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桂鸣，曾下乡插队4年，复旦大学中文系77级，曾经编辑青年刊物近十年，后自费留美居美。2018年起在自媒体推送文章约四十篇。
原题
东京上空30秒
浙赣冤魂25万
——题记
四月十八日是1942年4月美国空袭东京80周年，美军飞行员75人逼降浙赣后获得中国百姓救援，是一段中、美两国合作抗日的历史佳话。我整理此文以作纪念。
B-25“米切尔”中程轰炸机，正在东京市北面低飞。杜立德上校不仅可以看清日本首都商业中心拥挤的高楼，他还看见了日本皇宫建筑群，还有环绕着天皇裕仁住宅的泥泞的护城河——这一天是1942年4月18日。杜立德上校把操作杆向后拉，飞机爬高到460米。B-25轰炸机的炸弹舱门随即打开。地面惊慌失措的日军防空火炮发射的炮弹，飞机四周爆炸，杜立德上校努力使飞机在东京北部上空平稳地飞行。东京时间下午1点15分，第一枚炸弹急遽下坠，飞机仪表的红灯开始闪烁，红灯再次闪烁，又一次，再一次……当杜立德上校的飞机，保持在屋顶水平的高度，转身掉头向南、背对太平洋时，四枚炸弹——每一枚安装着128颗4磅重的燃烧弹——降落东京地面。这些久经沙场的空中飞人，在东京市上空只逗留了30秒，瞬间完成了此前似乎不可能的历险：轰炸日本岛本土。此一空前大胆的航空壮举，不但惊呆了日本人，更重要的是鼓起了珍珠港被偷袭后士气低落的美国民众迎战日本人的信心……
罗斯福总统在国会向日本宣战
空袭东京、报复日本的念头，自从在国会对日宣战后，就一直萦绕在罗斯福总统的脑海里。珍珠港被袭两周后，罗斯福总统在1941年12月21日的一次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上提出，为了提高美国民众抗击日本军国主义的士气，美国应尽可能早地对日本首都东京实施一次空袭。但是，美国空军当时没有直接远程袭击日本本土的能力。海军舰长弗朗西斯·劳尔是海军部反潜艇局的参谋长助理，他根据自己在维州诺福克海军基地的观察，提出利用双引擎陆军轰炸机，在航空母舰上起飞，实施东京空袭的大胆计划。海军部长恩斯特·金1942年1月10日接纳了劳尔的建议。为使“纸上谈兵”变成现实，海军部把“空袭东京”的使命，交给了一位著名的民航驾驶员、军事试飞员兼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航空学博士吉米·杜立德——这位第一次世界期间的飞行教官，曾经创下世界飞行记录。他身为试飞员，为发展“凭仪表飞行”做出过重大贡献，因此又有“风险计算大师”绰号。杜立德年已45岁，矮个子，体型粗壮。为人热情认真的他，具备这个工作所需要的全部技能和经验。1941年6月，他刚在陆军航空队并入空军时，被提升为上校。他受命到美国陆军航空兵总部，负责筹划这个史无先例的对日本本土实施报复性袭击的筹备工作。杜立德上校不满足于只在幕后指挥。当一名飞行员病倒之后，他自愿向陆军航空兵总司令亨利·阿诺德提出，他要亲自驾机空袭东京。航空学博士杜立德和他的水上飞机
杜立德的请求毫无迟疑地获得批准。按照劳尔的计划，空袭东京使用的飞机，必须具有4,400公里的远程航行能力，载重910公斤。杜立德上校选择了B-25“米切尔型”轰炸机。但是，这款飞机的远航里程仅有2,092公里。杜立德上校只有对飞机进行改装，使其装载比正常多出两倍的汽油。B-25当时是一款从未上过前线的全新轰炸机。试飞结果表明，此款飞机完全可以胜任空袭东京的任务。根据杜立德上校的计划，空袭东京的飞机，完成任务后，不能够飞返起飞的航空母舰，而是直接飞中国或者海参威。因为这样不仅可以缩短航程1,100公里，而且还可以把使用过的轰炸机，转为美国援苏“租赁法案”的货物交给苏联使用。但是，美国与苏联的谈判当时没有结果，因为苏联在1941年4月与日本签订了中立条约。美国飞机未获在海参威降落的许可。中国方面的蒋介石，在最后一刻获悉美国的空袭计划后，虽然顾忌日本人的报复，还是同意为美国飞机提供降落机场。轰炸机袭击防御目标，通常都有战斗机护航，抵御敌方战斗机袭击。但是，参加东京空袭的B-25轰炸机没有配备护航战斗机。空袭东京的B-25 “米切尔”陆基中程轰炸机
