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旭 | 风 流 街 ( 二十三)
从2018年10月9日开始,平台将连载凤翔县作协主席鲁旭先生长篇小说《风流街》。全书一共25章,24余万字,作者前后六易其稿,终在2017年9月修订完成。凤翔县作协非常荣幸地获得作者垂爱,与读者共享一场文字饕餮盛宴。计划分25天连载完毕,今天发表第二十三章。
编者按
第二十三章
马得济回到山羊舞厅,已经是第二天黎明。孙成虎没有睡觉,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吸烟等马得济。他知道这件事的厉害。虽然是马得济进了公安局,他却比自己进去还难受,因为他不放心马得济。他清楚马得济是个没经过风浪的软骨头,要是人家用大话诈他一下,他会核桃枣儿一齐倒出来。真要是这样,他可就吃不了要揣上走了!
见马得济和小茹都平安归来,孙成虎才感觉到了疲劳。他简单地问了一下公安局审讯的情况,便去睡了。
经过了这次变故,小茹对马得济的感情更铁了。孙成虎走后,马得济觉得时间已经太晚,两个人都已经被折腾了一个晚上,身心都很疲劳,就让小茹一个人去睡。可小茹硬是不肯,非要和马得济睡在一起。这晚上,她很主动,精力也显得特别旺盛,马得济几乎都要支撑不下来了。等小茹感到满足,马得济已经困得受不住了,翻过身去要睡。小茹还是不让,她对马得济说:“咱们相处了这些日子,我越来越爱你了。你也知道我是打姑娘跟的你,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想过两天回一趟家。”
“你要回就回,我是不会挡你的,说这么多话干啥?难道还怕孙成虎不放你走?”
“不是怕谁!这事与你有关呢!我知道你和淑萍姐的关系不好,迟早你们得分开了过。我想回去把证明开来,如果你离了婚,咱俩就可以公开生活在一起了!”
“啥?你说啥?”马得济震惊了。
“咋,我想等你离了婚,和你结婚!”
“你放屁!我说你咋对我这么好,原来你才在打我的主意!我现在就打发你走!你给我滚!”
马得济被小茹的话吓得睡意全无!娶一个小姐做妻子,他马得济还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一翻身坐了起来,不由脾气大发。
“马大哥,你别生气!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回去了。这事,我不勉强你。我是爱你才说这话的,不是想算计你个啥。”小茹被马得济吓坏了,急忙哭着解释。
“难怪旁人看不起你们,你们这帮小妖精就是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把你当了个人,算我瞎了眼!”马得济的气还没有消。
“得济哥,我给你跪下了!”小茹说着,裸着身子跪在了床上,“我真的是太爱你了,才说这话!”
看到小茹鼻一把泪一把的模样,马得济心软了。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软了下来。“你真的不是为了糊弄我?”
“真的。我在外边混了这几年,遇到的男人都是想占我便宜的,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当人看的人。”小茹深情地说。“自从我被孙成虎骗到山羊舞厅,我就知道我是钻到狼窝里的羊,想清清白白地出去是不可能了!当时我就没打好主意:如果他由着我,我也许还能多活几天,如果他要逼着我干那事儿,我就割断动脉自杀!没想到他派我来侍候你!专门侍候你,不让我再到舞厅里去。我抱了一线逃命的希望,来到了你的办公室。
“第一次来到你房里,你没有占我的便宜,反而把我打发了,我就感到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第二天晚上,当我看到你眼睛发红时,我知道我的命尽了。谁知你却改变了主意,还是放过了我!
“你放过了我,孙成虎却不放过。他叫人关了院门,不让我出去,非逼着你和我干不可!你知道这是为的啥?就是因为我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他想报复!可你还是不肯占我的便宜。说心里话,打那时我就爱上你了。我在心里打定主意,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哪怕是叫我去死!”
马得济心里的火气渐渐熄灭了。过去,他只知道小茹听他的话,是因为孙成虎为他开了绿灯,使了诡计,把小茹给拴住了。小茹为他做这一切,都是被逼的,是为了挣他的钱!他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红尘滚滚肉欲横流的山羊舞厅里,还会有爱,有人间至贵至宝的爱!就是现在,他也半信半疑。
“你别哄我了!你答应和我睡觉,那是因为你知道你迟早逃不过这一劫!你不和我睡,就要和千人万人去睡!”
