师大德的著作,吸收最圆满的解说。然后,对佛陀教法生起不退的信心,确定大乘是佛说。1995年时,我曾经困惑于大乘佛经的来源。后来,阅读大量的佛教思想史资料,特别是印顺导师的《印度佛教思想史》给我最大的启迪,让我明白了大乘佛经是最圆满、殊胜的佛陀教法。关于“初期大乘佛经是如何流布的?”问题,笔者摘录印顺导师著作《印度佛教思想史》资料,提供有缘者参考,一起分享法喜。——释行愿 合十
《印度佛教思想史》第三章 初期「大乘佛法」
第一节 初期大乘经的流布
公元前一世纪中,「大乘佛法」开始兴起,这是佛法而又大乘mahāyāna的;倾向于理想的、形而上的,信仰而又通俗化的佛法。大乘经典的传出,从内容的先后不同,可以分为「初期大乘」与「后期大乘」。初期与后期的分别,是有经说可据的,如『解深密经』的三转法轮:初转是(声闻)「佛法」;。又如『大集经』的『陀罗尼自在王品』:初说无常、苦、无我、不净;次说空、无相、无愿;,也表示了大乘有先后的差别。大概的说:以一切法空sarva-dharma-śūnyatā为了义的,是「初期大乘」;以一切法空为不究竟,而应「空其所空,有(也作「不空」)其所有」的,是「后期大乘」。「初期大乘」经的传出,约自公元前五〇年,到公元二〇〇年顷,传出也是有先后的。也有思想与「初期」相同,而传出却迟在「后期」的,这如「部派佛教」是先于大乘的,而在大乘流行中,部派也还在流行发展一样。
「初期大乘」经的部类繁多, 在「大乘佛法」的倾向下,多方面传出,不是少数地区、少数人所传出的。传出的,或起初是小部,渐渐的扩编成大部,如『般若经』。或各别传出,后以性质相同而合编的,如『华严经』。要确定「初期大乘」到底是那些经典,说明也真不容易!鸠摩罗什Kumārajīva译经,虽迟在公元五世纪初,但所译龙树Nāgārjuna的『大智度论』与『十住毘婆沙论』,是属于公元三世纪初的论典。「论」中广引大乘经,性质都是初期的,比公元三世纪后半,竺法护Dharmarakṣa所译的部分经典,反而要早些。龙树论所引大乘经,标举经名的,共二十六部;没有标出经名,而内容明确可见的,共八部;可能没有译成汉文的,有三部;还有泛举经名的九部。先叙述于下,作为「初期大乘」最可信的教典。
属于「般若部」的,有「上品」十万颂,与玄奘所译的『大般若经』「初分」相当;「中品」二万二千偈,与『大般若经』「第二分」相当;「下品」──『道行』,与『大般若经』「第四分」及「第五分」相当。「中品」与「下品」,中国一向称之为「大品」与「小品」。属于「华严部」的,有「华藏世界品」,「十地品」,「入法界品」。属于「宝积部」的,有与「第三会」相当的『密迹经』;与「第五会」相当的『阿弥陀佛经』;与「第六会」相当的『阿閦佛国经』;与「第一九会」相当的『郁伽长者问经』;与「第三三会」相当的『离垢施女经』;与「第四三会」相当的『宝顶经』,这是原始的『宝积经』,『大宝积经』四九会,就是依此而汇编所成的。。
不属于大部的,如『首楞严三昧经』;『般舟三昧经』,后代作为「大集部」,与经意不合;『贤劫三昧经』;『弘道广显三昧经』;『毘摩罗诘经』;『法华经』;『三十三天品经』,即『佛升忉利天为母说法经』;『放钵经』;『德女经』;『自在王菩萨经』;『海龙王经』;『大树紧那罗王所问经』;『文殊师利净律经』;『宝月童子所问经』;『三支经』「除罪业品」,与『舍利弗悔过经』相当;『智印经』;『诸佛本起经』;『诸法无行经』;『不必定入定入印经』;『持人[世]经』;『决定王大乘经』;『净德经』;『富楼那弥帝隶耶尼子经』。
还有但举经名而不详内容的,如『云经』,『大云经』,『法云经』,都是「各各十万偈」的大部。昙无谶Dharmarakṣa所译『大云经』,不知是否十万偈『大云经』的一分?『六波罗蜜经』,可能是『六度集经』。『弥勒问经』,可能与『大宝积经』的「四一会」或「四二会」相当。『大悲经』,那连提耶舍Narendrayaśas也译有『大悲经』,不知是否相同!『方便经』,『阿修罗问经』,『断一切众生疑经』,内容不明。
龙树所引的大乘经,不可能是当时大乘经的全部。从我国现存的译本来看,汉、魏、吴所译的,如『文殊问菩萨署经』,『内藏百宝经』,『成具光明定意经』,『菩萨本业经』(『华严经』「净行品」的古译)。西晋竺法护所译的,如『文殊师利严净经』,『文殊师利现宝藏经』,『等集众德三昧经』,『大净法门经』,『幻士仁贤经』,『济诸方等学经』,『文殊师利悔过经』,『如幻三昧经』等;鸠摩罗什所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菩萨藏经』(『富楼那问』)等,也都是「初期大乘」的教典。!
