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漠视到积极参与：俄罗斯气候政策为何逆转

点击“欧亚新观察” 欧亚资讯一手掌握

最近一年来，俄罗斯气候政策发生了逆转，从过去对气候问题的漠视转为积极参与气候变化问题的谈判。近日，莫斯科卡内基中心主任、俄罗斯国际问题专家特列宁在该中心网站撰文，对促成俄罗斯气候政策转变的诸多因素进行了深入分析。现将该文翻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在不久前的 COP26 联合国气候变化峰会上，俄罗斯由于普京总统没有亲自出席会议而受到瞩目。一个容易被忽略的事实是，俄罗斯向格拉斯哥派出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共312 人，这比东道国都多，是美国的两倍。俄罗斯代表团的人员层次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不仅包括总统府代表，还有能源部、林业署和经济发展部、驻伦敦大使馆以及莫斯科市政府官员，还有储蓄银行和国家发展公司以及原子能公司、天然气工业公司、北方钢铁、电力公司和煤炭公司的代表。所有这些人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倾听和学习，更是为了参与和建立广泛联系。

COP26此次俄罗斯参与的力度反映了克里姆林宫在过去一年左右时间内对气候变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俄罗斯对气候变化的官方立场是，断然否认气候变化，将全球变暖解读为北方国家的福祉，以及否认气候变化源自人类活动。今天所有这些说法都已成为历史。普京最近反复指出，俄罗斯气温上升速度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半。

引发普京转变的一定是气候变化与全球能源政策之间的联系。俄罗斯的主要贸易伙伴欧盟和中国都做出了碳中和承诺。欧盟决定最早从2023 年开始对进口到欧洲的商品征收碳税，这敲响了警钟。某些有充分依据的估算表明，到2030年代初，俄罗斯可能会开始出现长期预算赤字，因为其石油、管道天然气和煤炭出口将持续下滑。俄罗斯的其他出口产品，从农产品到金属、武器和机械，都不足以弥补这一缺口。

因此，俄罗斯的气候政策迅速做出调整。在格拉斯哥会前几周，普京为俄罗斯设定了2060年（与中国相同）为实现碳中和的最后期限，而就在COP26开始前几天，俄罗斯政府提交了有关该主题的战略文件。在会议上，俄罗斯代表阐述了俄罗斯气候和能源新政策的关键要素。这些要素可以概括如下。

首先，俄罗斯将坚持认为，占该国能源结构约40%的核能和水力发电应被国际认可为绿色能源。这对莫斯科来说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莫斯科已经能够重组该国的核工业并将其变成世界上最有效的核工业之一（此处指俄罗斯希望将其核电工业变成在世界范围内有竞争力的出口创汇产业——译注）。此外，莫斯科声称，俄罗斯另外40% 的能源来自低碳燃料天然气。当然，天然气长期以来一直是俄罗斯能源出口的核心和重要的外交政策资产。

其次，莫斯科认为，应将其森林的碳吸收能力考虑在内，以抵消俄罗斯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俄罗斯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三分之二的领土被森林覆盖。约占地球森林的20%，远远领先于巴西和加拿大。

第三，俄罗斯决心参与国际碳交易规则制定。总之，俄罗斯不想仅仅遵守气候规则，它还想制定规则。最重要的是，莫斯科有成为主要氢能生产国的雄心。它还对融化的北极抱有保护态度，因为它拥有所有北极沿海国家中最长的海岸线和最大的专属经济区。

总而言之，俄罗斯现在当然正在认真对待与气候相关的问题，即使是气候变化问题的后来者，它也不会简单地接受西方或欧盟的领导。相反，它将根据其国家利益行事，谨慎平衡气候相关措施与经济增长、传统能源与可再生能源之间的关系，同时与其他国家建立某种因时而变的利益联盟。这些利益联盟不免会同床异梦，但又会在某种情形下保持一致立场，因为欧盟的碳税即将开征，这将对澳大利亚、印度、俄罗斯和乌克兰等不同国家的出口产生不利影响。

让其他国家（尤其是欧盟国家）接受俄罗斯的立场将非常具有挑战性。然而，期望俄罗斯，更不用说中国、印度和巴西（这些国家的领导人都没有出席格拉斯哥会议）简单地接受西方的原则和规范更是一种妄想。俄罗斯在COP26上加入了关于森林砍伐的承诺，但拒绝签署由美国和西方支持的甲烷气体排放承诺，并且也没有与美国、中国和印度一起承诺对煤炭采取行动。随着所有国家都参与了气候谈判，无论其政府的言辞如何，各方都力图保护本国利益，因此谈判中的种种冲突都是不可避免的。气候问题是全球性问题，若没有主要参与者的参与，任何协议都不会有效，其中自然包括碳排放第四大国俄罗斯。

对于莫斯科的一些人来说，参与气候大会是改善与西方关系并将其他冲突和分歧置于一边的机会。但实际上，这是一种错觉，这与2000年初建立二战式反恐联盟或去年成立联合抗疫统一战线的想法是同一性质。克里姆林宫对以下两点必定心知肚明。第一，即使在气候合作的条件下，俄美对抗、俄欧疏远的根本原因不会消除。可以想象，如果西方对俄罗斯的某些制裁被认为是莫斯科采取气候措施的障碍，那么这些制裁可能会延缓甚至放弃，但不会根本上改变两者的关系。

其次，对于西方来说，莫斯科仅仅做出承诺是不够的。人们真正关心的是能产生具体结果的行动。因此，问题的关键在于国内政治而不是国际外交。虽然在俄罗斯确实有时可以由一个人做出开创性的决定，但执行任何决定都需要大量参与者共同行动。气候新政正在导致能源转型，这将对俄罗斯的政治和经济产生重大影响。不应忘记，在俄罗斯，能源转型与政治代际转型同时发生，在十年或更长时间内，克里姆林宫必定迎来新的权力掮客。

目前看来，普京总统已授予第一副总理安德烈·别洛乌索夫制定和协调能源转型战略的权力。在公开声明和采访中，别洛乌索夫已经解释了他对俄罗斯能源转型的看法。在他看来，转型是实现GDP增长保3%战略的一部分。技术现代化是政府政策的几个关键要素，其中包括节能，立法调整和实施，适当的监管和税收工具，将氢能生产扩大到世界市场的20%。为了应对欧盟即将征收的碳税，别洛乌索夫建议激励企业在俄罗斯投资气候友好型项目，这样大部分资金就会留在国内，而不是未来用于支付海外税款。

对气候大会决议的接受方面，克里姆林宫可能会非常谨慎，避免做出轻率的决定。与格拉斯哥会同时举行的另一场会在维罗纳举行。它汇集了包括俄罗斯石油公司首席执行官伊戈尔·谢钦在内的世界石油和天然气领袖。谢钦警告说，减少对化石燃料项目的长期投资将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事实上，未来几年对传统能源的需求可能会增加。他说，最近欧洲的天然气危机就是当前形势的生动例证。

但不管怎样，俄罗斯经济的未来，以及其全球地位，将取决于领导人在艰难但又必不可少的转型过程中，正确识别长期趋势和保持平衡的能力。

翻译/王建平

图片/互联网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