“不!”小茹突然止住了哭泣,“你要是这么看我,我这二十几年就算是白活了!我错看了你!我认为你和别的逛舞厅的男人不一样,他们是兽,而你是人。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看我,也是把我当做你们泄欲的工具!”小茹的脸上浮上了一层冷漠,声音也透出了一股沁人的凄凉。“我十六岁出来学艺,师傅想让我做他的儿媳妇,我拒绝了;出去找工作,一个腰缠万贯的老板要我做他的老婆,我连在他的公司打工都觉着是一种耻辱!在这里,如果不是遇见了你,也许我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马得济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把小茹拉进了被窝,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半晌,他才说:“小茹,我对不起你。”
小茹没有吭声。她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猫,静静地蜷在马得济的怀里,似乎连动一下的力量都没有了。
“我也很爱你。可是,我不可能娶你。”马得济的声音里饱含着难言的苦涩。他想告诉小茹,他就是离了婚,也不可能选她做妻子。但他没有说。他觉得这样说了,对小茹未免太残忍了。
“我理解你。得济哥,我不再说那些傻话了。”小茹说着,紧紧地抱住了马得济。“我只要你现在真的爱我,不把我当卖淫的女人看就成了。”
马得济也抱紧了小茹。他又有了做爱的欲望。小茹感觉到了,也热情地给了他回报。这一次,他们有了心灵的沟通,两人都爱得刻骨铭心。一直到了街上有了早起的商贩的叫卖声,他们才相抱着睡去。
第二天下午,孙成虎打电话给洪秋,说是想给马得济和小茹压惊,请他和小黑子来热闹热闹。实际上,他是为了感谢洪秋和小黑子,专门摆的酒席。孙成虎告诉洪秋,已经在他们常去的饭店订好了饭。
洪秋却不愿去。他说最近风声很紧,他不宜在这种场合出现。孙成虎就让洪秋说个地方。洪秋想了想,说:“就放在你们山羊吧。这儿出入的人多车多,遮丑。”
等洪秋放下电话,孙成虎又给饭店老板打电话,想叫饭店把菜送过来。饭店经理说,他们人手太少,没有这个业务。孙成虎便让马得济给张小侠打电话,让送一桌菜来。
提起张小侠,马得济又想起了张小侠前天说的话。他心里不由一阵难过。从得济泡馍馆出来之后,他还没有时间认真地想,就又出了他和小茹的事,今天才算是清闲了。可他的心思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因而,对这件事,除过忧伤,他竟做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马得济不想在这时给张小侠打电话,也不敢在这时给张小侠打电话。他们就在一条街上住着,他和小茹进公安局的事,张小侠大概早就知道了。他怕张小侠问起他进公安局的原因,他不好说。于是,他让林彩凤给区亚平打了电话。
菜很快就送来了。马得济正招呼舞厅的服务生,帮着装台,魏紫莲走了进来。她笑着对马得济说:“马老板发了!好长时间了,咋不到咱们店里来看看?”
马得济一看是魏紫莲,忙把她让进了一间包厢里坐下。
“我去了几次,都没见着你。”马得济也笑着说。他对魏紫莲把得济泡馍馆叫做“咱们店”很高兴。
“小侠姐老说起你。我和亚平姐在一起时,也常说起你。”
“谢谢。咱们在一起时,我对你们太苛刻了,你们怕是在背后骂我哩吧?”
“你是好人,这是大家公认的。可我们都说,你不该改行。”魏紫莲永远是那么纯真。她见旁边没有外人,便向马得济说开了心里话。
“就是。我也感觉到我不适宜干舞厅这事。”马得济说。
“你是听了人的话了。小侠姐为这很生了你的气哩!”
“她对我这么关心,我是有点对不起她。”
“不是有点,是全部!”魏紫莲笑着说。
马得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很想问一问魏紫莲,张小侠找的对象是谁?可话在舌尖上滚过来滚过去,就是出不了口。
“小侠姐是很爱你的。她和我们说话,一不留神就说到了你。”
“她,她不是找下对象了么,是谁?”
