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明:语言规划学说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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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明
摘 要:语言规划学是研究语言规划的科学,其本质是关于语言功能的学问,要探讨语言 究竟有哪些功能,对人类来说哪些是有利的正功能,哪些是有害的负功能,这些功能的发生原理和运作机理如何,怎样利用和调节这些原理和机理来使语言的正功能得到充分发挥,使语言的负功能得到遏制。语言规划学发端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语言规划学是在总结中国语言规划经验中产生、在借鉴国际研究成果中发展起来的。近二十年来,中国语言规划以“语言生活”为基础概念,提出了构建和谐语言生活、保护和开发语言资源、提升国家语言能力、重视语言的经济属性、树立“大华语”意识、语言扶贫、构建应急语言服务体系等一系列理念。这些理念有效指导着中国的语言规划实践,并逐渐产生国际影响。一个有解释力的语言规划学,需从古今中外的语言规划实践中汲取营养,并能够解释、评判历史上已有的语言规划,预判某地、某国正在发生的语言规划问题,为某国家、某组织、某地区、某领域做出科学的语言规划。语言规划的追求应是:构建和谐语言生活, 提升个人和群体的语言能力,保护和开发语言资源,促进社会发展进步。关键词:语言规划 语言功能 语言生活 语言资源 语言扶贫 应急语言服务 DOI:10.16134/j.cnki.cn31-1997/g2.2022.01.001
语言规划学是正在发展的一个语言学分支。它以语言规划(包括语言政策)为研究对 象,其实质是一门关于语言功能的学问。对语言规划的内涵、外延和名称学界认识尚不一致, 在国外,有 Language Policy(语言政策)、Language Planning(语言规划)、Language Policy and Language Planning(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Language Planning and Language Policy(语言规 划与语言政策)等多种称谓,简称 LP、LPP、LPLP 或 LP&P。在中国,除了这些名称之外,过 去也常称之为语文运动、语言文字工作,也曾把语言规划翻译为“语言计划、语文建设”等。一个学术概念或学科概念有多个名称,原因有多个方面:或是跨语言传播中的不同翻译所致, 或是不同学者的学术认识、学术习惯所致,或是学科不断发展而带来概念的内涵增益、外延拓 展所致。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学术现象,甚至还意味着这门学科充满发展生机。现在,这些名 称有统称为“语言规划”的趋势,本文也一般将其称为语言规划,把语言政策的制定、实施、反 馈、修正等,都看作语言规划的应有内容。
语言规划有实践有理论。语言规划的实践,就是各国家、各地区、各领域、各组织所实施 的语言规划;语言规划的理论,就是通过对各种语言规划实践的研究所获得的关于语言规划 的理性认识,这种研究及其所得的理性认识,便属于语言规划学的范畴。
本文所阐述语言规划学的实质是关于语言功能的学问,指出它在语言学体系中的地位;此外,还概述了国内外这一领域的研究简况,及中国近二十年来的语言规划学理念;最后指 出,语言规划学发展的根本是广泛收集、深入分析、科学解释古今中外语言规划的实践素材。
二、语言规划学的历史发展
人类的语言规划早已有之,如公元前 220 年前后秦始皇实施“书同文”,如 495 年北魏孝文帝 开始实施“断诸北语、一从正音”的“变北俗”之策。但语言规划学的产生才只有几十年的历史。图 1 语言学研究领域示意
(二)保护、开发语言资源费希曼在 1973 年开始提及“语言资源”这一概念,鲁伊兹(Richard Ruiz)在 1984 年把语 言资源看作影响语言规划的三种取向之一。卡普兰(Kaplan,1997)、格林(Grin,2003)把语言 看作重要的“人力资源”“人力资本”,是语言规划的一个方面。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澳大利亚 也曾依照语言资源理念制定了《国家语言政策》(见王辉 2010)。我国最早使用“语言资源”概 念的是邱质朴,他在 1981 年就从信息化、语言教学、语言规划等角度讨论语言资源的开发问题。《语文建设》1988 年发表楼必安可(Joseph Lo Bianco)的《澳大利亚的国家语言政策》。尽管如 此,语言资源的理念在中国要发生影响,还要到 2004 年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的建立。2004 年 6 月,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以下简称“语信司”)与北京语言大学共建 平面媒体语言分中心,由此开始了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建设之路。研究中心拥有平 面媒体、有声媒体、网络媒体、教育教材、少数民族语言、海外华语等分中心,研究成果在《中 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中逐年发表。2007 年 9 月,语信司与北京语言大学共办“国家语言资 源与应用语言学”高峰论坛,也是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的几个分中心共同邀请国内 外学者参加的学术会议。这是国内首次召开的语言资源的大型学术会议,其成果收录在《中 国语言资源论丛》(2009)中。2007 年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建设开始筹备,2008 正式启 动建设。