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翻译评判不可取!——评浙江大学王慧敏副教授对《美国高等教育史》中译本的批判(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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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翻译评判不可取!
——评浙江大学王慧敏副教授对《美国高等教育史》中译本的批判
本文来源:译鉴堂
5月11日,浙江大学王慧敏副教授在微信公众号发表文章(后附原文),对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去年刚出版的 《美国高等教育史》中译本(833页,61. 1万字)的翻译质量进行批判,称万不可读该中译本(“我已经将其从我的课程大纲中删去”),遍布全书(几乎每一页)的错译,会带来很多被误解和曲解之后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知识。王教授并称学术翻译是要底线的,指责该书翻译没有底线, 称该书只能重新翻译。
该文在网上引起强烈反响。中青网、新京报等不少媒体也跟进报道评论拱火, 形成了一边倒的舆论支持。在网上铺天盖地的轰炸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不得不发表声明,表示要整改,并将此书下架。
本人长期从事翻译工作。与王教授和译者素不相识,但我从职业角度十分关注王教授对此书译文的批判。
我刚看王教授的文章,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该文有一种一棒子打死人的感觉。翻译界应该提倡讨论、批评切磋,以不断提高翻译质量,这是译界的共识。但是译界也有一共识,那就是译文只有更好,没有最好。一千个翻译有一千种译法,应该百花齐放,互相争鸣,不能把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人。
正如毛主席所讲过的,“一切结论产生于情况的末尾,而不是在它的前头”。没有阅读,没有发言权。我反复阅读了王教授的文章,并对照阅读了美国高等教育史一书的相关部分原文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中译文相关部分的全文。我的印象是,王教授举的例子有的属于可以修改提高,有的是锦上添花的要求,有的是把瑕疵放大批判,有的是自己理解不同,批错了,或修改译文不到位,有几处批评是到位的。但是我看遍了王教授举的所有例句,找不到一例是突破翻译底线的。
我读完所有相关的材料后的看法是,王教授的批评是一棍子打死人的 作法,极不可取,翻译界此风不可长!王教授主要对该译文的题目以及前言和序言的翻译进行了分析,采取了逐章辨析的的评论, 我对其重点做一些分析:
王教授指责该书“竟然没有一条译注”。
评论:现在翻译的社科著作多数没有译注,当然有了更好。把没有译注拿出来说事,是吹毛求疵。其实王教授后面说他的译作有注释,是作对比,抬高自己。
对于译者,王教授说,“我不妄加评论,封面内折页上的信息是:“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在读博士、助理研究员,兼任山东大学(威海)翻译学院、曲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等院校MTI 校外导师,山东智慧译百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主要研究哲学、社会学与翻译技术。曾参与翻译《武曌》。”由这些简介可见,译者没有美国历史、美国教育史、高等教育学方面的专业知识背景。
评论:此书虽然英文文字比较晦涩,但并不是一本教育理论的专著,而是教育通史的作品,为什么不能跨界翻译? 翻译业界内跨界翻译是很普遍的,不能人为设置障碍!
王教授说:“我困惑的是,出版社为何不选择一位具有美国史或者教育学专业背景的译者?”
评论:是不是暗示应该由他来翻?
王教授称:“有些地方有明显的机翻痕迹”。
评论:对此我当然无所知。但是翻译界都知道,在语料库大发展的今天,机器翻译已成为重要的辅助翻译手段,在很多领域内已广泛使用。如能在社科翻译领域内引进,也是好事, 但重要的是最后还是要质量控制时定稿人把好关,而出版社把好翻译流程关。
王教授说:“Governor 该怎么翻译?中文版第346页倒数第3行:“州总督”,对应的原文是“Governor”,这里的时间背景是1835年。据我所知,Governor在殖民地时期被译为“总督”,独立革命之后就是“州长”。”王教授并指出,译者将“爱荷华州”或“艾奥瓦州”这两种译法混用。
评论:王教授的纠正是对的,但这属于体例统一的瑕疵性质,没有必要上纲上线。
此书的副标题是Learning and Culture from the Founding to World War II, 中文译文为:学习与文化,从学院建立到到二战。王教授认为,将learning译为 “学识’更好。
评论:其实learning包含了学习和学识的两个含义,原译文用“学习”并无不妥,后文中多次根据语境用的是“学识”,王教授自己也承认了。此点属于锦上添花,绝对构不成“翻译没有底线”。
