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 | “旅行蛙市政一卡通”骗局
（推送中“旅行蛙市政一卡通”的照片）
全文共 3851 个字，阅读大约需要 7分钟
· 近日，一条推送“引爆”了朋友圈。 推送称制作了1000份旅行蛙市政一卡通。获得方式很简单，只需要扫描推送下方的二维码并添加好友即可。
· 记者在微信主界面的搜索栏中选择搜索朋友圈，并输入“旅行蛙一卡通”，发现了多条类似推送。
· 北京市政一卡通有限公司发布声明，称从未发布过旅行蛙市政一卡通。并表示该公众号此举是为了赚取关注与获得个人信息。
· 记者调查发现，以免费赠送礼物为手段，利用新媒体扩大传播，以获取关注度的套路并不少见。
记者丨李推
文编丨赵曦
1月31日，王淼把她最近转发的两条推送都删了。随后觉得不解气，又暂时关闭了朋友圈通道。
“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信了。”她现在仍然有些愤懑。
1月29日中午开始，王淼的微信朋友圈中频繁出现一条有关“旅行蛙北京市政一卡通免费赠送”的推送。旅行蛙是日本推出的一款青蛙养成小游戏，王淼下载后时不时登录进去看看自己的“蛙儿子”。“他会自己吃饭、睡觉、旅行，”王淼笑道，“挺可爱的。”
“旅行蛙”“一卡通”“免费”，三个关键词连结在一起，让王淼有些动心。
“说不定我能获得呢？”她回忆称自己当时有些侥幸，“一卡通是平时必备品，定制一卡通买都买不到，别说还不要钱。”
想到这里，王淼点开了推送。
“免费一卡通”实难免费获取
推送称邀请到了旅行青蛙的插画师，并制作了1000份专属北京市政一卡通。获得方式很简单，只需要扫描推送下方的二维码并添加好友即可。
王淼略有犹豫，因为此时推送的阅读量已经超过了两千，她觉得自己免费获得一卡通的几率不大。但转念一想，尝试也未必会有损失。王淼看了看推送展示的“旅行蛙一卡通”实物图，最终关注了发布推送的公众号“北京票票网”，并按照推送中的要求扫描了推送下的二维码，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
过了约半小时，对方才同意了王淼的申请，并称加的人有些多所以回复晚了。按照对方的提示，王淼在对方的朋友圈中找到了获得“旅行青蛙”一卡通的要求：点赞该条朋友圈，并将之前那条“旅行青蛙”一卡通的推送转发自己的朋友圈，不能屏蔽任何人，再截图发给对方。
对方的这条朋友圈也发布了获奖规则：“点赞排名第八位、第十六位、第二十四位、第三十二位者……以此类推，即可获得。”
这一天中，她发现自己的两位好友也陆续点赞了对方的第一条朋友圈。第二天，她点开了“旅行蛙一卡通”推送，想查看此时的阅读量，但发现该推送已被举报屏蔽，原因是“诱导分享”。
王淼有些疑惑，觉得可能无法获得定制一卡通了。但这时朋友圈中又有人转发了同样的推送，王淼点进去查看后，发现和昨天的推送并无两样，只是推送下方的二维码发生了变化。
“再试试吧，对方也没让我交钱或者填写个人信息，挺安全的。”王淼再次添加好友，而对方的回应同样是要求王淼查看自己的第一条朋友圈。“朋友圈内容一样，要求也一样。”
王淼再次照做了。过了一天，她再次点开推送时，发现这条推送也已经无法查看，原因是“该账号涉嫌欺诈”。
回顾这两天自己的经历，王淼觉得 “转发送一卡通”可能只是该公众号赚取关注度而使用的套路。她记得曾经查看过“北京票票网”的历史推送，这一公众号成立时间不长，每条推送的阅读量至多一百人次，而“旅行青蛙”一卡通推送的阅读量则到达三万以上。
“竟然被骗了，还免费帮他们做广告。”王淼反思， “他们抓住了想免费获得的心理，利用人际圈不断扩大传播。”
她把之前转发的两条推送删了，觉得还不够，又暂时关闭了朋友圈。“还好已经被举报了，没法骗到更多人。”
王淼没意识到，虽然“北京票票网”这一公众号已被屏蔽，但“旅行蛙一卡通”的套路仍然如火如荼。