1942年2月3日，两架全副武装的B-25轰炸机，被安排到维州诺福克海军基地刚刚下水不久的“大黄蜂号”航空母舰的甲板上练习起飞。满载弹药的轰炸机，毫无悬念地顺利从航母甲板起飞。杜立德上校的东京空袭计划不久即获得批准。美国陆军航空兵第17轰炸机团立即被选中作为挑选志愿飞行员的单位。因为第17轰炸机团当时是美军第一个装备B-25轰炸机的团队，不仅是陆军航空兵的第一个中程轰炸机团，而且大部分机组人员久经战场，经验丰富。杜立德于1942年3月25日率领刚组建的B-25中程轰炸机中队20架飞机，飞到位于加州萨克拉门托市7英里外的麦克里兰空军基地——这里是美国西海岸轰炸机和战斗机派遣海外前，装备武器弹药和补给的主要航空维修与供应基地。根据这个被称之为“特殊航空一号项目”的要求，未来10周内、在4月1日轰炸机登上停泊在旧金山湾阿拉米达基地的“大黄蜂号”航母之前，全部20架飞机都在麦克里兰基地进行改装。改装后的B-25，油籍容量加倍，从原来的646加仑增加到1,141加仑——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飞行员在东京上空投掷重达910公斤的炸弹后，剩下的汽油，足以保证飞机能够飞到中国大陆的预定降落点。除了在麦克里兰基地改装之外，空袭东京的轰炸机大部分在佛罗里达州的埃格林基地进行训练。被选中的100名志愿者，无一例外地不知道未来的战斗任务是什么。东京空袭的策划者，预料到日本人报复中国的可能性，一直对这个计划保密，直到行动的前夜才通知中国政府最高首脑蒋介石。当时即使是美国罗斯福总统对此行动的具体情况也是所知不多……停泊在旧金山阿拉米达基地整装待发的“大黄蜂号”航空母舰
1942年4月1日，16架完成改装的B-25轰炸机、每架飞机配备5名机组人员、71名军官和130名士兵，陆续登上停泊在旧金山湾阿拉米达基地的“大黄蜂号”航空母舰。一起改装的20架飞机当中，有4架因为故障原因而被淘汰。第二天上午8点48分，16架轰炸机准备完毕，因为迟到而来不及安装的改装零部件也一并被送上航母。“大黄蜂号”航空母舰的甲板上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轰炸机。是日下午，在夕阳烂灿的余晖下，航母穿越金门大桥，驶出旧金山湾，向西行驶，逐渐消失在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上……一周后，“大黄蜂号”航母在夏威夷以北中太平洋水域，与“企业号”航母及其护卫舰、驱逐舰汇合。两艘航母组成的战斗群，包括三艘重型巡洋舰（盐湖城号、诺普顿号、文森尼斯号），一艘轻型巡洋舰（纳斯维尔号），八艘驱逐舰和两条舰队加油船。这支浩浩荡荡的舰队，关停掉所有的无线电通讯信号，在无边的太平洋上向西辟波斩浪。大黄蜂号航母在巡洋舰护航下行驶在太平洋上
4月17日，缓慢的加油船给舰队群最后一次加油后，便与驱逐舰一起折返东进。仅剩航母和巡洋舰群，气势如虹地继续向西以每小时20节的航速，奔向日本以东、日方控制的预定海域。大约在4月18日早晨7点38分，当航母战斗群仍然在距日本约650海里的位置时，一艘编号20、吨位为70，名叫“日东丸”的日本巡逻艇，出现在航母战斗群的前方。“日东丸”向日本本岛发出将要面临攻击的警告。美国舰队群里的纳斯维尔号轻型巡洋舰毫不迟疑地用火炮轰击日艇。“日东丸”巡逻艇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被击沉，没入海底。指挥该船的三级士官长不甘愿落入美军手里，当场自杀身亡。