2008 年中国语言资源开发应用中心在商务印书馆成立,次年创办内部刊物《中国语 言资源动态》。2009 年王世凯《语言资源与语言研究》专著出版。这些重要活动,使“语言资 源”这个概念走向了社会。特别是 2015 年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语保工程”)启动,2016 年北京语言大学语言资源高精尖创新中心成立,并不断召开国际语言资源高层论坛,2018 年 在长沙举办“首届世界语言资源保护大会”,语言资源便成为中国语言规划的基本概念。某种事物能被作为资源看待,一是它对人类有用,二是这种“有用性”能被人类认识。自 然资源先被认识,然后是社会资源。而语言的资源性质是最近二十年才被中国人意识到的。二十一世纪初,人们主要论证语言的资源性质,指出语言资源需要保护、应当开发利用。在中国 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建设开始前后,人们主要讨论语言资源保护的类型、措施和技术,讨论语言 资源的内涵与外延,认为语言资源有口头语言资源、书面语言资源和语言衍生资源(语言知识、 语言技术、语言艺术、语言人才等)等三类。2015 年“语保工程”启动、2016 年语言资源高精尖 创新中心成立后,研究向“语言资源功能”方向发展,语言保护、语言信息处理和语言学习是当 前语言资源最重要的三大功能域,要根据语言资源的功能决定语言资源的收集、整理、建库、开 发的标准。同时也提出了“语言知识观”,即语言不仅是一个符号系统,更是一个贮存人类语言 知识体系及文化体系的知识库。依照“语言知识观”建设语言资源,才能满足语言保护和机器 语言学习、人类语言学习的资源需要。因此也有学者建议要建立“语言资源学”。当前,数据问题又成为重大的社会课题。数据不仅是计算机智能的源泉,也是数字经济 时代的七大生产要素之一。语言数据是最为重要的数据,从数据的角度看待语言资源,成为 未来的新视野。
(五)树立“大华语”意识实现语言统一是中国语言规划的历史传统。1911 年清朝学部中央教育会议议决了《统 一国语办法案》,民国时期确定了国语的标准,1956 年国务院发布《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 2000 年颁布《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百余年来,汉民族共同语实现了标准化,并推行到全中 国和海外华人地区。但是,由于政治和移民等因素的作用,汉民族共同语在海内外有不同的 名称,比如中国大陆叫“普通话”,中国台湾叫“国语”,海外老华语区叫“华语”,中国香港和 海外的其他地区三个名称都有。不仅名称不同,语言标准上也有若干差异,特别是词汇和文字。这种差异对于语言的现 实使用、语言教育的标准选定都有阻碍。在英语世界中,英国英语、北美英语、澳洲英语也都 有不小差别,有人认为英语已经是个“复数”。汉民族共同语会逐渐趋同还是会逐渐疏远,甚 至裂变为现在英语式的复数形式,这是需要考虑的。陆俭明、周清海、郭熙、李宇明、姚德怀、刁晏斌、卢德平、赵世举、周明朗、吴英成等一批学 者,提倡“全球汉语”的研究视野。而为了全世界华人的沟通,在周清海、陆俭明等倡议下,商 务印书馆组织世界华语学者于 2004 年开始编纂《全球华语词典》,继之编纂《全球华语大词 典》,前后用时 12 年。在编纂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大华语”的理念。大华语是以普通话 / 国语为基础的全世界华人的共同语,是由“多波”标准语的扩散而 形成的。民国时期,以新国音、新词汇、新语体为代表的国语教育,伴随着反对封建、昌明科 学、复兴民族的社会大潮,从内地兴起,逐渐波及中国港澳、中国台湾及海外华人社区。这是 现代汉民族共同语(国语)的第一波扩散。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中国内地进一步规范汉 民族共同语,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普通话也在持续地影响中国港台及海外,且波及华人社会 之外。这是现代汉民族共同语(普通话)的第二波扩散。同时,以老国语为基础的中国港台 及海外华语,也不断登陆回乡。新老华语相互接触、相互借鉴、相互吸收,逐渐形成了现在覆 盖全球的“大华语”。华语的内部差异,主要表现在词汇上,其次是语音,再次是语法。不同社区的华语有共性,10 辞书研究 2022 年第 1 期 也各有特色。这些特色的形成有各种原因,如各自社会生活差异,新老华语波及不均衡,各地方 言底色浸润,当然还有所在地他族语言的影响。华语社区不同于汉语的方言区,各社区华语不 是方言,而是人们说的带有各自特点的普通话或国语。就目前的认识水平看,华语社区可划分 为中国大陆地区、中国港澳地区、中国台湾地区以及新马印尼等地区,同时需有意识地关注泰 国、越老柬缅、东北亚、澳洲、北美、欧洲等地的华语。这些不同华语社区的华语,是大华语的不 同变体。与大华语理念相近的,有邢福义先生主持的“全球华语语法研究项目”(2011 年),有 刁晏斌、李嵬 2015 年创刊由德国德古意特出版社刊印的《全球华语》杂志等。“大华语”是看 待共同语规范的一个新视角,是对链接全世界华人的母语纽带的再强调,是团结全世界华人 的一个新理念,也是从全球角度来看待汉语,以帮助汉语走向世界。