“旅行蛙一卡通”套路层出不穷
张岚在长沙上学，虽然看到自己在北京上学的朋友转发了“旅行蛙一卡通”的推送，但她并不心动，因为“一看就是假的，不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两天后，张岚的大学同学也转发了一条相似推送，不同的是标题换为了“旅行蛙湘城（长沙）一卡通”，推送内容与之前的推送完全一样。这让她更加确信，“这是骗人的”。
记者在微信主界面的搜索栏中选择搜索朋友圈，并输入“旅行蛙一卡通”，发现了多条类似推送。这些推送都称邀请到了旅行蛙插画师，并定制了1000份专属一卡通，只需扫描推送下方的二维码并关注公众号即可免费获取，并未提到其他获取要求。几条推送的内容、排版完全相同，但一卡通的名称却有了变化。
（微信推送截图。标题中显示，免费赠送的分别为公众号所对应地区的一卡通）
发布推送的公众号多以“地区+高校资讯”命名，而这些公众号的简介也十分相似，称旨在提供当地高校热点资讯。记者点击查看历史消息后，发现这些公众号发布的推送也大多相同，而推送内容则与当地高校关联不大。
（公众号发布的历史消息一览，可以发现部分推送相同）
这几家公众号曾发布的推送阅读量多为两百以内，而“旅行蛙一卡通”推送的阅读量则相对较高，达到一千以上。三条“旅行蛙一卡通”推送下方的二维码并不相同，扫描后出现的公众号多带有“旅行青蛙”字眼。
其中，“南昌高校资讯”推送中的二维码对应的公众号为“高校实习喵”，“长沙高校资讯”对应的是“旅行青蛙来啦”，“首都高校”对应的则是“最美旅行青蛙”。这些公众号的简介相同，称“旨在为大学生提供优质的兼职、实习资讯”。在账号信息中，“名称记录”显示这些公众号曾于今年1月27日改名，原名称带有“实习”字眼。
（“旅行蛙一卡通”推送中的二维码对应的公众号）
记者关注了“最美旅行青蛙”公众号后，界面弹出信息，要求转发“旅行蛙一卡通”推送至朋友圈并截图，同时将邮箱发送至公众号后台以接收报名表，记者按照要求发送后收到了微信自动回复的报名表链接。
报名表要求填写姓名、手机号及邮箱，记者提交后，报名表转入了另一个界面，要求扫描图中二维码并关注公众号以接收获奖名单信息。
（报名表）
而二维码所对应的公众号正是之前发布“旅行蛙一卡通”推送的“首都校园”。根据公众号发布的提示，获奖名单将会通过短信方式告知。截至发稿日，记者仍未收到是否获得一卡通的相关通知。
记者按照上述步骤依次完成报名后，发现“高校实习喵”报名表的二维码对应的公众号为“南昌高校资讯”，“旅行青蛙来啦”对应的是“长沙高校资讯”。与之前的对应情况完全相同。
“实习资讯”类公众号发布的历史推送大多相同，多为免费分享电影、书籍，PPT素材包等资源。
（不同二维码所对应的公众号，其发布的推送完全相同）
记者点开多条推送，推送中提示，免费获取相关信息需扫描二维码关注公众号并回复关键词。几条推送中的二维码相同，对应的公众号名为“小舟学堂”。在该公众号的历史消息中，可以发现，“小舟学堂”发布的推送与“最美旅行青蛙”等公众号发布的推送内容相同。
（“小舟学堂”发布的推送）
记者按照推送中的提示发送关键词，但仍未能立即获取资源，还须按照要求将获取PPT的推送转发到朋友圈，或者直接向客服支付9.9元。
（回复关键词后并不可立即免费获取资源）
要求转发的推送提到了关注该公众号即可免费获得PPT素材，截止发稿日，该推送阅读量达到了7453.而推送末端，展示出关注“小舟学堂”公众号的人数已达到20余万人次。
（点击公众号页面底栏后，出现了如图界面）
上述公众号中，部分公众号的账号主体为个人，多数账号主体为同一家公司。2月1日上午8时47分，“最美旅行青蛙”发布推送“一卡通部分录用同学名单”，点击后发现仍需扫描二维码关注另一公众号才可获取名单，而这一公众号的账号主体也为广州螺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记者于当日上午11时再次点击该推送时，发现“最美旅行青蛙”这一公众号也因涉嫌欺诈而被微信平台屏蔽。