另外11名船员，除了被打死的6人，剩下的5人被纳斯维尔号巡洋舰打捞上舰生还。与日本巡逻艇海上意外相遇，迫使杜立德上校和“大黄蜂号”舰长麦克改变行动计划。为了确保飞机轰炸东京后有足够的燃料继续飞中国，原计划是轰炸机在接近日本海岸450海里的水域后才从航母起飞。遭遇“日东丸”之前，舰队成功躲避了两艘日本巡逻艇。愈接近日本，美军舰队与日本海军不期而遇的机率越大。如果被日本人发现，他们空袭东京的行动将失去突然袭击的优势。于是杜立德上校当机立断，命令16架轰炸机立即升空 —— 正因如此，轰炸机的起飞时间，比原来计划早了10个小时，飞行距离也多了170海里。这意味着空袭东京的美军飞机，扔完炸弹后，可能会没有足够的汽油飞抵中国大陆预定的机场—— 杜立德上校的空袭计划，将是一次生死未卜的“自杀式空袭”。
正在遭受美国巡洋舰炮击的日本“日东丸” 巡逻艇
杜立德上校和手下的全部飞行员，除了训练外都没有在航空母舰上起飞的实战经验。飞行甲板的跑道，全长只有142米。尽管如此，从8点20分到9点19分之间，16架B-25轰炸机，全部毫无意外地先后成功升空。杜立德上校执掌的一号机，是跑道上的第一架B-25轰炸机。它起飞的时候，轮子差点碰到海水，所幸在最后一刻，飞机像一只笨拙的大海鸥，猛然抬头，毫不迟疑地冲向天穹……B-25轰炸机向日本飞去的时候，为了躲避日方雷达，轰炸机的飞行高度距离海面仅5米左右……6个小时后，东京时间中午时分，轰炸机群飞抵东京上空。飞机上升至460米的高度。在嗡嗡的发动机呻吟声中，轰炸机分别向东京的10个军事和工业设备、横滨的两处设施，横须贺、长野、神户和大阪各地的不同目标投掷炸弹。在东京市上空，美军轰炸机遭遇日军防空火炮的射击，还有数架日本战斗机的追击。但是日本人没有打落一架美国轰炸机。有两架B-25轰炸机被防空火炮击中造成轻伤，其中一架不得不在接近预定投弹目标之前就弃弹飞离。因为它必须摆脱尾追其后的日军战斗机。30秒后，轰炸任务完成，16架轰炸机中的15架，不约而同地从西南方，折往日本海东南海岸方向，继续穿越中国东海，向中国大陆东部飞去。只有约克上尉驾驶B-25轰炸机，因为燃料不足，为了避免坠落中国东海，掉头北上，向苏联的海参威飞去。飞往中国的飞机，计划中在中国大陆有几个预定降落地点。最主要的基地，是浙江衢州的一个机场。陈纳德的“飞虎队”在中国抗日后方的机场，建立了一个十分有效的空中监视、通讯网络。美军飞机准备在这些机场降落、补充燃料、略事休息，然后继续飞重庆。但是，美国海军第三舰队司令、“企业号”航母舰队指挥海尔赛上将，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向这些中国机场发送预警信号。海尔赛上将担心，一旦发送电讯，将会暴露美国航母舰队在太平洋的位置，引起日本海军的追杀。所以中国东部的所有机场，在杜立德上校的B-25完成东京轰炸使命后，并没有接到来自美方的通知、做好迎接美军轰炸机降落的准备。杜立德一行75人，飞向中国东南沿海时，面临生死抉择的挑战。当时黑幕巳经降临，飞机燃料即将告馨。气象条件越来越不利于夜间飞行。幸好离开日本本土后，B-25轰炸机恰好遇上顺风，在7个小时的飞行中，飞机无形中每小时加速了46公里。否则他们真的很有可能无法飞抵中国大陆，只能迫降海上逃生。尽管如此，当漆黑的中国海岸线出现眼前的时候，巳经是13个小时后。15架空袭东京的轰炸机，接近中国东部海岸线时，自从航母甲板起飞后，已经连续飞行了四千一百七十公里，创下“米切尔”陆基中程轰炸机在战斗中飞行距离最远的记录。杜立德上校此刻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找不到预定的降落机场，也根本无法安全着陆；他们要么就近跳伞求生，要么在沿海硬着陆。正因如此，飞往中国的75名机组人员中，20岁的机组成员、下士法克多尔，第一中尉、机枪手格雷在中国上空跳伞时不幸丧生。