该书有一个重要的概念:liberal education,王教授指出,该词译为“通识教育”不到位。
评论:这是对的,但他建议改为“自由教育、博雅教育即可”,其中第一选择“自由教育”是完全错误的,可以说作为研究美国教育史的专家给出这个译法也是理解不到位的。liberal education通常可译为:人文教育、通才教育、博雅教育。
王教授指出:“译者通篇几乎都翻译为“通识教育”,但是遇到general education的时候也翻译成“通识教育,” 这就叫不专业。”
评论:王教授的这一批评是有道理的,但是当书中liberal education 和 general education同时出现如何处理,王教授选择不回答这个重要问题,而是说:“ 关于这两个概念,建议参考两本书:《西方博雅教育思想的起源、发展和现代转型:概念史的视角》(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和《什么是博雅教育》(北京大学出版社,2020年)。” 同样也存在着选择困难的问题。liberal education 和 general education是美国教育的核心概念,翻译是不能回避的!我的理解是, general education 是基础性的教育,可译为通识教育,在此基础是更高层面上的liberal education, 即人文教育、通才教育,或博雅教育。
Penn。这个词,在本书中,有时候是人名,更多的时候,是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的缩写。这里有两个问题:第一,中文版译者,有时候把Penn翻译成了“佩恩大学”(如:中文版第739页倒数第5行)
评论:王教授的批评是正确的, 但这一问题我认为同样属于体例统一的瑕疵。
中文版第285页第5-6行:“耶鲁学院是美国规模最大、最典型的国立学院。”耶鲁成国立学院了?其对应的原文是:“Yale was the largest and most national American college.”这里的national是与local对应的概念,意指“全国性”。
评论:耶鲁学院是私立的全国性大学,不是国立大学,这一批评完全正确,译者应该接受。
该前言中文五页半,中文约3000字。我统计了一下,王教授用了16个例子对译文进行批评。对前言的批评是他认为整本书都翻砸了的重要依据,我把王教授的所有例句都列出来,加以评论。
“中文版第1页 1.第4行:“后中等教育(高等教育)”。首先,这里括号中的“高等教育”为译者所加,英文版是没有的,应该予以注明;其次,“后中等教育”的原文是post-secondary education,应翻译为“中等后教育”
评论:这一批评是正确的。
第6-8行:“在象征意义上,学院一直是获得先进知识场所的象征,也是获得与此类知识或多或少存在联系的职业,并吸纳中等或高等的中场阶级文化的平台。”我理解能力有限,实在读不懂。原文是:As an icon, college has always symbolized the acquisition of advanced knowledge, access to careers more or less connected with such knowledge, and the assimilation of middle-or upper-middle-class culture.建议译为:“学院作为一种象征,它往往意味着,接受了学院教育就是获取了高等知识,通向了与这些高等知识多少有些关联的事业,并融入到了中上层阶级的文化中。”【仓促改译,仅供参考,但,应该比原译文为更达意。下同。】
评论:原译文并没有错,修改译文属于改进,并不构成对原译文的否定。
第10行,“它”应为“它们”,指上一句中的知识、职业、文化三个因素,对应原文也是they.
评论:说明质控流程把关不严,把这个问题当成翻译的问题拿出来说事意思不大。
倒数第5-4行:“虽然一直不乏谈论美国高等教育史的人,关于这一主题却鲜有兼具广度及深度的研究。”读到这句话,给人的感觉是,原作者一点都不谦虚啊,这是几乎把此前所有美国高等教育史的研究作品全都否定了。直觉告诉我,一位严谨的学者不会这么说。原文是:The history of American higher-education has been often told, but the richness and variety of this subject cannot be exhausted.建议改译为:“虽然美国高等教育史反复被人们研究,但是,其丰富性和多样性仍未被穷尽。”
评论,原译文确实是硬伤,王教授改的是对的,但语气不到位,仍可改进为:这一研究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是不可能穷尽的。
倒数第3-2行:“具体来说,包括高等教育机构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从而适应其当代背景。”原文是:Specifically, it seeks to explain how institutions of higher education changed over time in response to their contemporary contexts.建议改译为:“确切地说,本书试图探讨高等教育机构如何在回应特定时代背景的过程中随时代而变化。”
