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华教授：从今天开始，做一个靠谱的人

朱国华一枚园地 2020-09-04

题图来自网络。

在指点江山之前，我们最好首先让自己成为一个能有意义地指点江山的人。

亲爱的同学们、家长们、老师们、朋友们：

早上好！

对我们来说，今天是一个特别值得记取的日子。此时此刻，想必同学们都是百感交集，比如，完成学业的自由感，诀别校园生活的留恋感，对人生新旅程的憧憬感，等等。

至于我，眼下只有压倒性的一感：就是焦虑感。

你们可能要问：我们学生毕业，老师你焦虑啥？这是因为，每年此时院系负责人们都要在毕业典礼上发表临别赠言，以前讲完了，事情也就完了，随便讲讲也没啥，现在还要有微信推送，所以讲完了事情才开始，同学们可能要比较一下，哪个院长讲得更精彩，哪个系主任更有才华。所以，这毕业典礼的讲话，对我们来说分明是一场作文比赛。你们的考试结束了，我们的考试也就随之开始了。

要以优异的成绩完成这次作文比赛，最好的方式可能是走形而上路线，再辅之以崇高的风格，优雅的文采和动人的叙事。但是，我现在打算唠叨的，却是一个相当形而下的主题，我的题目是：

从今天开始，做一个靠谱的人。

毕业了，我们同学们从书斋走向社会，从观念的象牙塔到实践的田野与工地，一个最容易犯的错误，是把应然当成实然，把现实世界当做不符合理想的错误集-中*营。

我绝对不是说，我们青年人不该有澄清天下之志，不该想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你觉得我们的核心价值观，比如皿煮啊，zi-由啊，公正啊，诚信啊，这些都挺好的，但是痛恨着还没都落到实处。

这些都对。我们同学应该保持一种乌托邦情怀和批判现实的勇气。但是我这里想要提醒的是，在指点江山之前，我们最好首先让自己成为一个能有意义地指点江山的人。也就是说，要让你的指点江山具有客观效果或者现实力量。

那就需要我们融入现实，理解现实，在与现实的互动中，根据现实的可能性做出理想主义的选择。靠谱，虽然在我们成年后的每个阶段都是重要的，但是，在我们人生重新起航的时候，作为一个自我要求，它的意义显得尤为重大。

做事要靠谱，对我来说，意味着起码三个方面：

第一，它指一种办事意识，往大处说就是指一种职业伦理，也就是办事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但是这种办事意识，不是那种自以为是名校的高才生，自以为是天降大任的那一个，一心要改变世界，因而只能办大事的那种意识，而是先确定一个小目标，胼手胝足，把小事当成大事一样做的那种忠于职守的精神。

我们都知道，六祖慧能的悟道，是从学习劈柴烧水开始的。

第二，它指一种认真的办事态度，也就是严谨求实，再具体点说，就是俗话说的：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

汉代有家人个个是高官，其实本事也很寻常，就是非常谨慎。这家人有一位叫石庆的，官居太仆，汉武帝问他，马车有几匹马啊？他当然很清楚，可是他依然用马鞭再数一下，然后确认是六匹。因为他的靠谱，他后来一路升迁，一直做到宰相。

第三，它还指一种办事方法。

其实，“靠谱”在我年轻的时候，这还不是一个流行的词。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它。按照望文生义的角度来看，靠谱，着调，恐怕意思是遵守着事物客观的内在的谱，内在的调，也就是内在规则行动，也就是说，不是根据一己好恶的主观感觉行动，否则就是不靠谱、不着调了。

我们处理一个事情的时候，恐怕要先做调研，了解情况的方方面面，看看以往的惯例，要集思广益，在形成一个解决策略之前，要好好思考运用这个策略可能的消极面。如果只是一味强调“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的三不理论，莽撞蛮干，可能会导致失败的命运。

我们强调靠谱，可能性情浪漫的同学未必喜欢，这看上去更像是反映了中年油腻男的内心真实，因为我们失去了未来。我承认，激情，越轨，危险甚至犯错误构成了青春冲动的一部分，这些在美学上是迷人的。但是我们不妨听听马援在给他的子弟们写信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说：“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无所失，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讫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将下车辄切齿，州郡以为言，吾常为寒心，是以不愿子孙效也。”

你们是听从马援的忠告，做龙伯高这样的人，还是豪迈高蹈，立志成为杜季良这样的人，这是你们的选择自由。但是作为你们的师长，我有责任告诉你们，谨慎靠谱的人可能更容易赢得顺境，并进而获得更具有稳定性的成功。因为行事靠谱，其意义在于获得别人的信任，而信任是人际关系的基础，也是我们成就事业的出发点。

临别前的叮咛，其实大部分可能是陈词滥调。同学们，你们前程漫漫，道阻且长，靠谱的性情也许会成为你们翻山越岭的通行证。最后，祝愿大家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铸就属于自己的辉煌！谢谢大家！

（本文经朱国华教授同意授权发布。）

【作者简介】朱国华：华东师范大学国际汉语文化学院院长、教授。此文是2018年6月15日，朱教授作为中文系系主任，在中文系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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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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