还有两个机组成员共十人失踪……飞往苏联海参威的约克上尉的B-25轰炸机，降落在海参威以外64公里的沃兹德维任卡空军基地。苏联当时与日本签订过“中立条约”，苏联和日本不是交战国。苏联政府因此不能立即遣返同盟国进入其领土的军人。苏联远东地区当时是一个国防上的薄弱地区，经不起日军的攻打。苏联不愿得罪日本人。所以，尽管美方向苏联提出释放飞行员的要求，苏联还是把5名美军机组人员关进了监狱，并且没收了B-25轰炸机。约克上尉后来透露，他们在苏联期间其实得到苏方的良好对待。5名美军人员被关了几个月后，最后在苏联与伊朗边境，通过“贿赂”手段出境（实际上，所谓“贿赂”，是由苏联内务部遮掩外人耳目的骗局。60年后公开的苏联档案披露的真相，证明这是为了忽悠日本人的一个把戏）。杜立德一号机组的5人，燃油烧尽后，被迫在夜里9点20分弃机跳伞，降落在浙江临安县一片水田的一个大粪堆里 —— 虽然又脏又臭又湿，杜立德却因此免使先前受过伤的踝关节骨折。据报道“落地后的杜立德，在一个水磨房里躲避风雨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不久，被驻扎在白鹤镇的国民政府浙西行署青年营的哨兵发现，士兵们立即将他押送浙西行署。到了浙西行署后，行署主任贺扬灵很快搞清楚了杜立德的身份。”杜立德一行到来的消息，还传到了当时在浙西传教的年轻美国牧师约翰·伯奇那里。伯奇牧师马上加入当地村民抢救美国大兵的队伍。伯奇牧师后获悉两名美国飞行员躲藏在当地渔民的一条小船上，他又及时把他们从日本占领区送到抗日后方。
飞往中国的15架B-25轰炸机，分别坠落在中国东南部5个不同的地方，其中江西（包括闽赣交界）5架：4号机、9号机、13号机、14号机和16号机，其中16号机5名美军飞行员被日军抓去，两人被处死；另外10架飞机降落在浙江：临安1架：1号机；丽水1架：3号机；宁波4架：2号机、6号机、7号机、15号机；衢州4架：5号机、10号机、11号机、12号机。到达浙赣两省的75名飞行员，有3人降落时遇难，8人被俘，64人得到当地军民的救援，全部安全转移到重庆。5月3日，杜立德一行从衡阳机场登机飞往重庆。在重庆短暂逗留期间，杜立德获得蒋介石夫妇的接见。宋美龄代表国民政府给杜立德等美军飞行员颁发一级紫心勋章。杜立德上校原来以为自己会因为弃机逃生而受到美国军法惩处。谁知道，中国战区副司令史迪威将军却通知他，罗斯福总统巳经亲自下令，越了两级把他从上校提拔为准将。美军飞行员迫降中国，在生死边缘得到素不相识的中国村民鼎力救助，无不感激涕零，发誓一定要回报村民的救命之恩。飞行员当时虽然一副落泊、狼狈的样子，为表谢意，他们竞相把自己身上的小物件，做为礼物、纪念品送给救命恩人。他们送的礼物包括降落伞、手套、纽扣、硬币、挂表、派克钢笔、铂质腕章和剃须刀等等。天真的美国大兵哪里知道，正是这些美军飞行员的泊来品，给无数村民惹来杀身之祸……东京空袭的策划者，事先预料到日本人报复的可能性。但是，万万没想到，它会成为侵华日军发动“浙、赣会战”的导火索，更没有想到日军残忍地杀中国无辜百姓。空袭东京后，大部分美国飞行员安全降落中国东南海岸并获救，暴露了日军在华沿海防御的空隙。为了防止继续遭到美军空袭，愤怒的日本军方领导人，于同年5月份发动“浙、赣战役”—— 除了报复美国空袭东京，中国人帮助美军飞行员，日本人也有其战略上的考虑。他们不愿让浙江沿海的机场，再次被盟军飞机用做跳板，继续轰炸侵华日军和日本本土。日本人计划打通浙、赣铁路，封锁中国大陆海岸线，防止抗日战略物资输入中国内地。于是，在短短数周内，日本帝国总部，在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田俊六的率领下，向浙、赣两省派遣第13军的主力、第11军一部，还有华北侵华驻军——全部兵力多达53个步兵营、16个火炮营，一共87个大队的军力。