评论:原译文没错,王教授修改属于锦上添花。
中文版第2页 1.第12-14行:“1828年的《耶鲁报告》重新界定并进一步强化了主要的学院传统,提供了一种统一的范式,正如学院刚刚扩展时一样。”这里有错译。原文是:The central collegiate tradition was redefined and reinforced by the Yale Reports of 1828, which supplied a unifying formula just as colleges began to proliferate.建议改译为:“1828年《耶鲁报告》重新定义并强化了最重要的学院传统,这一报告正好在学院迅速增长的时代里提供了一种统一的范式。”
评论:原文并无大错。
王教授说,倒数第8-7行:“政府增地运动旨在引入应用学科的教学,同时拓宽社会渠道。”原文是:The land grant movement sought to introduce the teaching of applied subjects and broaden social access.建议改译为:“赠地运动试图为高等教育引入实用学科的教学,并扩大高等教育与社会的联系。”这里有一个知识背景,即高等教育服务社会的观念与赠地学院有关联。
评论:原文没有错。
倒数第2行:“文科培养运动”原文是:A movement for liberal culture建议改译为“一场追求自由文化的运动”
评论:这里liberal education如何译可以讨论,但我认为不是”自由文化”。
中文版第3页第1-4行:“大众高等教育的出现极大地拓展了讲授应用学科的可能性,但是当时城市中的应用学科教学多于乡村,同时新型教育机构开始提供应用科学教育。”原文是:The emergence of mass higher education considerably extended the possibilities for teaching applied subjects, but now in the cities more than the countryside and in new kinds of institutions.建议改译为:“大众高等教育的出现,极大地拓展了新型高等教育机构中讲授应用学科的可能性,只不过在这个时候,这种改变更多的是发生在城市里而不是乡村中。”这里讲述的是1900年之后的新情况,之所有说“更多的是发生在城市里而不是乡村中”,是因为跟之前作对比,南北战争后至19世纪末,赠地学院的发展多与农业联系在一起。
评论:王教授的译文属于改进,但很难说原译文错了。
第2段第2-3行:“它保留并巩固了通识教育作为学院教育的基本属性,即面向所有学生,而非仅仅针对精英。”这里的“即”用的不对,使得译文与原文意思不契合。原文是:It had preserved and entrenched a tradition of liberal education as a fundamental attribute of a college education for all students, not just an elite.建议改译为:“它保留并巩固了自由教育传统,使其成为面向所有学生而非仅针对精英的学院教育的一种基本特征。”
评论:可改可不改。
第2段第6-7行:“因此,它产生了首个大众高等教育体系,主要通过单个的公立和私立机构对学生需求做出独立响应。”这句话明显机翻,意思不明。原文是:It thus produced the first system of mass higher education, largely through individual public and private institutions responding independently to student demand.建议改译为:“它因此产生了首个大众高等教育体系,这一体系主要是通过一个个公立和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在独立回应学生需求的过程中而形成的。”
评论:原译文无大错。
倒数第5行:“影响学生”。有漏译,意思不明,整句逻辑不清。原文是:developments affecting students建议改译为:“与学生相关的各种发展”
评论:原文是“developments affecting students, different kinds of institutions or the state of knowledge. 中译文是:“影响学生、不同类型的教育机构以及知识状态的发展情况”, 没有漏译,但王教授的修改是正确的
中文版第4页倒数第5行:“本人关于美国高等教育的研究没有明确的起点。”这句话什么意思?实在是难以理解。这句话所在的段落,是作者简单地追溯了自己研究美国高等教育的经历,其中,时间节点都很清楚啊,怎么是“没有明确的起点”呢?且看原文——原文是:A work of this scope has no simple provenance.个人理解是,作者是在说,他在本书中对于美国高等教育宏观演变的研究,不是没有渊源的,不是没有基础的,更不是一时之念。这样理解的话,这句话就跟下面的内容在逻辑上说得通了。作者在下文就回顾了三十多年以来与美国高等教育、美国高等教育史的学术渊源。这是作者在表明,他写作这本美国高等教育史,是有着长期积累的。建议改译为:“我的这项工作不是一时之念。”或者:“我在本书中对于美国高等教育史的研究不是一时之念。”这里的“不是一时之念”也可以改为“是有着个人的学术渊源的。”这句话的翻译,与美国高等教育史的专业知识背景的关联不大,但可以体现出的是,译者没有很好地理解原文。