“胡说!我成天在她跟前,还不知道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马得济没想到魏紫莲否定得这么决然!他口吃了。
这时菜已经摆好,孙成虎在后院喊马得济。魏紫莲站起来告辞,马得济便送她出了舞厅。
酒菜就摆在马得济的办公室里。这里和舞厅有院墙分开,无论是山羊舞厅的小姐和服务生,还是来逛舞厅的客人,都不到这里来。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马得济他们四个人喝酒,小茹便成了专职招待。这桌酒喝得最不痛快。刚喝过三杯,洪秋便叫收起了酒。小黑子还想喝,洪秋黑着脸说:“谁都不能再喝!”马得济看出洪秋心里有事,便让小茹把酒拿出去,借机把小茹打发走了。
餐桌前只剩下了马得济,洪秋,孙成虎和小黑子。这时,洪秋用在会场上讲话的口气说:“最近,公安局来了个新局长,很硬。咱们这生意,我看还是收敛一点好。这一点,成虎你要好好想想办法。既不能让生意受大的影响,断了以后的客源,更不能惹出事来。至于昨晚的事,马兄你破点财,明天就把小茹打发走,别让她再在这个县城出现,免得夜长睡梦多。”
孙成虎说:“就是,不怕一万,单怕万一么。还有,洪局长你也不要来得太勤,我听说有人给你打主意哩。”
“不怕!他谁若敢打洪哥的主意,我一刀子捅了他!”小黑子说着,就像给洪秋打主意的人在场一样,在桌子上狠狠地擂了一拳,震得碗碟乱响。
“我看还是防一防好。”马得济说。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他总算可以在小黑子面前说“不”字了。
“我也有这个打算。今晚来,就是给你们打个招呼。今后,凡事你们自己多想想办法,别大事小事老往我那儿打电话!我一个局长,跟你们搅在一起,别人能不说闲话吗!”
小黑子想说什么,见洪秋黑着脸,他也就没敢再吱声。
“还有你,”洪秋对小黑子说,“也不要再到财政局里来了。我的家你也不要去了。我给你个BB机,有事我会呼你的。”
“记下了。”小黑子说得有点丧气。
“还有,今后别在外边乱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怕我,你一提认识洪秋,鬼都不敢惹你小黑子了!”
“是!我一定把这毛病改了!”
“还有,成虎你再想想,按我的想法,这三五天内,把这一拨小姐全换了,省得她们到处乱说,也免得给他们留下证人。”洪秋看着孙成虎,“一个也不要留,要送得远远的,别让她们再到天兴来!告诉她们,往后在天兴,见她们一个,收拾一个!”
“好吧。”孙成虎说得底气不足。
“你不要舍不得。天下大着哩,好女人有的是。”
“我在想怎样把她们送出天兴,不是舍不得。”孙成虎辩解道。
话说到这儿,洪秋看了看这三位,说:“就这样吧。等过了这一阵子,咱们再好好干,把损失补回来!”
“好!”小黑子带头叫好。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这一阵,要玩就不太方便了。洪局长今天就玩个痛快,别回家了。”孙成虎说。
“风紧,我还是回家吧。”洪秋站了起来,说得有气无力。
小黑子终于等到了表现的机会,他慷慨激昂地说:“怕个毬!我给你放哨,看他谁敢把你咋!”
没有人再说话。又吃了几口菜,洪秋站起来说:“不早了,都睡吧。”说着,便慢慢腾腾地往外走。
孙成虎听懂了洪秋的话,忙在前边引路。小黑子在后边跟着,三个人走了出去。
马得济没有和这三个人一起走。他知道洪秋一定进了包厢。舞厅经营上的事他从来就不过问,这一次当然也不想掺合进去。等他们出了小门,他也慢慢地踱了出来。
走出办公室,马得济没有上舞厅,他给服务生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收拾办公室,就一直出了院门,到了街上。他想清凉清凉,好好想一想这两天发生的事。
街上似乎比平时人少。但他还是没有向城里走,而是向城外走去。
一出了城区,没有了路灯,他突然发现今晚的月亮很亮。于是,他离开大路,拣了个他能看见人而人看不见他的地方坐下,开始想他的事情。
在菜地边上坐了半晌。马得济才明白,在这种时候,他是什么事情都想不成的!一坐下来,各样事情便一齐涌了过来,就像洪水中漂着的河涝柴,老在不停地打着旋儿,你根本就无法扑捉住其中的任何一根。没办法,他只好又慢慢地向回走。
今晚舞厅里的生意明显没有往常好。这才不到十二点钟,就已经没有客人了。马得济在办公室门前停了停,终于没有进去。
回到他的办公室,小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马得济呆呆地看了小茹半晌,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替她盖好了被子。“她明天就要走了,就让她好好睡一晚上吧。”马得济想。然后,他轻轻地打开柜子,取了件大衣,走了出去。
睡到后半夜,小茹在一间包厢里找到了马得济。他盖着大衣,蜷在沙发上。
她弄醒了他。
“你来干什么?”马得济揉着眼睛问。
“你不回去,我在这儿陪你!”
