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此刻正感受到一波人生幻灭

人活一世，沉沉浮浮，忽软忽硬。（我说的是心肠）

一味天真温暖，总觉得未经搏杀，也没真的面对过一些真相，如海上沙楼，回味只余“空”字。而历经世事，难的又在于这个“软”，从不吃亏上当，永远不败之地，听起来也是一个“惨烈”概念，并未被生活善待和回馈。

所以，何时软、何时硬，如何倾侧，怎样摇摆，真真是天平座爱讲的永恒话题。而中庸之道也在于分寸之间，知过犹不及，懂最后一根稻草。也是没有什么道理是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

所以试着写一下这个硬心肠系列，一起摇摆。不算吐槽，只是共勉。

我感受到了。很久以来，我以为已经渐行渐远的、那种名为“幻灭”的情绪又涌上来了。

我的上海朋友囤了一批名为“七贤”的清酒，每天中午过后，就开始喝——还要掐一下表，“过了中午12点再喝就不算酗酒了啊”。他跟我说：我现在就是竹林七贤里面随便谁吧，只要能放浪起来就行。

我隔空遥祝了一杯，我想说我懂那种心境。这一两年来见证过一些生离死别，也见证过起高楼，并亲见了楼塌了。我们开始过一种“随机生活”，未来微妙的不可期起来，因为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当长远计划失去了意义的时候，日子难免见缝插针起来，看似灵活，其实都是捉襟见肘。

难免觉得不值得，虚荣就算无益，努力似乎也无效。既然有人可以一夜之间失去房子或存款，那么未必还要为之拼搏。专注和延迟满足什么的，在当下更是时过境迁。因为你可能会因为错过了一条群消息，吃青菜都得延迟满足。

从来没有这么不寂寞。一呼百应简直：“走，喝酒去”，“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我讲，如今过好每一天吧。“过一天算一天吧”，及时行乐这个词，也更多的被挂在嘴边。

虽然有一种美好的说法是“活在当下”和“过好每一天”，不过“及时行乐”和“花开堪折直须折”总有一些微妙的贬义感。

可能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折射，透支了未来只为了满足眼前。但当你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世界运行规则的时候，及时行乐就是一种幻灭感，这是我们手里仅仅能抓住的一点甜了。

最近不太有人提长期主义，也不太提“做时间的朋友”了。道理我都懂，但最关键的一点，是先让我活过今天再说。要不然只能跟王家卫的电影一样，咱们做一秒钟的朋友，爱个一瞬间。

所以啊，我知道了，人类与生俱来的一些软弱和不靠谱，往往才是救我们于水火的东西。

在以往的【硬心肠系列】里，我往往劝大家坚硬起来，去做一些困难的事情，抛弃一些软弱的东西。可此刻，幻灭感袭来的时候，我倒也觉得可以硬起心肠接纳自己的摆烂。

在这段时间，过得最艰辛的往往是有责任感的一些人。你知道吗？有的人如果不工作、不做事，就会有强烈的罪恶感。如果恰巧还要对别人负责，比如公司里的等着发薪水的员工，如果让他躺平，他就更加有罪恶感。

即使是在封了差不多半个城的那段时间，我有朋友作为拥有交通工具和没有弹窗绿码、小区和办公楼都没有封的“天选之子”，也天天坚持去上班。我好奇地问她同事都到不了岗，你一个人去上班能干什么？那她也不管，想做事总是有得做的，毕竟闲下来她更难受，感到无法交代、无法说服自己。

另一个独立设计师在今年无法办秀、无法参加时装周、无法开订货会、错失了整个春夏系列之后，也每天在工作室里忙碌。用她的话来说：我整理库房还不行吗？我去研究转型线上还不行吗？

她们都是我心中的圣地亚哥。那位古巴老渔夫，有没有鱼、抓得到抓不到鱼，都再说，搏斗就完事了。再说，你怎么知道她们从中没有得到快乐呢。有很多人，他们的快乐就是来自工作、创造啊。

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躺平的，也没有条件及时行乐。你想……当我们普通人都开始感受到世道艰难，那些身为弱势群体或贫困边缘的人，可能会更难。根本没时间去想所谓行乐、所谓摆烂，都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心肠强撑着继续努力，努力活下去。

我小时候觉得《老人与海》特没意思，就是折腾半天忙了个寂寞呗。在过去，我们总觉得付出就会有收获，明天一定会更好，从来没想过如果真有逆境到来，当你的努力或折腾都如细砂如水，那时刻该如何自处。

现在知道了，撑得住就撑，撑不住就躺下。只要你还有能躺下的资格，没什么复杂的。我们的祖辈也是经历过重重风浪的人，他们很多生活态度就是我们的。

有专家说，如果你此刻有及时行乐的心态，说明你还不是一个足够自律、足够相信长期主义的人。越是困难的时刻，越是拂去浮华藏起来苦练内功的时候。撑到下一个上升周期来的时候，你起码还没掉队，还有浮水的能力。

可我又要车轱辘话来回说了——问题就是如果我现在不幻灭一下，不及时行乐一下根本撑不到下一个周期啊。

要知道，多少人在这段时期收入下降、失去了所爱，有人失去了健康，我们不再能自由走动，一切都不可预判，做一件事要思考五个预案，偶然事件现在是必然事件本身。我们很难识别朋友们的表情，我们更多是打字而不是说话，多久没有面对面的笑过一场……你让我依然负更重的重前行，然后还心态阳光开朗，这怎么可能。

我们倒是更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治愈自己。

所以这一篇【硬心肠系列】，我倒是愿意称之为：在人生的某个“悠长假期”间，先让自己身心平顺的活下来，就是合理的，这样的“只要青山在”的主题。

我现在看见“来日方长”四个字都有点应激——曾经的我们，多少次以为来日方长，那些没有说的话，那些没有一起做的事，后来都不曾说不曾做了。曾经的我们，多少次以为来日方长就是我们还有机会去享乐，去体会人生的曼妙，其实，也是心境沧桑，等你有了条件，却没有支撑人生享乐的体力、精力和心情了。

所以当你幻灭的时候，先丢弃那些及时行乐的负疚感吧，也不用耿耿于怀长期主义的回报，先在这一刻，慰藉自己的灵魂，安抚它，让我们免于癫狂。

当下的及时行乐，何尝不是另一种长期主义：你知道自己躺平一下，不会影响人类的进程，也不大会影响你自己的进程。因为——

人要跟着大势起伏，若不是乘风破浪的年代，也不必非要自己披荆斩棘。也许终于到了某个时刻，让我们审视，生活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不应该只有努力，只有996、买房、买学区房、换车、买更贵的包……我们去更细微的地方享乐：一颗青菜发芽的过程，狗子学会了握手，孩子突然说出了充满哲学感的话、和朋友在中年再度体谅和解，发现了一瓶好喝的酒……诸如此类。

躺下的你是聪明的，计算过努力性价比的，硬起心肠砍掉生活中效率不高的那部分努力，比如反复修改的文件，徒劳的路演PPT，凑不齐的首付等等，当你付出十分之收获两分的时候，还不如先把身体养好，保持精神世界的不折堕。

硬起心肠留住青山，让我们在下一个周期山顶见。此刻，只愿我们快乐不拧巴，若非要付出努力，全部用在自己身上，去在这不确定的世界里寻找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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