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 | 王红伟：北大荒，那片索命的荒甸子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王红伟，1968年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后返城当工人，1977年考入北大经济系，1982年分配到黑龙江省计委，1987年参与组建黑龙江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1988年外派到香港，1994年移民瑞典，任瑞典华人工商联合总会常务副会长。现已退休。

原题

甸子上的百合花

作者：王红伟

这花在我们这边通常是春天里最先开的。我也叫它迎春花儿。地里还没有它的时候，我先买一盆放在屋里迎春。早上的时候还是几个骨朵，到下班的时候已悄悄的开了两朵，白色还透着一点儿黄，我就喜欢它开的干净。

看着这孤零零的一盆百合，突然想起下乡在兵团时的百合花。春夏之交时，甸子里绿草茵茵，成片的百合花在风中摇摆着似乎向我们招手，我们可没有赏花那个闲情逸致。

犯了大忌

在那百合花开的日子里，我正领着几个战友试着在这片荒甸上趟出一条能够架起通往十连的电话线的路子。这任务挺光荣，有了电话，兴许家里就能打过来，那该有多好。

趟路这活儿也挺危险。因为那片甸子我们只是在冬天伐木时坐着拖拉机走过。开化以后从没走过。听老职工说，那都是几百年的飘茷甸子，有几米厚，下面就是沼泽，踩漏了，人下去就没命了。我们几个没听那个，看准了方向就进了甸子。

去时一路很顺利，一边哼着小歌，一边看着风中摇着的百合花，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回来的时候我们独出新彩，想再找一条路，未从原路返回，这可是犯了大忌。

我那一队人马里我能记住名字的只有周绍业（外号少爷）铁锦正（外号小铁子）。因为他俩一老一小，一胖一瘦，对比度太大了。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走着走着就感觉不对劲。那甸子突然变的有飘浮感，走过去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一个平面上，那少爷砣大，他走过后，甸子就陷了下去，小铁子这头却升到高处。

开始我们觉得挺好玩，走过几步，就听少爷大喊：不好了，我踩漏了。我搭眼一看，可了不得了，少爷的一条腿已下去了，返上来的黑水越来越多，人也往下沉。我脑子里一下想起老职工讲的话，要出人命了。

小铁子挺麻利，一把就把他的小手搭在少爷的大肥手里。他人小，拽不动，我就拽着小铁子。僵持之中，又上来两个人，好歹是把大少爷连滚带爬的拽上来了。

我们后来都不知道怎么逃出那片漂筏甸子的。身上泥一把，水一把，都像小鬼一样。要是真的漏了下去，那我们就真的成鬼了，甸子上的百合花也就成了我们的坟头草。所以今天我看这百合花，心里有好几种滋味。

后排右一是我，前排中是少爷

井架上的猫头鹰

六八年冬，是我到兵团24团十连的第一个冬天，被分配去打井。雪地上搭上架子，盖上一块苫布就是工棚子了。打井的24小时不停，轮班倒。一段时间，我轮到夜班。三个小孩，一个在下面挖土，两个在上面用辘轳摇上挖出的土。晚上很冷，我们在上面聊聊家常，打发时光，很没意思。

突然有一天，来了一只猫头鹰，它骑在架子上，用一对铮亮的大眼睛望着我们。我们也友好的望着它，毕竟它是我们寂寞中的唯一的伴侣。我每天都会把馒头留一点给它，我们真的没有其他的给它。我就想，打井这活很悬，我们都没干过，让它当我们的守护天使吧。渐渐地，它和我们也熟了，到点就来，它不来就觉得少了什么。皎洁的月亮照着皑皑白雪，北风呼啸，吹的帐篷呼呼做响，井架上的猫头鹰望着坐在辘轳旁打着瞌睡的小伟。一幅凄凉到美的图画，有动，有静，有声，无声.....

好景不常，有几天没看见猫头鹰了，留下的馒头也干巴了。又过了几天，一个伙伴告诉我，他看到猫头鹰了，已常眠在离井架很远的雪地上。我真想哭，老天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唯一的伙伴也给夺走。是大自然太残酷了，我们能熬过那多雪的冬天，它却不能。那时没有污染，天上的星星还是很亮的。后来的日子，只要我望着满天闪亮的繁星，就想起猫头鹰那对铮亮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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