马得济想了想,起来拥着小茹,一起回到了他们的安乐窝。
“今晚是咱们最后一晚在一起了。”睡下后,马得济对小茹说。
“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不说,我明天也走。”小茹说。
“我知道这么做太对不起你,可我没有办法。”
“你不用说了!”小茹说着,用嘴堵住了马得济的嘴。
他们又做了爱。这一次,他们都表现得很悲壮,有一股生离死别的味儿。
马得济和小茹都起得很早。这是他们进舞厅以来起得最早的一次。马得济不想让小茹在县城车站上车。他一直把小茹送出了城。当第一趟过往班车经过时,马得济把小茹送上了车。临别,他给了她一个信封,里边装着一个纸条和两千元。他告诉小茹,不要让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儿,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到这个县来。
送走小茹后,马得济没有回舞厅。这时的街道上,行人还相当稀少,商店也没有开门。他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竟走到了家门口。他听见李淑萍已经在打扫院子,可他推了推,大门却还关着。踌躇了一下,他叩响了院门。
打开门,李淑萍显然为他这么早回家感到吃惊。但她没有问他是为什么,马得济也没有说。两人对望了一会儿,李淑萍说:“你睡去吧,我去做饭。”说罢,她丢下手中的扫帚,立即进了厨房。
家里总是家里。马得济的头一挨上枕头,立即进入了梦乡。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半晌午了。听见他下床的响动,李淑萍忙把洗脸水端了进来。
吃饭的时候,马得济始终想着一句话。可直到把饭吃完,他都没有说得出口。等李淑萍洗了碗筷,他说出来的却成了另外一回事。
“今天十几了?”马得济问李淑萍。
“明天一天,后天是娘的尽七。”李淑萍白了马得济一眼说。她知道马得济问的肯定是这一回事。但她也肯定马得济不是为了娘的尽七回来的。
“都需要安排啥,你说,我去安排。”
“你是男人,要我说?”李淑萍不高兴了。
李淑萍不肯说,马得济又想不起该怎么办,两人僵持住了。过了一会儿,马得济突然想起了沈天时,便出了门。
沈天时还是那个老样子。马得济突然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不老?自打他记事起,沈天时就是个老汉,转眼过了三十年,沈天时还是个瘦骨伶仃的老汉。唯一的变化,便是他这两年添了几根白发。
不用马得济开口,沈天时便明白了马得济的来意:“后天是你娘的尽七,我正想找你。”沈天时品着茶,却不给马得济倒茶,“过了这场事,我就再不管你家的事了。等你爹过了三周年,咱们就刀割水洗,从此不再来往。”
“大伯,你这是在生我的气了?”马得济听出了沈天时话里的意思。
“你长大了,成了掌柜。我不想给你家两代都当管账先生!况且,就是我想当,你也用不上。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一套,咱们说不到一块!”
马得济无话可说。他明白沈天时说的是气话,但也是实情。时代不同了,人的观念在不断地更新。四十年前,沈天时是一个精通生意和官场的精明人,但现在,沈天时已经明显地落伍了。就拿他现在经营的舞厅来说,沈天时就没有接触过,你让他怎么给你出谋划策?
沈天时品了半晌茶,见马得济一直不开口,就从茶叶筒下抽出一张纸来,说:“你娘尽七用的东西,还有明后两天要办的事情,我都写在上边了。可删可减,你看着去安排吧。”
马得济接过沈天时写的条子,转身要走。沈天时觉着他刚才说得有点过了。他是长辈,跟一个孩子呕气,让别人知道了会笑话他的。就又接着说:“你去安排,后天我一早就到。有啥事不懂了,就问问老年人。投师领教不为低,别把自己看得太大!”
