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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妮诗19首

飞是不允许的


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试过

天空从来不欢迎人

我贴近它的时候

它脸色骤变

紧张得像伤口上

涂抹了大量的龙胆紫

连诗人都已经放低了

哗哗翻响过的心

因为飞是最不被允许的

转动身体的空间渐渐稀少

我看见西半球的上空

两只钢铁的鸟架在下坠中燃烧

就像我在夜里

撞在我的穿衣镜上

我的眼睛里

溅起了毁坏的光斑

又有飞机穿过头顶

我钦佩那些

把生命当作火柴杆的人

多么危急的洪水猛兽逼着他们

上了天

我们的自由

只装在不堪一击里

让头脑出走

就已经幅员无边。




抱大白菜的人仰倒了


飞机倾斜着接近傍晚的田地。

我在低空中

看见遍地大白菜

向我翻开了

鲜嫩青脆的心。

抱白菜的人全都向后仰倒了

托着他们的

是一片半透明的薄金。

到冬天的西北去

抱一棵白菜

立刻就能飞了。

田里的人

怀抱着洁白多层的卷云

他们飞得多么安详。

天空旋转

保佑着胸前生长蔬菜的人们。

我要在飞机落地之前

抱住地平线上穿着冰壳的大白菜

靠寒冷彻骨的力量

穿越干裂如唇的高原。




一个少年遮蔽了整个京城


荒诞啊

突然在一个九月的早晨

北京成了巨大的不可知。

八百年的古城

为我一个人重筑护城的高墙。

我送出门的是个单纯少年

千层万层藏好了能到达北京的票。

光芒随后披云戴月跟了过去

我变成了我

答案变回了谜题

容易统统变化出了难。

它曾经宽直的街道

再三折叠成为弯曲不明的胡同。

北京城因为他

而滴水不泄

成了一件高不可取的新神器。

所有的故事都蒙上天鹅绒

这是我们母子之间

博大精深的魔术。

我总是那个猜谜的人。

吃半碟土豆已经饱了。

送走一个儿子

人已经老了。



月光白得很


月亮在深夜照出了一切的骨头。

我呼进了青白的气息。

人间的琐碎皮毛

变成下坠的萤火虫。

城市是一具死去的骨架。

没有哪个生命

配得上这样纯的夜色。

打开窗帘

天地正在眼前交接白银

月光使我忘记我是一个人。

生命的最后一幕

在一片素色里静静地彩排。

月光来到地板上

我的两只脚已经预先白了。




去上课的路上


月亮在那么细的同时,又那么亮

它是怎么做到的。

一路走一路想

直到教学楼里铃响

八十三个人正等我说话。

可是,开口一下子变得困难

很难找回能说话的我。

也许缺一块惊堂木

举手试了几次,手心空空。

忽然它出现了

细细的带着弯刀的弧度

冰凉的一条。

今晚就从彻骨的凉说起。




从北京一直沉默到广州


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总要有人了解

火车怎么样才肯从北京跑到广州。

这么远的路程

足够穿越五个小国

惊醒五座花园里发呆的总督。

但是中国的火车

像个闷着头钻进玉米地的农民。

这么远的路程

书生骑在驴背上

读破多少卷凄凉的诗书。

火车顶着金黄的铜铁

停一站叹一声。

有人沿着铁路白花花出殡

空荡的荷塘坐收纸钱。

更多的人快乐地追着汽笛进城。

在中国的火车上

我什么也不说

人到了北京西就听见广州的芭蕉

扑扑落叶。

车近广州东

信号灯已经裹着丧衣沉入海底。

我乘坐着另外的滚滚力量

一年一年南北穿越

火车不可能靠火焰推进。




晚上的海被我看见


南海上升起夜晚的怨气。

哪个可怜的人

情愿领养这样皱纹密布的老母亲。

在蓝天白云以后

还要留下来爱护黑暗。

唱颂歌的人都躲藏得很深。

沙子下面还是沙子

苦下面还是苦。

海面晃动最后一点点月光

她就是深渊

深渊原来也要穿件素雅的衣裳。

我不敢再向前了

苦涩不可能走远。

巨大不安的黑色复仇者

葬身给她的人

一排一排挺身而出

吐出白的牙。

悲剧不肯谢幕。

坏事情从来就是一架永动机。

我该怎么样忘记过去

熬过海边的深夜?



雪后的山西变厚了


我出门

看见世界就这样变了。

雪把好东西降下来

山西像一座没人碰过的银矿。

车身披了上好的羊毛毡

黑汽车一夜间换成了白汽车。

热的馍双双贴在怀里

行路人的神色突然庄重了。

静静的一夜啊

一层雪变成了两层雪。

一张纸币送出去又收回来

无数次精抚细摸

使它黏黏地厚过了三张纸币。

太阳升上来就落下去

天变得很窄

煤层空着腹托起人间。

大地也像一张用久了的钱

再三被人摩挲

显得格外值钱了。

一个敏感如我的人

心里随时生风生刺的人

怎么能长久待在这日落之地?