评论:原译文有误,但”A scope has no simple provenance“指的是有多种来源,可译为”这种规模的著作没有单一的来源“. 王教授的译文”不是一时之念“是以错改错,说明他对英文概念掌握也存在不到位。
中文版第5页第2段第4-5行:“我努力从各个机构的历史、传记、历史研究,以及同时代人的文章中了解相关知识。”原文是:I sought such knowledge wherever I could, in institutional histories, biographies, and other historical studies,but in the words of contemporaries whenever possible.建议改译为:“我尽可能地从机构史、人物传记以及其他历史研究中搜寻相关知识,同时也尽可能从每一个时代当时的文字记述中获得相关信息。”其实,作者在这里想说的是,他参考了各种一手和二手文献。
评论:此处改不改均可。
第2段第8-9行:“以往知识研究”原文是:previous scholarship建议改译为:“以往的学术研究”
评论:改不改均可。
第2段倒数第2-1行:“我真诚地感谢那些在这一研究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学者。”有漏译。原文是:I am thus indebted and truly grateful to those hundreds of scholars whose contributions have made this study possible.建议改译为:“因此,我非常受惠于那些学者,并真诚地感谢他们,正是他们的研究贡献才使我的研究成为可能。”
评论:原译文确实漏了后半句,但王教授修改译文中同样将前半句中“数百个学者”漏掉。
最后一段中的英文人名,不知为何不译,建议译出。
评论:英文人名译成中文无必要。
倒数第3-1行:“很多历史学同仁也为我提供了大力支持、有益的建议,并成了我的顾问团,他们分别是Bruce Leslie, Harold Wechsler, David Potts, Katherine Chaddock,Doris Malkmus, and Les Goodchild。”原文是:Many historical colleagues have provided strategic support, council, and advice, especially Bruce Leslie,Harold Wechsler, David Potts, Katherine Chaddock, Doris Malkmus, and LesGoodchild.建议改译为:“很多历史学同仁也为我提供了大量的支持和建议,特别是以下几位:Bruce Leslie, Harold Wechsler, David Potts, Katherine Chaddock,Doris Malkmus, and Les Goodchild。”个人以为,原译文里的“并成了我的顾问团”实属多此一举,没有必要。另外,作者所列举的六个人名,并不是他所提到的为他提供帮助的“很多历史学同仁”的全部名单,而是他想特别指出来的,要特别感谢的人。这是个很小的细节,但是,不能歪曲作者的原意。
评论:既然是很小的细节,没有必要拿出上纲上线。
此外,在“前言”中,建议加译者注的词语有:post-secondary education, Reformed Protestantism, Roaring Twenties
评论:这是王教授的建议,不能算是原译文的缺欠。
可以看出,王教授挑出来的问题,硬伤一处,误译一处,其它有的可改可不改,王教授的修改建议有的是属于锦上开花,有的是小瑕疵,有的属于建议。王教授在修改的建议中还暴露出来好几个以错改错的问题。
王教授提出的这些问题对一篇3000字的材料意味着什么?能够推翻3000字吗?如果把前言作为一篇英语试卷扣分,我看扣不了几分。所以,王教授用这些例子要否定该书的翻译是完全没有说服力的。
我也完整的阅读了此前言的中英文对照版,感觉译文总体是准确的,符合原文的风格,当然有改进余地,但绝不是错误连篇。
序言译文7.5页,约4300字,王教授提出了13个批评例子,我现在同样对这些例子对比作评论:
7页第5-6行:“这种知识暗指一种独特的文化,与之对应的是一群受过教育的人,同时掌握这种知识也为他们获得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奠定了基础。”原文是:“Such learning implies a distinctive culture that marks educated persons and prepares them for respected positions in society.”建议改译为:“高等教育所提供的这种学识意味着一种独特的文化,这种文化是受过教育的标志,也为受过教育的人在社会上获得受人尊敬的地位提供了基础。”这句话以及上一句中的learning都建议译为“学识”,译为“知识”也可。译者在此处也译作“知识”,那么,书名中的learning为何没有作同样翻译呢?
