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师们开给青年的书单
人们常说，民国是一个大师辈出的年代。这句话或许有厚古薄今之嫌，但我们现在读民国学人的著作，又不得不敬服。梁启超、章太炎、鲁迅、胡适、陈寅恪、费孝通……这一代人栉沐于西学的风雨，又熟谙传统，学问可以说既广博又精深。我们想要学习传统文化，或者提高自己的见识、修养，由读他们所推荐阅读的书入手，是能省去不少弯路的。因此，笔者整理了其中几位学者所开列的书单，摘录下来，供大家阅读时参考。
梁启超：最低限度之必读书目
梁启超曾为青年拟过一份十分详细的国学书单，林林总总上百种。但考虑到青年学生学业繁重，一般人恐难实现，故删繁就简，拟定了一份“最低限度之必读书目”。书目内容如下：
《四书》《易经》《书经》《诗经》《礼记》《左传》《老子》《墨子》《庄子》《荀子》《韩非子》《战国策》《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或《通鉴纪事本末》）《宋元明史纪事本末》《楚辞》《文选》《李太白集》《杜工部集》《韩昌黎集》《柳河东集》《白香山集》
这份书目，经史子集，一样不落下，尽显其国学大师的本色。列完书目，老先生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一番：“以上各书，无论学矿、学工程学……皆须一读。若并此未读，真不能认为中国学人矣。”这个标准要放到现在，恐怕要让多数“中国学人”汗颜了。
胡适：实在的最低限度的书目
胡适曾为清华学生拟过“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洋洋洒洒列了一百九十种图书。但很快，这份书目引起了争议。梁启超很不客气地批评说：“胡君这书目，我是不赞成的，因为他文不对题。”（《评胡适之的“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后来，胡适在记者的要求下，对书目作了一番删减，拟定一份“实在的最低限度的书目”，内容如下：
《书目答问》《法华经》《左传》《中国人名大辞典》《阿弥陀经》《文选》《坛经》《乐府诗集》《中国哲学史大纲》《宋元学案》《全唐诗》《老子》《明儒学案》《宋诗钞》《四书》《王临川集》《宋六十家词》《墨子闲诂》《朱子年谱》《元曲选一百种》《荀子集注》《王文成公全书》《宋元戏曲考》《韩非子》《清代学术概论》《缀白裘》《淮南鸿烈集解》《章实斋年谱》《水浒传》《周礼》《崔东壁遗书》《西游记》《论衡》《新学伪经考》《儒林外史》《佛遗教经》《诗集传》《红楼梦》，外加九种《纪事本末》
这份书目，与梁启超的又有不同，常见的经史子集之外，有佛经，有明清小说，又有近现代学者的著作。《宋元戏曲考》是清末王国维所作，《新学伪经考》是维新领袖康有为所作，《清代学术概论》是康的学生梁启超所作，《中国哲学史大纲》则是他自己的。胡适是新派学者，曾师从美国学者杜威，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之一，这份书目也反映了他个人的经历、身份、主张和趣味。
鲁迅：开给许世瑛的书单
说到这一代人，又不得不提起鲁迅。鲁迅从小接受私塾教育，后来在新文化运动中成为旗手，严厉地批判传统的儒家文化。所以，他并不爱给青年人开书单。他曾说，“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青年必读书》）1930年秋，好友许寿裳的长子许世瑛入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读书，鲁迅拂不过情面，还是为他开出了一份应读的文学书单。书单内容如下：
计有功 宋人 《唐诗纪事》（四部丛刊本，又有单行本。）
辛文房 元人 《唐才子传》（今有木活字单行本。）
严可均 《全上古……隋文》（今有石印本，其中零碎不全之文甚多，可不看。） （即《全上古三代秦汉六朝文》——编者注）
