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卢诗选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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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卢，70后，天津南开人，原籍山东。

| 约稿、排版：罗永鸿

   西卢诗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河流      

夜的雨

从小就喜欢黑夜，喜欢夜里下雨
我老家的平原
没有喀喇昆仑也没有那拉提
有的只是不咸不淡的雨
就像现在
窗外的雨似有似无地敲打着地面
美丽又宁静
仿佛那雨里，永远住着我的出离和怅惘
空旷和安详
住着后来走在雨里的另一个自己
这无法言喻的蜿蜒细流

如果哪一天我永远睡去
我祈祷也是在夜里
并且也要
下着宁静又美丽的雨
如我想象的
雨水要盖过黑色的哭声
盖过无根之水念念不忘的根须



月色无边

有月亮的晚上，独爱趴在窗前
看院里那株玉兰
玉兰发着光
我不知道那是玉兰的光还是月亮的光

有时会忍不住探出整个头去
脸上就染了光
我不知道
那是月亮的光，还是玉兰的光

唯一能确认的，是对视的次数多了
偶尔觉得我自己
也有了一棵植物的眼睛
和气息



6月7日，雨

喜欢早晨的细雨
叶的味道推窗而进，遐想出无数可能

雨是早晚要来的
尤其经过几日一反常态的高温
就像乐极了会生悲

我确信阳光是以各种形态存在的
比如变脸一场寻常的雨

高考第一天。有人说在雨里看到冰川
也有人，正抵达恒河



现场

躺在被子里看诗
右手举着手机
左手下意识地放在腹部
一道长长的疤痕
像只扭曲的蜈蚣趴在肚脐旁
那是一种情绪病在肆虐许久之后
留下的生存纪念
看到有人讲授诗要写出痛感、撕裂感
要有生活的现场感
我忍不住又按了按
自己被针线缝合过的身体
那片死皮
依然麻木僵硬
仿佛一张紧闭的嘴，无动于衷



医院的墙壁

走廊的另一个角落
他也学我的样子，铺上垫子和巾被

胸科病区的大门已经落锁
ICU护士半夜找家属的概率几乎为零

大楼寂静。他抬手拍了拍洁白的墙面
我也敲敲我这边

几下脆响里，藏着比寺院和教堂
更深的祈祷声



往东是大海

它们跌宕、蜿蜒。他们离析、融聚
它们迷茫也求索

它们带着数不尽的向往与原罪
它们漂泊已久

最美好的事啊，莫过于
一扇门在暮霭里风平浪静地打开
它们快老了

每个人都有流经自己的河流
它们远远看见了，曾经雪山之顶
一样的蓝



中秋月

母亲说过，生我的时候
正赶上一场百年不遇的雪

是父亲靠一把铁锹铲出路，从四里外
把一位小脚接生婆请到家

他们总感叹，这么多年
乡下再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这么多年在城里
我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中秋，我远远地看那个月亮
月色厚厚地铺满人间，有雪的光芒



火焰

在混沌的旷野跋涉，深陷预设的伏笔
风呈黑色，把疲惫渲染得更加荒芜

飞鸟和路牌藏在暗处
有多少挣扎就有多少爆发和流亡

或者，要有一栋房子，接纳我的脚
要有一束光，剪去我身后多余的阴影

或者，我该拿出口袋里仅存的微笑
向光芒交换一团火焰

那是唯一的，劈啪作响的火焰



凌晨两点

出来抽烟时，风更大了
一些叶子贴着地面疾跑，一些
在空中乱舞

它们生着不同的面孔，也顺从着
不同的去向
但明天，将同样消失于尘埃

回到值班室，那几人依然聊得火热
从做饭到女人到性
再到路边一对交媾的猫

而我继续看诗。对于活着
我们同样饱含激情，乐此不疲



银杏树下的雪

最后一片叶子也没了
几棵银杏仿佛被鹫鹰啄食已久的马匹
空着白色的腔骨

昨夜的一块雪噗地一声巨响
从树上掉到树下
摔碎在地上的雪，也是雪

莲宗寺的山门开了
一个小沙弥尼在浓雾里，轻轻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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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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