评论:可改可不改。由于语境不同,书名中learning译为学习并不错。
第10-13行:“在高等教育以及更广泛的社会层面,文化、职业和知识在受时间和地点影响的同时,均取得了动态的发展,因此,高等教育与文化、职业和知识的关系随着历史背景的改变而改变。”其一,意思不明;其二,改变了原文的语序和逻辑。原文是:“Each is also contingent on time and place, so that higher education’s relation to culture, careers, and knowledge changes with historical context. Hence they present three largely independent dynamics that shape higher education.”建议改译为:“文化、职业和知识,每一个方面都因时代和地点而不同,以至于高等教育与文化、职业和知识的联系也会随历史情境的不同而演变。因此,它们就呈现了三种基本独立的塑造美国高等教育的相互作用关系。”这里的“相互作用关系”或许亦可译为“演进机制”。
评论:原译文确实需要改进。但王教授修改的后半句改错了,是典型的以错改错。 文中dynamics的意思是力量、动力,不是什么“相互作用关系”。可译为:因此,它们就呈现了三种大体上独立的塑造美国高等教育的力量。
第7页倒数第1行至第8页第1行:“人们遵照中世纪的先例设立了教育体系和课程,并在文艺复兴时期对其进行了细分。”原文是:The institutions and curriculum were set by medieval precedents and further elaborated during the Renaissance.建议改译为:“高等教育的机构及课程首创于中世纪,并在文艺复兴时期得到进一步的精心发展。”
评论:王教授的修改无实质性改动。
第8页第2段第3行:“主教”原文是:masters建议改译为:“工匠师傅”。这符合中世纪大学最初的境况,最初的大学就是一种行会组织。译成“主教”,既不符合当时的事实,也与这个词本身的意思相去甚远。
评论:原译文将masters译为主教是错的,但王教授建议将masters译为工匠师傅也不符合语境。大学的行会组织成员不是工匠师傅,而是教师。此语境下的master英文定义很清楚,就是male teacher,即男性教师。
第2段第3-4行:“这些机构最初由一群牧师学者或主教授课,他们在自己授课的同时也培养学生授课。”这里的“培养学生授课”有歧义,似乎是培养学生帮助老师一起上课。原文是:These institutions began as groups of clerical scholars, or masters,who taught and also certified their pupils to teach.建议改译为:“这些机构最初是由教会学者或者工匠师傅组成的团体,他们在大学中授课,同时也让他们的学生获得了从教的资格。”
评论:前半句把masters译为工匠师傅是错的,后半句改是对的。
中文版第9页第2段第6行:“古典教育”。这似乎是百度翻译的译法。原文是;polite learning建议直译为:“优雅的学识”
评论:可以,原译文属于小瑕疵。
倒数第3-1行:“捐资学院最初设立的目的是支持‘研究员’,即驻校学者,后来很快就开始接纳有偿入学的学生,并为他们提供住宿及教育。”这里的“研究员”对应的原文是fellow,这样翻译不合适,还不如直接译作“教师”,比如在第10页的第4行,译者就把fellow译作“教师”。原文是:Originally meant to support “fellows”—resident scholars—they soon took in fee-paying students and provided both residence and instruction.结合上下文,建议改译为:“这些学院最初的目的是为教师即驻校学者提供支持,这些教师也很快就招揽来了自付学费的学生,并为其提供住宿和教学。”
评论:原文中fellow的意思很清楚,就是resident scholars, 类似于访问学者,不是教师,不教课,译成研究员不算错。这是英美高校中一种很普遍的制度,王教授不应该不知道,他是把对的改错了。
中文版第11页第1行:“1640年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包括法学院的学生,总人数占当时17岁男生总人数的2.5%。”这里为何要特别指出“包括法学院的学生”?让人不解。原文是:entrants to higher education, including students of law at the Inns of Court, represented 2.5 percent of 17-year-old males in 1640.原来是漏译了Inns of Court, 建议改译为:“1640年高等教育入学人数,包括四大律师学院在内,占到了当时17岁男生总人数的2.5%。”这里不仅漏译Inns of Court, 还理解错了entrants,把当年新入学的人数当成了当年高等教育在校的总人数。对“四大律师学院(Inns of Court)”应加注释,这是指英国大学之外的法律教育机构,包括林肯律师学院(Linconln\\\\'s Inn,1422年)、中殿律师学院(MiddleTemple,1501年)、内殿律师学院(Inner Temple,1505年)和格雷律师学院(Gray\\\\'s Inn,1569年)。
评论:王教授指出entrants译文译错了,这是对的。译文并没有把Inns of Court漏译,只不过是译成了法学院,而Inns of Court可以看成是法学院的雏形。Inns of Court译成律师学院也不到位