由此可见，就算最终可以得到所谓旅行蛙一卡通，也需要关注至少两个公众号，转发朋友圈并提供得不到安全保证的个人信息，其实并不“免费”。
官方表示“旅行蛙一卡通”系侵权
1月30日14时，北京市政交通一卡通有限公司在其官方微博中发布声明，称近日不法商家及个人在微信散布虚假信息，以免费赠送旅行蛙主题一卡通的活动骗取关注、收取用户信息。并提示用户不要轻信及转发，也勿使用所谓“奖品”的假冒伪造卡。
（微博截图）
王淼仍有些疑惑，她的舍友曾通过京东购买“多啦A梦”异形一卡通，并正常使用。“这些异形一卡通都是私人制作的吗，我们要怎样甄别？”
记者联系到了北京市政交通一卡通有限公司（后称“一卡通公司”），对方表示此前已同哆啦A梦、加菲猫等版权方合作推出系列纪念卡，但从未与旅行青蛙版权方合作并发行一卡通。市面上带有“旅行青蛙”形象的北京市政一卡通均为侵犯版权的伪造卡或变造卡。
“北京地铁、北京公交等人工充值网点有权拒绝为该类型卡充值，同时，在充值、使用中出现任何问题，公司有权不予受理。”一卡通公司表示，对于此次侵权行为，其将稍后在微信平台作出详细说明。并补充道，避免受骗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从正规的官方渠道购买、办理一卡通，如天猫旗舰店、地铁站内一卡通多功能一体机、一卡通营业厅均可买到一卡通版权卡。
“版权卡都做了专业的防伪处理，大家在购卡时一定要认准标识、一卡通唯一识别序列号、激光防伪标识，”一卡通公司建议，“若不法分子兜售低价卡、打折卡、特殊卡，大家千万不要因小失大，造成不必要的经济损失。”
张岚把一卡通公司发布微博的截图发给了同学，虽然还没收到回复，但她发现对方已经删除了之前转发过的关于“旅行蛙一卡通”的推送。
“其实很多年前这种套路就出现了，我也差点上当。”张岚曾点开过一篇关于“转发即可得熊本熊一卡通”的推送，但她点击时发现阅读量已经超过十万，虽然有些怀疑，但张岚还是试了试，转发推送并关注公众号后，她始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后来就给删了，这种套路很常见，”张岚分析，转发即可免费领取物品其实是公众号骗取关注、获得个人信息的套路，而这类公众号也多以盈利为目的，“时不时发布一些免费获取资源的推送，其实最终还是得交钱。”
这一说法与记者此前的调查结果吻合。
事实上，利用这一套路获取关注、实现盈利的行为不只在微信平台出现。一年前，小鱼曾在微博平台偶然刷到过一条关于灵异类漫画的微博，看到最后，发现需要关注一名博主才可以获得漫画结局，小鱼照做后，这名博主发出的自动回复要求小鱼关注另一位博才方可获得漫画结局，小鱼再一次关注，得到的结果依然和之前一样。
小鱼后来在一个漫画软件上看到了完整版漫画，她发现，之前关注的博主其实是盗用了这一平台中的部分作品。这些博主平时多发布一些类似漫画、小说，大多以获取结局的方式要求关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广告。“应该就是让我们关注他，毕竟博主的广告费与自己的粉丝数量是挂钩的。”
王淼“取关”了几个公众号，她后来仔细查看了这些“高校资讯”“实习资讯”曾发布的推送，发现内容与当地高校或实习并无联系，多为男女情感话题的讨论或者宣称免费提供资源，阅读量也并不高。
“大概真的就是骗取关注度吧。”王淼想在朋友圈提示朋友不要受骗，想了想，又删去了。“希望每个人能提高警惕，毕竟没有免费的午餐。”
（文中图片均为网络截图；应受访者要求，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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