丁福保 《全上古……隋诗》（排印本。）（即《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编者注）
吴荣光 《历代名人年谱》（可知名人一生中之社会大事，因其书为表格之式也。可惜的是作者所认为历史上的大事者，未必真是“大事”，最好是参考日本三省堂出版之《模范最新世界年表》。）
胡应麟 明人 《少室山房笔丛》（广雅书局本，亦有石印本。）
《四库全书简明目录》 （其实是现有的较好的书籍之批评，但须注意其批评是“钦定”的。）
《世说新语》 刘义庆 （晋人清谈之状。）
《唐摭言》 五代王定保 （唐文人取科名之状态。）
《抱朴子外篇》 葛洪 （内论及晋末社会状态。）有单行本。
《论衡》 王充 （内可见汉末之风俗迷信等。）
《今世说》 王晫 （明末清初之名士习气。）
这份书单简单之至，连儒家经典都略去不提，正和他“少看中国书”的主张一致。事实上，早在1925年《京报副刊》征求“青年必读书”的活动中，鲁迅就交了白卷，只写下一行字：“从来没有留心过，所以现在说不出。”个中意味，不难琢磨。
顾颉刚：“有志研究中国史的青年可备闲览书十四种”
顾颉刚在1925年为“有志研究中国史的青年”开列了十四种图书，并对为何需要读些书进行了简要的说明。
1.《山海经》
读这部书，可以知道战国时人对于宇宙和生物的想象。
2.《梁武石室画像》
在《金石索》中，看这些画像，可以知汉代人的神话、伦理思想及其起居生活之状。日本人有印本甚完备，可惜不易得。
3.《世说新语》
南朝宋刘义庆著。读此，可以知道六朝人的思想和风度。
4.《洛阳伽蓝记》
后魏杨衡之著。读此，可以知道北朝人的生活和他们崇信佛教的状况。
5.《大唐西域记》
唐玄奘述，辩机编，记西域诸国的神话和佛教势力。
6.《唐人说荟》
聚唐人短篇小说甚多，可见唐代人思想及其文艺。
7.《宋元戏曲史》
王国维著。述戏剧演进的历史。
8.《元秘史》
叙成吉思汗及乌阔台的事迹，读之可见蒙古人的生活。他们虽自游牧部落变成大帝国，但他们依然生活于草原的世界。
9.《马可·波罗游记》
意大利人马可·波罗著……讲述他从亚洲西部到中国来，臣事忽必烈二十余年，又派赴南洋。读之可见十三世纪的东方文化。
10.《陶庵梦忆》
明张岱著，明代人生活非常美丽，读之可知其梗概。
11.《徐霞客游记》
明徐宏祖著，在中国史上，他是唯一的游历家，记载广西和云南的山水尤详细。
12.《桃花扇》
清孔尚任著，读了可见明宋的士气和才子佳人的生活。
13.《西秦旅行记》
侯鸿鉴著，写陕西土匪和官军相持的情形。
14.《南洋旅行记》
侯鸿鉴著，写荷兰官吏虐待华侨的情形。
顾颉刚的这份书单，同样是1925年应《京报副刊》征求“青年必读书”活动之邀而开列的。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活动在当时引起了思想界普遍的争论。胡适、鲁迅、梁启超等人都卷入其中。一种舆论是指责开列书单的胡适、梁启超要将青年们带入“整理国故”的死胡同。鉴于此，顾颉刚特意补充说：“既为‘闲览’，又为‘可备’，这是表明我对于青年并无命令其‘必读’之意。上面加上‘有志于研究中国史的青年’字样，似乎可以使人不致误会，以为我是鼓吹青年尽去埋头于国故中的。”其言语之谨慎，与他当初考证儒家圣人大禹是一条虫的大胆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世易时移，近百年过去了，现在再请这几位先生开具书单，估计不致引发轩然大波了。对于传统的经典，现代人也多了一份理性的认识。这几份书单，学生或一般读者，不妨可以凭个人的兴趣，进行有选择的阅读。无疑，这些学贯中西的民国大学者所推荐的书，无论是对提高母语水平，还是对增加见识，提升思想层次，都是大有好处的。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北师大基础教育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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