「大乘佛法」兴起的因缘,是多方面的。释尊入灭了,在「佛弟子的永恒怀念中」,「世间情深」,不能满足于人间(涅槃了)的佛陀buddha,依自我意欲而倾向于理想的佛陀,不过理想的程度是不一致的。如说如来tathāgata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在大众部Mahāsāṃghika系中,也不可能起初就是这么说的。佛是修行所成的,与声闻śrāvaka弟子的修行,当然会有些不同。从不断传出的释尊过去生中的本生Jātaka事迹,归纳出成佛的大行──波罗蜜多pāramitā,波罗蜜多译为「到彼岸」,也是「究竟完成」的意思。说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in立四波罗蜜多。「外国师」立六波罗蜜多──施,戒,忍,精进,静虑,般若。又有别立六波罗蜜多,去「静虑」而加「闻」的。赤铜鍱部Tāmraśāṭīya立十波罗蜜多。。六波罗蜜是成佛的因行,发心成佛而修行的,名为菩萨Bodhisattva。佛是福德、智慧都圆满的,依因果律,一定是菩萨长期修集福慧的成果。所以菩萨修行,说一切有部以为要经三大阿僧祇劫;。龙树评斥说一切有部说:「佛言无量阿僧祇劫作功德,欲度众生,何以故言于三阿僧祇劫?!无量阿僧祇劫作功德,欲度众生,所以说没有一处不是释尊过去生中,舍身救度众生的地方。为法为众生而无限精进,忘己为人,不求速成──不急求自己的解脱成佛,而愿长期在生死中,从利他中去完成自己。菩萨修行成佛的菩提道,无比的伟大,充分的表现出来;这才受到佛弟子的赞仰修学,形成「大乘佛法」的洪流。菩萨道继承「佛法」,自利利他,一切都是以般若Prajñā为先导的。般若的体悟法性,名为得无生法忍anutpattika-dharma-kṣānti;知一切法实相而不证(证入,就成为声闻的阿罗汉了),登阿鞞跋致avaivartika位──不退转。以前,名柔顺忍ānulomikī-dharma-kṣānti。。菩提心bodhi-citta,大悲mahākaruṇā,(般若)无所得aprāptitva,三者并重。如以般若为先导来说,般若于一切法都无所得,在闻、思、修、证中,是最根本最重要的。「大乘佛法」的甚深,依般若无所得而显示出来。菩萨行太伟大了!一般人向往有心,而又觉得不容易修学成就,所以有「鱼子、庵罗华,菩萨初发心,三事因中多,及其结果少」的慨叹。恰好大众部等,说十方世界现前有佛,于是信增上人,以念佛(及菩萨)、忏悔等为修行,求生他方净土,见佛闻法,而得不退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anuttara-samyak-saṃbodhi。「大乘佛法」是多方面的,传出也是多方面的,而「初期大乘」的主流,是般若为导的,甚深广大的菩萨行。
重信行的,重智行的,重悲行的,大乘经从多方面传出,都是以修行为主,不是论典那样的。大乘经从那些地区传出,没有明确的记录,但一部分是可以推论而知的。如『般若经』原始部分,相当于『道行般若经』初「道行品」;后来发展而集成「下品」,一般所说的「小品般若」。再扩大而集成「中品」,一般称之为「大品般若」。再扩编为「上品」的十万颂。经典在传写中,偈颂或多或少,所以玄奘所译『大般若经』,就采取了五部──前五分。『道行般若波罗蜜经』卷四(大正八‧四四六上──中)说:
「怛萨阿竭[如来]去(世)后,是般若波罗蜜当在南天竺;其有学已,从南天竺转至西天竺;其有学已,当从西天竺转至北天竺」。
从南印度而西而北,除后来玄奘所译以外,「小品」、「大品」各译本,都是一致的。这说明了,「般若法门」是起于南印度,大众部系的化区。流行到西(南)印度,那是分别说部Vibhajyavādin中,法藏部等的化区。再到北印度,那是(罽宾)以乌仗那Udyāna为中心的地区。经中说般若在北方盛大流行,暗示了「下品般若」是在这一地区集成的。玄奘所译,一致说从北方转至「东北方」,那是『般若经』从于阗而传来中国了,与「下品般若」集成的情形不合。「中品般若」融摄了北方说一切有部的部分「法数」;。,是不妥当的。『金刚般若经』说到「五眼」,出于「中品般若」的前分。「大身」,出于「中品」前分的「序品」。处处说「即非……,是名……」,也与「中品」后分,依胜义谛paramârtha-satya一切法不可得、不可说,依世俗谛saṃvṛti-satya可说有一切相合。『金刚般若经』的成立,早也不过与「中品」相同。