日军扫荡浙、赣两省，炸毁了美国空军原来希望利用的、位于浙江、江西的三个机场。日军的指令：“全部摧毁机场、军事设施以及重要通讯线路。”不成文的命令则是：让中国人为其在日本帝国蒙受的羞辱中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代价！美国当时在中国大陆既无地面部队，对国民党军队击败日军的侵略也缺乏信心。日本因为东京空袭而疯狂报复中国人造成的伤害，从当年帮助过美军飞行员的驻华传教士留下的记录得到证实。美国芝加哥市的德堡尔大学，挖掘出一批从未发表过，被尘封、遗忘了七十多年的传教士校友档案，披露了空军上校杜立德1942年4月18日千里奔袭、轰炸东京后，美国教士在浙、赣见证日军报复杀害近中国平民的罪行。牧师万德林·邓肯，当时在吉安与抚州之间的一个小镇传教。他与其他牧师、教师和教堂收养的孤儿一起，逃往山里躲避日本士兵。日军离开后，他们回到村里发现，一群流浪狗正在啃死去的人。他在未出版的回忆录中写道：“我们进村时，扑面而来的是恶臭和一片毁灭的景象。”当日军再次进村时，邓肯牧师又被迫二次逃往山里。日军士兵放火烧村子。“他们打死所有的男人、妇女、儿童，牛、狗或者任何能走动的东西。他们強奸了所有10岁到65岁的女性。”住在南昌附近一个教堂的美国牧师赫伯特·范登伯格，从收音机获悉东京空袭的消息。几天后，他收到邻近地区牧师的通知，说他们正在收治受伤的美国飞行员。范登伯格写道：“日本人进村时，你首先看到的是一队骑兵。马匹配有闪亮的黑马靴。骑兵穿着亮铮铮的皮靴，戴着头盔。手执冲锋枪。”来自加州的威廉·昆恩牧师所见，与邓肯牧师所经历的如出一辙。“最糟糕的是被城墙围起来的南昌。日本人在天亮时进城。士兵把800多名妇女圈进东门的一个仓库里进行集体轮奸。男人们则直接在大街上被枪杀。在占领南昌的一个月里，日军士兵整日醉醺醺，腰部只系着一块布，在满城瓦砾的街上晃荡，寻找女孩子奸淫。无法逃走的妇女，日复一日地被日本士兵強奸，过后受尽了性病的折磨。在离开南昌之前，日军洗刧了医院、捣毁所有设施，放火烧城。一个放火小分队，在7月7日放火把南昌城南烧了。大火烧了3天。还有日军士兵把一些家庭全家几口一起推下水井活活淹死。日军士兵甚至残忍地割去村民的鼻子和耳朵。5万居民的南昌城被洗刧一空，只剩残垣断壁……”牧师查尔斯·米亚斯的日记透露，日本人对帮助过美国飞行员的中国老百姓下手最狠。牧师在日本人离开之后回去查看灾情，访谈过受虐待后的幸存者。在南昌，一些市民因为被发现曾经供应美国飞行员食物，日本人就強迫这些人吃粪便，然后再把他们十个人胸靠背叠成一队，供日军士兵练习射击，看看子弹可以穿透多少人体才停止。村民马恩林曾经把受伤的飞行员哈罗德·沃森安排在家里养伤。为了惩罚他，日本士兵用一块毯子把他包裹起来，然后浇上煤油，再逼他的妻子在他身上点火。加拿大牧师比尔·密肖尔组织救援工作，旅行到这个地区。他根据当地政府的数据做了统计：衢州，这里的机场是杜立德空袭后飞机降落的预定地点。日军先后派出1,131架次飞机袭击此地，杀死10,246人，27,456人无家可归。日军捣毁了62,146个家，抢走7,620头牛，烧掉了该地区三分之一的农作物。日军在“浙、赣战役”中最恶毒的行径是使用细菌武器。关东军“731”秘密化学部队，在浙、赣地区用喷射、释放跳蚤和污染等手段，传播黑鼠病、霍乱、炭疽病和伤寒病毒，在水井、河流和田野投毒。不幸的是，此等无所顾忌的行为，同时导致日本军队自己也成了细菌武器的受害者。据统计，有超过一万多名日军士兵因此染上霍乱。《大公报》女记者访问一个名叫佩宝村的地方后，在1948年9月8日报道说，“日本人撤离后，从外面回到村里的人绝望地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杀死了。”同行的澳大利亚记者威尔弗雷德·贝却特写道：“疾病使我们无法进入这些地方。因为暴发霍乱，并且快速传染，我们避免在城里过夜。