(六)语言扶贫2000 年在联合国千年首脑会议上,各国领导人通过了以减贫为首要目标的千年发展 目标。2015 年在联合国发展峰会上,世界各国领导人共同通过了以消灭贫困为首要目标的 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在中国减贫脱贫的道路上,语言扶贫发挥了一定作用。2016 年, 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发布的《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十三五”发展规划》提出,要 “结合国家实施的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方略,以提升教师、基层干部和青壮年农牧民语言文字 应用能力为重点,加快提高民族地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普及率”。这是政府的语言扶贫规划, 也是社会动员,由此开展了各种语言扶贫行动。围绕语言与贫困的关系,中国语言学界也积极探索,开展了一系列讨论,形成了一系列 研究成果。比如 2018 年至 2021 年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连续刊发了多篇语言与贫困 的研究报告;2018 年 6 月“语言与贫困”微信公众号创建;“推普脱贫攻坚研讨会”在江苏师 范大学召开。2019 年到达研究的高峰期,《语言战略研究》在 2019 年第 1 期刊发“语言与贫 困”研究专题;2019 年 10 月 15—16 日,“中国语言扶贫与人类减贫事业论坛”在北京的中国 职工之家举行,并发布了《语言扶贫宣言》;2019 年下半年,“第十一届全国语言文字应用学术 研讨会”“第十一届中国语言经济学论坛”都专门设置语言与贫困、推普脱贫等相关议题;《云 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 年第 4 期开辟“语言与贫困 / 语言扶贫减贫”专 栏。商务印书馆还编辑出版了《语言扶贫问题研究(第一辑)》(2019)、《语言扶贫问题研究 (第二辑)》(2020)。语言与贫困问题已经成为中国语言规划学的一个热点。语言扶贫是在修筑扶贫脱贫的语言大道。“要致富,先修路。”村村通公路,这是现实之 路;户户通广播通电视,宽带网络广覆盖,这是电信之路;语言大道是负载知识与机遇之路。1966 年,费希曼观察到,凡是较为富裕的国家,语言都较为统一,即具有“同质性”;而较为贫 穷的国家,语言具有较强的多样性,即具有“异质性”。1972 年,普尔(Jonathan Pool)在费希 曼研究的基础上,分析了 133 个国家 1962 年前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与语言状况的关联,发 现“一个语言极度繁杂的国家,总是不发达或半发达的;而一个高度发达的国家,总是具有高 度的语言统一性”。2000 年,内特尔(Daniel Nettle)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费希曼 - 普尔假说” (Fishman-Pool Hypothesis),即认为语言多样性与经济发展之间有种逆相关,而语言统一与经 济发展则是正相关。中国发展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就是通过推广普通话,加强外语学习,整语言规划学说略 11 合了语言碎片,打破地域区隔,促进了信息和技术的传播,促进了人才、资金、产品的流动。语言能力是劳动力,提升语言能力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可以有更大的职业选择范围,可 以从事更高收入层面的工作。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伯恩斯坦(Basil Bernstein)从教育学角 度发现,家境不好的孩子,说话总是使用“局限语码”,而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说话总是使用 “复杂语码”。两类语码与语言能力的强弱基本呈正相关。语言上的差别与家境息息相关,而 其背后就是教育资源的获取程度。美国曾经认为,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与贫困家庭的孩子之 间有“3000 万词语”的差距,要向贫困开战,就要消除这“3000 万词语”的鸿沟。提升语言能 力具有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功能。语言扶贫在减贫脱贫事业中发挥着独特作用。在中国,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并提升 学习者的能力水平是语言扶贫的基础路径和核心经验。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少数民族语言文 字、各语言的方言、外语都是语言扶贫事业的有机组成部分,在不同的层次和领域发挥着各自 的作用。语言扶贫事业不是孤立的,需积极协同其他扶贫举措共同为减贫事业贡献力量。要 高度重视信息技术在语言扶贫事业中的重要作用,充分发挥人类技术创新的力量。语言可以扶贫,源自语言与教育的密切关系,源自语言与信息的密切关系,源自语言与人 与互联网的密切关系,源自语言与人的能力和机会的密切关系。开展语言扶贫,使语言在扶 贫脱贫中真正发挥作用,需要研究语言与贫困的理论关系,认识并利用好语言作用于贫困或 经济发展的机制与规律,需要总结国内外开展语言扶贫实践经验。2021 年 2 月 25 日,中国宣告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现行标准下 9899 万农村贫困人口 全部脱贫,832 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2.8 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完 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在建成小康社会的当下,相对贫困治理成为新议题,乡村振 兴成为中国农村发展的新行动,语言扶贫的经验如何在乡村振兴中发挥作用,是一个新课题。