『华严经』,龙树论所引,已有晋译的初二品,「十地品」,「入法界品」。「入法界品」以文殊师利Mañjuśrī南下,教化福城──觉城Bhaddiya-nagara的善财Sudhana童子,发菩提心,然后不断的南行,参访善知识,表示在家菩萨的修行历程。,已接触到『华严』前二品的内容。在说一切有部中,善财是释尊的「本生」事迹;「入法界品」就以善财穷追不舍的精神,作为求法无厌,无限精进的菩萨典型。善财所住的福城,考定为古代乌荼Uḍra,现在奥里萨Orissa的Bhadraka地方。这里濒临大海,与龙树入龙宫得『华严经』的传说有关。唐德宗贞元十一年(公元七九五),乌荼国王向我国进献的『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正是「入法界品」。「入法界品」的传出,与此地有关。。南方传出的『华严经』部分,也流传到北方。大部『华严经』中,有「诸菩萨住处品」,提到了震旦──中国与疏勒。大部『华严经』的集成,说在印度北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初期大乘」经中,与文殊师利有关的不少。文殊是现出家相的,却不重视释尊的律制。经上说:,来了就没有回去,赞助释尊弘法,也独当一面的说法。多氏『印度佛教史』说:ḍiviśa月护Candrarakṣa的家中,说大乘法,为人间流行大乘法的开始。欧提毘舍为印度东方三大地区之一,就是现在的奥里萨,也就是善财的故乡;「文殊法门」与这一地区有关。文殊从东方(也可说南方,已属南印度)来,是「初期大乘」经的一致传说。;文殊也就渐渐转化为中国五台山的菩萨了。
重信愿的(大本)『阿弥陀佛经』,原本是着重无量光Amitābha,从落日潜晖,而以那边的无量光明(净土)为理想的。无限光明的仰望,有崇仰太阳的意义;印度的毘卢遮那Vairocana──日,也正受到『华严经』的尊重,不过阿弥陀佛,更多一些外来的气息。;与阿弥陀佛的信仰,多少有点类似。『三宝感应要略录』卷上(大正五一‧八三一下)说:
「安息国人,不识佛法,居边地,鄙质愚气。时有鹦鹉鸟,……身肥气力弱。有人问曰:汝以何物为食?曰:我闻阿弥陀佛唱以为食,身肥力强,若欲养我,可唱佛名。诸人竞唱(佛名),鸟渐飞腾空中,……指西方而去。王臣叹异曰:此是阿弥陀佛化作鸟身,引摄边鄙,岂非现生往生!……以其(疑「从是」之误)已来,安息国人少识佛法,往生净土者盖多矣」。这是出于『外国记』的传说。传说不在别处,恰好在安息Arsaces,也就是波斯,这就有传说的价值。安息人不识佛法,而有念阿弥陀佛的信仰,正说破了弥陀净土与印度西北的关系。
「初期大乘」的主要教典,可以推定的是:『般若』,『华严』(部分),及思想介于『般若』、『华严』间的文殊教典,重于菩萨深广的大行,菩萨普入世间的方便,是兴起于南方,传入北方而大成的。重于信愿的,如『阿弥陀佛经』,是起于北方的。「初期大乘」的兴起,是佛教界的共同趋势,适应边区而面目一新。南方──乌荼,安达罗Andhra兴起的大乘,传入北方。北方大乘以(罽宾)乌仗那为中心,向东西山地延申;向南而进入平地,就是犍陀罗Gandhāra──众香城。。这一地区,受到臾那人Yona, Yavana,波斯人,塞迦人Saka的一再侵入;公元初,称为贵霜Kuṣāṇa王朝的大月氏人,又进入印度。其中,乌仗那,舍摩Śamī等四国,是塞迦族,被传说为释迦Śākya同族。塞迦族与波斯人,有长期的合作关系,都是大乘的信仰者。,就是一例。同时,印度各方面的政权起伏,而佛法却是超政治的,由南而北,也由北而中而南(反传南方,似乎少些),到处畅通。śvara与大势至Mahāsthāmaprāpta,与『入法界品』的观自在,及从空而来观自在菩萨处的正趣Ananyagāmin──二位菩萨,功德是相同的。南、北思想的流通与相互影响,是不因政治而有所限碍的。总之,「初期大乘」的兴起,与南北边区佛教的开展有关。