当地治安官员确认，城里的每一间屋子都感染了某种病毒。”在整个夏天，日本人将5万多平方公里内的城镇、村庄焚烧、刧掠一空。日军的暴行，激怒了世人。身为见证人的教会牧师，痛责日军浙、赣大屠杀之恶，堪比“南京大屠杀”。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于1943年6月给美国政府财政部部长小亨利·摩根索的一封电函中直截了当地指出，杜立德空袭东京，中国牺牲了250,000条无辜生命。蒋介石电文称：“东京出奇不意被美国炸弹袭击之后，日本军队袭击美国飞行员降落的中国沿海地区。日本士兵屠杀了这些地方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我重复说一遍：这些日本士兵屠杀了这些地方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在持续3个月的“浙、赣战役”中, 日军抓获8名美国飞行员。为追究美国空袭东京的责任，日本政府以“任意杀害平民”的战争罪，起诉8名美军飞行员，把他们全部判处死刑。其中的3人，于1942年10月在上海被处死，剩下的5人改判终身监禁。日本政府没有全部杀死美国飞行员，因为他们担心如果全部处死美国飞行员，可能会危及日本在美国的日本人的安全。免于一死的5名飞行员，除了一人后来饿死狱中，另外四人饱受40个月的战俘营牢狱的煎熬。日本投降后，美军逮捕了四名与囚禁、处决美军飞行员有关系的日本人，他们包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田俊六、第13军前指挥长沢田茂、审判、裁决飞行员的日本法官，还有行刑的刽子手。杜立德空袭东京，造成的物质破坏其实很小，但是给日本人造成的心理创伤很大。日本国民一夜之间失去了安全感，终于意识到战火距离家园很近。杜立德东京上空30秒，犹如四两拨千斤，使骄横跋扈的日军将领醒悟到，日本本土其实很脆弱，时刻暴露在美国轰炸机的威胁之下。他们除了对美国的盟友中国实行报复、攻占更多领土，以防止未来更多的美军空袭；日军高层还迅速改弦更张，从中国大陆抽出部分空军实力，用来保护日本岛本土，相对减弱了其在中国大陆的实力。日本海军则调拨两艘航母，发动对美国阿拉斯加的阿留申群岛的入侵。他们的企图，一是防止美军轰炸机从那里起飞轰炸日本，二是使美军无法利用这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北太平洋岛链，支援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中途岛大海战。为了表示对日本的蔑视，杜立德上校把一枚日本政府赠送美国的和平奖章系在一颗投掷到东京的炸弹上
东京空袭最重要的战略成果，表现在随后的太平洋战争里，日本军方因为担心再次遭遇美国空袭的畏怯心理，被迫重新思考其战争策略，无效地重新调整部队实力，并且一再做出愚蠢的战略决策。杜立德空袭东京造成的物质破坏，初步报告称死了12人，伤了100多。8个主要袭击目标、5个二级目标被击中。东京的目标是一个汽油库，一个钢铁厂，以及几个发电厂。在横须贺，轰炸机的一枚炸弹击中几乎完工的轻型航母“龙凤号”，导致它不得不延期到11月份才能峻工下水。美军东京空袭还炸了6个日本学校和一个军队医院……战后收集的数据确认，杜立德东京空袭，死亡人数是87人，重伤151人，轻伤311人。死亡者包括儿童——所有这一切，较之日军在南京杀戮30万妇孺老幼、浙、赣会战屠杀25万无辜平民，简直判若云泥……虽然东京空袭极大地鼓舞了美国人的士气，但是美国政府直到一年多后的1943年4月20日晚上才正式发布轰炸东京的公报。官方解释说，空袭后没有立即发布详细内情的原因，一是为了美国飞行员的安全，以防被日军追捕，二是保护日占区帮助美军飞行员的中国友人，免遭日本人报复——尽管事与愿违。