第4行:“古典教育和文科教育”原文是:the cultural value of polite learning and an arts education建议改译为:“优雅学识和自由教育的文化价值观”
评论:重复提出了polite learning的译法问题。
第6行:“州政府”原文是:state这里讲的是17世纪英国的情况,英国有“州政府”?直接译成“政府”即可。
评论: 修改正确,属于术语瑕疵。
第11行:“建立第三类大学”。原文是:the establishment of a third university.这里的意思就是“建立第三所大学”,而不是“第三类”,当时的英国只有两所机构可称为university,即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这两所大学当时主要为上流社会的年轻人提供教育,清教徒之所以要“建立第三所大学”,是为了扩大受教育机会。
评论:修改正确,属于理解瑕疵。
第1段倒数第3行:“相反”原文是:instead这个词本身没有译错,但是放在上下文的语境中,译作“因此”更合适。清教徒的高等教育诉求被打压,“因此”,他们只能找到“替代”的办法,即前往北美殖民地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高等教育。这是本段最后一句所要表达的意思。
评论: 修改正确。
中文版第13页第2段第1-2行:“在查理一世统治下的英国清教徒看不起他们认为的英国国教的腐败和‘教皇派’,以及英国社会肆意猖獗的不道德行为。”原文是:English Puritans under Charles I recoiled from what they perceived to be the corruption and “popery” of the Anglican Church and rampant immorality in English society.“popery”译为“教皇派”不合适,直译就是“教皇主义”,它是一种贬称,而“教皇”其实就是意指查理一世,因为亨利八世在宗教改革之后,英国国王教授就是国教会的最高元首,相当于国王教授和教皇集于一身。“popery”(“教皇主义”),是指清教徒对于国教会的教义、习俗及宗教仪式都不满。把“recoiled from”译作“看不起”也不适切,与下文的逻辑不通。这个短语有“退缩”之意,在这里可以译为“对……不满”。建议改译为:“在查理一世统治下的英国清教徒,对英国国教会的腐败和‘教皇主义’以及英国社会肆意猖獗的不道德行为表示不满。”这样,与上下文的意思也是通顺的。
评论:王教授指出把recoiled from 译为“看不起”不合适是正确的,但他建议将其译为“对...不满”是错误的。其实该词就是退缩的意思,指的是清教徒在压力下很难受,退缩之意。
中文版第14页第2段第4行:“‘地方机构’”原文是:territorial institutions. Territorial有领土之意,用在这里,是指大学是一个领地,是一个独立自治的机构。不如直接译成“自治机构”,这样,与上下文的逻辑也是通顺的。当然,最好同时标注原文,并加注解释。
评论:可改可不改。
其中以错改错的有两三条,如把masters改为工匠师傅,其实是男性教师。王教授不确定dynamics是什么意思, 就改成相互作用关系。改正确的有3、4 条,但均是对句子的单词或短语进行纠正;其余均为译文改进、可改可不改,或者锦上添花性质。特别要指出的是,王教授声称此书800多页,页页都有错误,但他在拿着放大镜在序言中找错时,居然在10页和12页两页中没有找到错误,这难道不说明问题吗?
我也把序言部分的中英文对照看了一遍,感到大量涉及历史背景事实,翻译难度不小,但译文总体上是忠实的,无大的硬伤。
序言译文共4,300字,如果我们把其看作是一篇汉译英考卷,把上述13条按考卷扣分来评价,能扣几分啊?如果按档次来评价,我看评个优秀也可以!
王慧敏教授称,“ 对出版社的建议该中文版问题实在太多,由于精力有限,我只能辨析其中少部分比较明显的问题。”王教授最后强调,“学术翻译还是要有底线和原则的。但任何译者和出版都不能这么糟蹋书籍。”他称该译文“是以误解和曲解的方式来翻译学术著作,”于我个人而言,宁愿不要这种不负责任的“翻译”。他的最终结论是, “现有罗杰·盖格《美国高等教育史》中文版不具备修订的条件,建议直接放弃另行寻找专业人士重译。”王教授慧敏甚至称:“ 这本《美国高等教育史》中译本完全有资格位列入书+社科译者黑名单”。 他这一棒子打下来够狠毒!他是要把译者和此书译文都要打翻在地。他的上述结论吓死人!但这是一本60万字的译著,就凭他那漏洞百出的29条批判能支撑他那些吓死人的结论吗?
我已经开始看正文第一章的英汉对照版,总的感觉翻译是到位的,有瑕疵难免,但尚无发现大的硬伤。
如果王教授硬要把这本书的译文打翻在地,他就有举证的责任。王教授表示他的批判将继续下去。希望他继续一章一章找错,并且把每章看作是一篇考卷采取扣分制来评估,最后才能得出结论。这才是对译文负责的态度。
我从网上看到王教授的大批判文章后,印象最深的是他指责此书译文超越了底线、译者和此书译文都应该上黑名单。鉴于我对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书籍的了解,我立刻对这种棒杀式的批判产生了本能的警惕。我对照读了八九千字以后,无论如何也得不出王教授对译者 “是以误解和曲解的方式来翻译学术著作”的指控。我的常识判断是译者还是很努力想把原作翻好。
那么,王教授的动机是什么呢?把他的大批判文章仔细看了一遍以后,不可避免产生了这样一个结论:王教授似乎把美国高等教育的翻译研究当成了他的学术自留地,他是权威,不容别人染指。别人跨界翻译是懂了他的“蛋糕”!建议王教授改一改这种作派!