批注:
『解深密经』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七上──中)。
『究竟一乘宝性论』卷二引经(大正三一‧八二二上)。『大方等大集经』(二)「陀罗尼自在王菩萨品」。 (大正一三‧二一下)
『十住毘婆沙论』卷一六(大正二六‧一〇九下)。
初期大乘经类,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章(二四──三七)。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三章(一四〇──一四三)。
『摄大乘论释』卷一一(大正三一‧二三一上──中)。
『大智度论』卷四(大正二五‧九二中)。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二分」)卷四一二(大正七‧六七中──六八上)。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〇章(六九二──七〇一)。
吕澄『印度佛学思想概论』(台湾天华出版社本九九──一〇一)。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七一(大正一〇‧三八六下)。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三章(一一一〇──一一一七)。
『佛说文殊师利净律经』(大正一四‧四四八中)。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九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九(大正九‧五九〇上)。
参照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二五一)。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七章(四四九──四五九)。
『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二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八(大正一〇‧三六七上──中)。『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四上──中
读后感,请在文章下面关注后留言。
相关阅读:
慈心遍法界,善意满人间 ——《慈经Mettà Suttaṃ》导读
【佛经导读】信愿行具足往生弥陀净土,花开见佛菩萨众倒驾慈航——《阿弥陀经》导读
是谁在“灭”法? 评周贵华的伪佛教观——以神学信仰颠覆中国佛教根基
谁是“狮子虫”? —评周贵华“释印顺佛教研究和佛学思想略观”一文
【维权护教】关于佛教义学会公开诋毁人间佛教事件的呼吁 一一致国宗局、中佛协、社科院的公开信
在“印顺导师舍利回归迎奉法会”上的致辞 国家宗教局副局长 蒋坚永
【评论荟萃】慈心三谏:停止煽动佛教内斗——关于周贵华教授《释印顺佛教研究与佛学思想略观》的批判印顺导师论文
【评论荟萃】 冯定松就是昊国学宫宫主——长年致力诽谤佛教并发展“极端主义国学”
方法學上的惡劣示範——評如石法師〈大乘起源與開展之心理動力〉
【佛经导读】东方医王大愿妙难量,护佑众生消灾降吉祥—《佛说药师如来本愿经》导读
【佛经导读】化盲从信仰为智慧,从烦恼苦痛中解脱—《卡拉玛经》导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