马得济答应着,走出了沈天时的家。他这才看沈天时开的条子,见沈天时为他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是铺排得大的,除过酒席外,还安排的有吹鼓手,江湖班,小曲班。晚上还有电影。另一个方案是一切从简,除过吃一顿酒席外,别的一无所有。对这两个方案,马得济都不满意。好在沈天时说过“可删可减”的话,他便从第一种方案里减掉了江湖和电影。他知道娘爱听念小曲儿,就特意叫了小曲班。吹鼓手是最传统也最出气氛的,他就请了吹鼓手。并且说好,从明天晚上开始,一直吹到后天晚上。
这一天,马得济没有回山羊舞厅,也没有给孙成虎打招呼。天快黑时,舞厅的服务生来了,说孙老板一天没见马老板,不放心,让他来看看。马得济告诉他,后天是娘的尽七,他得在家里呆两天。有啥事,等把这事过了,他就回舞厅来。
对于过红白事,这个服务生比马得济在行。他问过得济娘的年龄,对马得济说:“这是老丧了,是白事,又要当喜事来办。你安排得有点小了。这样吧,咱们舞厅里有的是设备,你家里有的是场地,明天下午拉一套音响回来,在家里办一晚上舞会,热闹热闹。来的人多了,家里也就洋火了。”
“不要!我见不得舞厅里的人!”李淑萍突然插了进来说。
老板娘这一说,服务生便不好开口。他喝了几口茶,站走来告辞要走。马得济挡住了他:“你出去,顺便给订两场电影。明天晚上开始映出。”
服务生答应着走了,屋里便只剩下马得济两口子。他们看了一会儿电视,也就睡了。
李淑萍是久渴的人,晚上少不了要行好事。她也想通了:她是结过婚的女人,是马得济的老婆,有过夫妻生活这个权利。你就是一辈子不和马得济睡觉,也没有人说你贞节!恰恰是因为自己过于羞涩,没有抓住刚结婚那两年生个一男半女,现在已经有人在说她是“二尾子”,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李淑萍不能接受这个侮辱性的闲话!她知道自己能行,能生孩子!她已经在医院检查过了,她的一切都很正常。她想过了,不管她和马得济的婚姻将来如何,但只要一天没离,她就要争取生个孩子!她不为别的,为的就是洗清二闲旁人强加在她头上的“二尾子”的恶名!从马得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竭力顺着他,讨好他,就是为着这一个目的。
李淑萍向马得济进攻了。
尽管上午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一倒下头,马得济还是呼呼大睡。他打鼾,但鼾声不很响,像是轻风刮过树梢。李淑萍听了听,见马得济的鼾声很均匀,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不是在糊弄她。她不再迟疑,靠了过去,一只手大大方方地伸进了马得济的被窝,在马得济的身上抚摸起来。
马得济正在做着恶梦。他梦见他被人追着。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不知道为了什么,非要杀死他不可!眼看自己就要被追上了,身边却出现了一个牛圈。他钻了进去,那伙人也追了进来。他急了,藏到了牛肚子底下。那牛好乖,也好漂亮。它伸出了舌头舔他身上的汗。舔着舔着,竟舔到了他的下身……
一阵微疼,马得济从恶梦中醒了过来。他发现李淑萍正用手握着他的生殖器,疼痛正是由这儿来的!
“你……”马得济生气地推开了李淑萍的手。
“我咋啦?”李淑萍说着,又伸手握住了马得济的命根子,“我这是跟我男人,又不是……”她本想说野男人,但突然想到这话对马得济刺激太大,不利于执行她的计划,就及时停住了。
马得济无言,也不再抵挡。他已经被李淑萍挑逗起了欲火。但他忍住了,硬是睡着不动,任凭李淑萍使她的本事。
李淑萍终于明白了马得济的策略。于是,她完全放纵自己的欲望,手、乳、口、舌、身,全都用上了。不一会功夫,马得济的兴奋便积累到了极限。他忍不住“啊”地一下叫出了声。
李淑萍住了手。她很快脱光了自己身上最后几条丝缕,又迅速脱掉了马得济的内裤。天翻地覆,她趴在了马得济身上……
在报复的发泄中,李淑萍从生理、心理上都得到了满足。
李淑萍再次把马得济弄醒,已是红日东升了。她已经打扫干净屋里屋外,连早饭都做好了。马得济匆匆地吃了饭,便忙着请人帮忙,给吹鼓手和小曲班搭棚。等安排好这些事情,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李淑萍尽了一个主妇的责任,炒了几道菜,做了一顿臊子面。大家紧吃慢吃,吹鼓手已经来了。
这一晚上,比安埋人时还要热闹。人们没有了顾虑,便尽情地玩,唢呐吹的曲子,也不似埋人时那般凄凉。由于吹鼓手只管吹打,人们站在远处便能听见,人们便都围住了小曲班。那班人一看围的人多了,便唱了一段《张连卖布》。当唱到“有,有,有有有!娃你妈,你坐下,听我给你可说呀”时,听的人中,便有人小声跟着唱。到了张连发誓的那一段,便几乎是全场齐唱了:
面朝天作个揖双膝跪下,
尊一声灶王爷我的亲家;
我张连从今后再把钱耍,
睡着外房顶上车轧马踏;
我张连从今后再把钱耍,
五黄六月叫霜杀!