翻译批评我认为应该与人为善,通过坦诚、直率的交流和切磋提高翻译水平,而不是一棍子把人打死。浙江大学的传统是包容、胸怀宽广,鼓励学术不同意见。
实事求是的说,王教授举的修改例子中也不是没有到位的,我也充分肯定了。但他同时也出现了好几个巨大的错误,就是以错改错。
比如,他把美国教育的核心理念liberal education翻成了自由教育。其实他只要上网查一查,就能找到好几种相关的定义,但就是没有自由教育这种不靠谱的翻译。
更有,他把英国大学的masters(男性老师)改成了”工匠师傅“,这何其荒唐!让工匠师傅给学生讲课,这可能吗?其实任何一个字典一查就知道在英国,masters 指男性老师。恐怕把masters翻成工匠师傅以后将成为翻译教学的经典案例!
Dynamics(序言第7页13行)是一个较难翻的词,是对译者翻译能力的挑战。王教授不知道dynamics是动力、力量之源,将其译为“相互作用关系”说明他翻译功夫还远不到家!他在修改例句中还有一些问题,我已经指出了,这里就不再列举了。
我建议高校翻译专业可以理论联系实际,把王教授的翻译代表作找出来,以他批判美国高等教育史译文的认真精神看一看他自己的译作,恐怕也会找到不少问题。也可以把本书译文和他自己的译文作一个比较研究,我想应该是很有意义的。
王教授在其批判文章中对机器翻译嗤之以鼻。其实这几年机器翻译在各个领域内取得了难以想象的突飞猛进的进展。很多高校投资几千万元建立语料库就是朝这个方向努力。在很多翻译公司,先用机器辅助翻译,再进行人工定稿已是一种发展趋势。在特定社科翻译领域内,机器辅助翻译是早晚要进入的。我们应该直面这一趋势,因势利导,而不必将其当成洪水猛兽。
这次王教授批判美国教育史翻译提出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如何评价一部翻译作品。
我了解出版业对于编辑是有严格标准的,比如出错率不能超过万分之一。但翻译和写作一样,是复杂的脑力劳动,所以国内翻译行业并无关于翻译作品好坏的硬性标准。但是,至少不能允许一个人凭一己之见,拿着个狼牙棒挥舞,所有人都必须服从。遗憾的是,王教授批判此书翻译,就正是这种情况。
王教授对此书的批判有一顶吓人的大帽子:即全书800多页每页都有问题。就凭这顶帽子,就很少有人敢挑战他。真是人人都是贾桂啊!但是,评价一部翻译作品,任何人都不能搞有罪推定。你说800多页每页都有问题,你就必须拿出证据来,必须量化,说明每页到底有什么问题。中国译协很早就发布过关于翻译质量的量化标准,我们在评价质量的时候应该首先想到有规可循,而不是妄加评论,否则就有污蔑之嫌。
此书序言共7.5页,王教授花了很大力气,只在5.5页中找出所谓的问题,而10页、12页并没有找出任何问题。这怎么叫全书800多页每页都有问题?这是实事求是的学术态度吗?
再说说翻译的问题。我们作翻译的都知道,一本书的翻译规律要经过初稿、修改、核定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读者对某一译法是否错误也有不同看法。你在某一页上发现的错误,别人不一定是错误。一页有四五百字,发现的错译是什么性质,是瑕疵、还是漏译、是可以改进,还是译反了,有硬伤,以百分比计算,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这一页的翻译质量,一定要有一个量化分析的指标,才能以理服人。如果说,即使是800多页每页都有问题,如果经过量化分析,是瑕疵,也不应该影响该书的整体质量。
首先,我们在翻译中要追求完美。但这在实践中很难做到。特别是社科作品的翻译,由于对方的文化、历史、社会、经济、价值观缺乏了解,出现错误是不可避免的。
最近有人在网上指出,清末以来的很多大师的译作仔细一看,理解错译惊人。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学术成就。如果要追求翻译完美,恐怕所有的译作,包括王教授的译作,都要下架。所以要有一点容忍度,对于看到的错译要有一个“sense of proportion”. 用英文的话说, We should see a problem for what it is. 就是说, 是什么问题就是什么问题,要实事求是,既不夸大,也不缩小。
讲容忍度,首先象王教授这样的评论者对看到的问题要有个分寸感,实事求是,不要无限上纲。如果看到一部译作,出于某些目的,拿着放大镜找问题,并无限放大,只能毁了翻译事业。
其次,公众要有一点容忍度,不要盲目跟风,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只听一边之言,跟着起哄。
第三,媒体要有一点容忍度,要有职业操守,要讲究专业精神,要对所有的事实搞清楚,不要被忽悠者带节奏,更不要煽风点火。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是主管出版机构要有一点容忍度,不要只因为网上有人出于某种动机,炒作某个译作的质量,就不问青红皂白先打出版社和译者的屁股。我还是要重复一句毛主席的名言,“一切结论产生于情况的末尾,而不是在它的前头”。要多做调查研究,在事实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不要对译者和出版社造成压力。