(七)应急语言服务2005 年 9 月,上海召开“世博会语言环境建设”国际论坛,200 多人与会。屈哨兵与多位 会议出席者提出“语言服务”问题,这是语言服务概念在中国的发端。2010 年 9 月,“2010 中 国国际语言服务行业大会暨大型国际活动的语言服务研讨会”在京举行,中国译协郭晓勇先 生做了《中国经济文化走出去 语言服务是支撑》的大会报告,语言服务概念开始广为流行。语言服务有广狭二义。狭义的语言服务主要指语言翻译服务。广义的语言服务,李宇 明(2014)《语言服务与语言消费——序屈哨兵等〈广告语言谱系研究〉》的界定是:利用语言 (包括文字)、语言知识、语言艺术、语言技术、语言标准、语言数据、语言产品等所有语言的所 有衍生品,来满足政府、社会及家庭、个人的需求。应急语言服务是面向突发公共事件的语言服务,是语言服务的一种特殊类型。应急语言服 务有三大主要任务:第一,信息沟通。突发事件救援有现场与后方之分,涉及人群分为不同的群 落,不同的群落有不同的沟通问题,需要提供不同的信息,需要有不同的语言服务方略。第二,语 言抚慰。通过语言文字及语言产品发挥安慰功能,帮助受到突发事件波及的个体和群体缓解或 解决负面情感。个体语言抚慰可以用谈心、安神音乐、励志故事、有抚慰作用的文学作品等开展, 主要的抚慰策略是倾听、共情、心理补偿、转移关注点等。群体语言抚慰是对大众、社会的负面情 感的抚慰,常用的方式有悼念亡灵、抚慰伤者、表彰先进、设置纪念日、建立纪念碑等。第三,语情监测。通过语情大数据预测突发事件;在应急处理事件时监测、分析语情,帮助处理紧急语情。应急语言服务的最高境界是“平时备急,急时不急”。平时备急的主要工作是开展应急语言 服务教育,使社会具有应急语言服务的意识与常识,使救援人员具有一定的应急语言服务技能, 使应急语言服务得到专业支撑。应急语言服务教育,可以分为五种:(1)社会教育;(2)学生常识 性教育;(3)应急语言服务团队培训;(4)应急救援者培训;(5)应急语言服务的专业教育。应急语言服务是在新冠疫情防控中发展起来的概念。[4] “战疫语言服务团”在疫情发生后不久就研制了《抗击疫情湖北方言通》、《疫情防控外语通》(41 种外语)和《疫情防控“简明汉语”》;《语言战略研究》《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学报》等及时开展应急语言服务 的学术探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日报》也积极反映应急语言服务的言论与行为;商务 印书馆还出版了《应急语言问题研究》(李宇明 2020b)论文集。2020 年 6 月,西北师范大学成 立应急语言服务团。2020 年 7 月,天津外国语大学成立了天津市应急外语服务人才库、应急外语 服务人才培养基地、应急外语服务研究院、应急外语服务多语种语料库实验室(简称“一基地三 库”),编纂教材,召开“应急语言服务发展论坛”。“中国语言服务 40 人论坛”在疫情期间积极开 展应急语言服务研讨与行动,许多部门、学校也开展应急语言服务,研究应急语言服务问题。在 应急语言服务的实践中形成了应急语言服务的理念,形成了一些学术共识。要做好应急语言服 务,必须建立国家应急语言服务的法制、体制、机制,建立“国家应急语言服务团”,开展应急语言 服务教育,开发应急语言服务产品,探讨应急语言服务学理,建立“应急语言学”。
四、以古今中外语言规划为材料理论来自于事实,是对事实的概括和解释。语言规划学,以语言规划的实践作为研究材 料,在这些材料的基础上来发现规律、构建理论。用于语言规划学的材料可以分为三大类:国 别区域、国际组织、重要领域。
五、结语:中国的“语言生活”研究中国近二十年来的语言规划学,是一群关注语言生活的学者以“语言生活”为基本理念 展开的。其学术追求,李宇明(2015b)在《致〈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韩语版读者》中表述 为如下七个方面: 1.关注语言生活,引导语言生活,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 2. 语言是资源,要珍惜它,爱护它,充分开发利用它,以期获取最大的语言红利; 3. 尊重各社区、各群体的语言权利,主张文化上平等、交际上互有分工的多语主义,使各 种语言及其变体各得其所、各安其位、相辅相成; 4. 加强语言教育,努力提升个人语言能力和社会语言能力; 5. 推进政府和学界的社会语言服务,关心国际、国家、领域和家庭的语言规划,着力打造 学界与社会的智力“旋转门”,探索用社会话语表述语言学研究成果; 6. 语言学发展的原动力,就是解决社会前进中遇到的语言问题。解决这些语言问题,需要多学科共治,需要多种研究方法共用,需要重视实态数据的收集与运用; 7. 信息化为语言生活提供了虚拟空间,为语言运用提供了语言技术和新媒体平台,为语 言研究和语言规划提供了新手段。要全力促进语言信息化,积极利用语言信息化成果,过好 虚拟空间的语言生活。这群关注语言生活的学者,也被称为“语言生活派”。其实学派创立实属不易,“语言生 活派”离真正的学派还有很大的距离。语言生活的研究才刚刚开始,只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提出了一些理念。未来的研究主要有几个方面:第一,深入观察图 2 所示的各层次、各领域的 语言生活,搜集语言问题,并将其“学术化”,成为学科问题。第二,全面搜集语言规划资料。在材料基础上概括语言规划规律,升华语言规划理论。第三,积极开展中外学术交流,花更大 力气把中国语言规划的实践及学术研究介绍到国际上去,也要积极关注国际语言政策与规划 研究动向,最好是建立起相互对话、相互合作的平台。第四,服务社会,推进社会语言生活的 进步。学术的追求,不仅在于学科的发展,更在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评价学术贡献,不能 只看发多少学术文章、承担多少科研项目这些外在因素,更要看对本学科的学术提升力,学科 间的学术穿透力,对社会的学术影响力。中国语言生活学者建有一个微信群,名为“语言生活 π”,并把每年的 3 月 14 日作为群 纪念日。π 是圆周率,其值为 3.14159265……,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这象征着语言生活的 研究要永不停步,且不因循守旧。
附 注
[1]在中国称之为“华语教学”或“华语文教学”,详见郭熙(2012,2021)。