我张连从今后再把钱耍,
十冬腊月叫雷抓!
我张连从今后再把钱耍,
睡在外铺土炕鳖把我砸!
我张连从今后再把钱耍,
拔一根头发我吊死呀;
我张连从今后再把钱耍,
我在外棉花包子上碰死呀!
我张连从今后再把钱耍,
我包上二两黑糖药死呀!
……
艺人们凭着自己的口才尽情地发挥,把张连的油滑无赖相,表现得淋漓尽致。人们也尽情地笑骂,把自己胸中有名无名的郁闷,淋漓尽致地发泄了出来。马得济也听得不住地笑。他偷眼望去,李淑萍也在人群外偷偷地笑着。
唱完张连卖布,一群年轻人要求再来一个有点“情况”的。艺人们便馋着要“封儿”。年轻人中有人用白纸包了两元钱递了过去。艺人问:“想听啥?”青年人中便有人喊叫着要听《十八摸》。艺人中年龄大的说:“这是过白事,唱不得这。要不,主人就会把我们打跑了!”商量了半天,决定唱一段《王妈问病》。这也是一段描写少女思春的段子。小姑娘的天真执着,王妈的插科打诨,惹得人们不住声地笑。
这一晚直闹火到过了午夜,人们才慢慢地散了。马得济请吹鼓手和曲子班的人喝了汤,又给两班艺人安排好了住处,这才回屋睡觉。这时,已两三点钟了。
李淑萍在艺人们喝过汤后就睡了。等马得济回来时,她已经睡了一觉。这时她有了精神,又想干好事了。
说实话,昨天晚上睡的那一觉,使她头一次真正品尝了做女人的幸福。现在,她看着马得济脱了衣服,心里不觉又痒了起来。为了惹动马得济,她趁马得济正在脱衣服,光着身子起来撒了一次尿。
如果说昨天晚上李淑萍和马得济行好事,为的是证明她是一个合格的女人的话,今天晚上她的举动,则完全是出于一个女人的本能。等她撒完尿上床时,马得济已经钻进了被窝。李淑萍迟疑了一下,也钻进了马得济的被窝。接下来,便是故伎重演了。
得济娘的尽七办得非常热闹气派。这一天沈天时也很高兴。在客人们走了之后,他一直坐着和马得济说话。他又说起了命运,但马得济已经不和他谈论这些了。他巴不得沈天时赶紧走,他也好早早离开李淑萍,回到舞厅去。他不知道山羊舞厅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能坚持下去!但沈天时不走,他也不敢离开。还有,他怕太晚了又得睡在家里。尽管李淑萍这两天热情似火,对马得济也照顾得无微不至,马得济却从心里感到了一种落寞。他觉得他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只种公羊,吃要由别人管着,住要由别人管着,行动也要由别人管着,就是性欲,也要顺着别人的意思,随着别人的意愿!
在李淑萍这种从未有过的火一样的热情中,马得济觉得他和李淑萍越来越远了。
沈天时总算走了。他是想到这对年轻人该睡觉了才走的。马得济把他送到了大街上。回到家后,他给李淑萍撒了个谎,说舞厅来人叫他。说罢,他没带任何东西,像逃难一样离开了家。
回到山羊舞厅,孙成虎告诉马得济,舞厅的生意已经有所回升。但是为了防那个“万一”,必须重新更换小姐。孙成虎让马得济照看几天,他要亲自去南边接一次小姐。这是大事,马得济没法推辞。于是,孙成虎第二天早晨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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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陕西凤翔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陕西省民俗学会理事,凤翔县作协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风流街》、《下乡纪事》等小说作品,《二娃审案》等戏剧作品,《凤翔民俗》(上下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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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编辑 | 春风十里 党争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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