东京空袭后，日本媒体接到军方指令，要把空袭报道成美国残忍、不分清红皂白轰炸包括妇女、儿童在内的平民的战争犯罪行为。日军除了在中国实施“浙、赣战役”，报复、滥杀无辜中国百姓外，不可一世的日本海军，还试图在太平洋追剿协同东京空袭的美国太平洋航母舰队。日本海军第二舰队，当时刚刚从印度洋作战归来，停泊在台湾附近进行补给。这支由5艘航空母舰、包括日本海军最优秀的战舰和飞机组成的舰队，接到立即出发太平洋搜寻美国舰队的命令。但是气势汹汹要报一箭之仇的日本第二舰队，始终没有找到美国航母下手。不幸的事实是，日本海军的确应为东京首次被美军空袭担责。因为“大黄蜂号”航母，使用了日本舰队1941年偷袭珍珠港时的同一方法，满载轰炸机，近距离接近日本海岸，日本海军却毫无察觉，甚至让美国舰队完成使命后安全无恙地驶离日本防守的海域。在杜立德空袭东京行动中，美军首次使用陆基中程轰炸机，从航母甲板起飞，成功完成远距离轰炸任务，是一次具有开创意义的军事尝试。日本军方一度十分困惑：轰炸东京的美国飞机从哪里来？这种困扰和承认日本确实在空袭中很脆弱，促使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下定决心要与美国太平洋舰队决一雌雄。日军1941年偷袭珍珠港时，美国航母碰巧不在珍珠港内，躲过一刧。杜立德东京空袭后，山本五十六孤注一掷，发动了“中途岛”大海战，企图全歼美国太平洋海军主力，将日本本土的防御线扩展至中途岛。然而，山本五十六却没想到，“中途岛”一役，日本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海军惨失四艘航母及一批主力战舰，日本帝国从此之后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溃败。在空袭东京的战报发布记者会上，一位记者究根问底地追着罗斯福总统问：“杜立德空袭东京的飞机从哪里起飞？”罗斯福总统亲自为杜立德上校颁奖，右一是国务卿马歇尔将军
本文资料来源：
（1）COUNTDOWN TO THE DOOLITTLE RAID by RONALD H. BAILEY AND SUSANZIMMERMAN
（2）WW2 – Doolittle Raid and the Brutal Japanese Reprisals (1942)by TWS Blog
（3）The Horrific Unintended Consequence of Doolittle’s CourageousRaid on Tokyo by J. Scott
（4） One year later, Tokyo raidstory told By SANDOR S. KLEIN
（5）https://www.newspapers.com/image/179480087/?terms=Bishop%2BPatrick%2BCleary
（6） http://zjnews.zjol.com.cn/05zjnews/system/2005/05/27/006120589_08.shtml
（7）https://acsathens.digication.com/Truman_Trial_2015_Defense_Team/Math
（8）The Untold Story of the Vengeful Japanese Attack After theDoolittle Raid by James M. Scott
（9） The Doolittle Raiders andChinese Revisionist History by By Bonnie Gir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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