[2]此段论述参见陈章太主编(2015)第七章《国外语言规划》。16 辞书研究 2022 年第 1 期
[3]感谢刘海燕教授提供日本的材料。
[4] 2019 年 6 月,防灾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正式成立“应急救援语言服务研究所”,“应急语言服 务”的概念有了雏形,但并未最后形成并有效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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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语言大学 北京 100083) (责任编辑 刘 博)
CISHU YANJIU LEXICOGRAPHICAL STUDIES January, 2022 Abstracts of Major Papers in This Issue A Brief Discussion on Language Planning Studies
Li Yuming
Abstract:Language planning studies is a science that studies language planning. It focuses on discussing what functions language has, what functions are positive to human beings and what functions are negative, what the occurring principles and operation mechanisms of the functions are, and how to utilize and adjust these principles and mechanisms to bring into full play the positive functions and curb the negative functions. Studies of language planning was initiated in the 1950s and that in China was born out of a summarization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planning experience and has developed on the basis of international research achievements. In the recent two decades, language planners in China, based on the concept of “language life”, have advanced a series of ideas on language planning, such as constructing a harmonious language life, protecting and developing language resources, promoting national language competence, emphasizing the economic properties of language, establishing the awareness of the “greater Chinese language”, alleviating poverty through language teaching, and building language services for emergencies, etc. These ideas, which have effectively guided China’s language planning practices, will gradually produce international influences. Language planning with interpretative powers needs to draw inspirations from language planning practices, either ancient or modern, in China or out of China. It should be capable of interpreting and judging previous language planning practices, anticipating issues of language planning occurring in other places or countries, and making scientific plans for a country, an organization, a region, or a field of study. Language planning should aim at construction a harmonious language life, improving the linguistic competence of individuals and groups, protecting and developing language resources, and promoting social development.
Keywords:language planning, language functions, language life, language resources, poverty alleviation through language teaching, language services for emergenc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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