如果读者或者研究者对一部译作认为问题很多,不能大搞有罪推定,不能谁声大谁说了算。
一个办法是出版社指定无利益冲突的第三方专家进行评估。对于象此书在已造成社会面影响的案例,出版主管机构也可以指定第三方专家进行评估。最好的办法是中国翻译协会充分发挥其翻译行业牵头单位的作用,成立专门的翻译质量评估机制,可应译者、出版社、研究者等利益攸关方的要求组织专家进行公正评估,澄清事实,主持公正。
自从王教授发动网上大批判以后,我看译者葛女士是被一闷棍打趴下了。她是此事的直接当事方,但听不到她的一点声音。网上铺天盖地全是骂她误人子弟。但是不能搞有罪推定,至少要听听她自己有什么话要说。第一个应该站出来回应王教授指控的就是葛女士自己, 而不应该保持沉默。
王教授称葛女士“是以误解和曲解的方式来翻译学术著作”, 是学术翻译无底线。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这不仅是对葛女士翻译业务的评价,而涉及到葛女士的人格权和名誉权的问题。建议葛女士好好研究一下民法典,或者咨询律师,捍卫自己的人格尊严。
现在网上有些人热衷于搞译者黑名单。今天(5月22号)就在网上看到一个名为“英语教学与研究”的网站发的“传说中的社科译者黑名单...”, 列了五个黑名单译者。路子都是一样; 我看了某某译作,只看了二三十页就发现十几个错误,可以肯定全书翻译很烂... 指控者大搞有罪推定,但几乎没有提供任何论据。坦率的说,我认为这是一种轻视翻译职业的行为。
王教授在网上炒作此事以后,该出版社第一时间做出了一个有点道歉含义的声明,并立即停止销售该书。我对该出版社深表同情,但是我不同意停售该书的作法。
我国出版社出版书籍是有严格程序的,特别是像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这样在社科领域内的领军出版社。一本书出版发行有严格规范,停止销售难道不应该也遵循严格的审查程序吗?
我认为,一本正规出版物,除了违反了国家明令规定外,不应轻易下线, 特别是涉及到非敏感性的译作,更不应该下线。该出版社对自己出的书应该有自信。
王教授此次炒作此书的翻译质量问题是一次学术讹诈。很遗憾,他得手了!这开创了一个危险的先例:以后任何一个人对某一个出版社的一本书不满意,在网上炒作,大搞有罪推定。他只要声势足够大,把常用的“全书几百页每页都有问题,看了xx页,就有xx个问题”的套路再玩一遍,就可以逼出版社把书下架。这不可悲吗?如果让王教授这次得手了,将来受害的将不只是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一家出版社,葛女士一个译者!
可以说,在这场风波中,王教授是大赢家,他知道如何用耸人听闻的指控制造热点新闻,主导舆论,达到了目的。而出版社、译者和公众都是输家! 如果此书不能发行,将无端造成宝贵的资源浪费!所以我呼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恢复美国高等教育史上线,让读者和专家评判,得出公正的结论。 其中合理的批评可以在再版的时候修改。
我们的舆论如中国青年网、新京报等大量跟进报道王教授的一面之词。如新京报还发表了专栏作家魏英杰的评论文章,为王教授背书。结果是误导公众。
请问这些媒体,王教授炒作此事以后,你们在报道之前采访过出版社、译者,特别是请第三方专家吗?做过独立背景调查吗?你们的专业素质何在?
请问魏英杰?你懂不懂英文?研究了王教授的那些指控了吗?看没看该书的有关原文和译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如果没看过,有什么资格评论?正是由于媒体的跟风煽惑,才使公众一边倒的倒向王教授。你们不是在消耗你们的信誉资源吗?不可悲吗?
我呼吁所有报道过此次炒作事件的媒体反思一下,全面听取各方面的意见,还原真相。这不是你们应当承担的责任吗?
王教授炒作风波出来以后,有些舆论使劲扇风,把翻译界说的一无是处,好像是这是一个毫无原则、浮躁、唯利是图的名利场。这种指控是毫无根据的。
我认为,我们中国的翻译界,和我们国家的发展一样,是越来越好的,翻译质量比前一代要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几十万翻译工作者默默无闻为国家发展作出贡献。我们要有自信。翻译界当然也有问题,但不能以偏概全。有问题当然要揭露,但必须以事实为依据。
作者:晨鸣:长期从事翻译工作。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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