我的天啊。




西瓜的悲哀


付了钱以后

这只西瓜像蒙了眼的囚徒跟上我。

上汽车啊

一生没换过外衣的家伙

不长骨头却有太多血的家伙

被无数的手拍到砰砰成熟的家伙。

我在中途改变了方向

总有事情不让我们回家。

生命被迫延长的西瓜

在车厢里难过地左右碰壁。

想死想活一样难

夜灯照亮了收档的刀铺。

西瓜跟上我

只能越走越远

我要用所有的手稳住它

充血的大头。

我无缘无故带着一只瓜赶路

事情无缘无故带着我走。




喜鹊只沿着河岸飞


那只喜鹊不肯离开水。

河有多长

它的飞行就有多长。

负责报喜的喜鹊

正划开了水

它的影子却只带坏消息。

好和坏相抵

这世上已经没有喜鹊

只剩下鸟了。

黑礼服白内衣的无名鸟

大河仰着看它滑翔。

人间没什么消息

它只能给鱼虾做个信使。

连一只喜鹊都叛变了。

我看见叛徒在飞

还飞得挺美。




在夜航飞机上看见海


什么都变小了

只有海把黑夜的皮衣

越铺越开。

向北飞行

右下方见到天津

左下方见到北京

左右俯瞰两团飞蛾扑着火。

这时候东海突然动了

风带起不能再碎的银片

又密又多的皱纹抽起来。

我看见了海的脸

我看见苍老的海岸

哆哆嗦嗦把人间抱得太紧了。

我见过死去

没见过死了的又这样活过来。




十一月里的割稻人


从广西到江西

总是遇见躬在地里的割稻人。

一个省又一个省

草木黄了

一个省又一个省

这个国家原来舍得用金子来铺地。

可是有人永远在黄昏

像一些弯着的黑钉子。

谁来欣赏这古老的魔术

割稻人正把一粒金子变成一颗白米。

不要像我坐着车赶路

好像有什么急事

一天跨过三个省份

偶尔感觉到大地上还点缀了几个割稻人。

要喊他站起来

看看那些含金量最低的脸

看看他们流出什么颜色的汗。




过云南记


老虎退下去,鹰也退下去

杀人的和被杀的都逃到了外省。

天腾出它的左下角

云南就在那下面蒙头睡觉。

这个红色庄园主睡得太舒服了

横侧着的曲线忽然高忽然圆。

绿袍子以下露出红的身体

比红还深,比岩石还深

比种子的要求还深。

只有红,没有火

只有身体,没有主人。

青草们爬上它的头顶心惊肉跳

峡谷的牙齿闪着懒惰的光。

泥土被玉米根簇拥着发胖

红色的云南不做事也不慌张。

现在,左右奔跑着空山回声

我紧提着心经过一条铅红色的舌头。




那个人摔倒了


老太婆穿着她最好的衣服

夹着比两个老太婆还要高的芝麻秆。

全河南最小的脚走上了田埂

那生了她,又嫁了她的村庄越来越近。

她被怀里的芝麻绊倒

忽然摔在自己家挺挺的桐树下。

活过两个世纪的老太婆

在树影的迷乱里鹅一样大笑。

整个村子都忍不住动了。

像游在乡村中的金鱼

老太婆扑腾着刚染过布的两只靛蓝的手。

扑累了,照照很透亮的一汪天。

她的屋里存着最细最韧的棉花

架着最结实的织布机。

满院子晒着暖暖的新玉米

想到这些,她要在门口多睡一会儿。

芝麻都熟了,这季节让人踏实。

乡村原本应该是好的

庄稼白猫桐树和人都该享受好的生活。




提着落花生的


她站着,两手提着刚出土的落花生。

那些果实,还穿着新鲜粉红的内衣

像婴儿,像没开瓣的荷花。

身后,一块田的距离

光光地立着她的五个小孙子。

他们的屁股上不是裤子

是快要僵硬的黄泥。

三块田的距离以外

坐着她已经不能行走的小脚母亲。

没有一个人移动,乡村出奇地安静

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落花生看到了最初的人间

一个挖掘者,五个小光人

远方还有一个苍老的。

泥土还没完全落干净

花生有点伤心。

她站着,稳稳地像任何大地方的高房子

满园鲜花的房子

管风琴奏乐的房子。

乡村的水塘远远地跳着黑气泡

她的心正向外亮着。

人说,那妇女是个信教的。




深夜的高楼大厦里都有什么


可以没有人,但是不能没有电。

电把梯子送上去

再把光亮送上去

把霓虹灯接到天上。

人们造好高楼大厦

人赶紧接通了电就撤退了。

让它独自一个站在最黑暗的前线

额头毒亮毒亮

像个壮丁,像个傻子

像个自封的当代英雄。

浑身配戴闪闪的奖章,浑身藏着炸药

浑身跑着不断向上的血。

而现在的我抖开烫过的床单

我灭了所有的灯。

高楼大厦们亮得不行

我吃了闭眼睛的药。

这一生能做一个人已经无限无限美好。




飞行的感觉


在天上总是感觉不好。

所有高高在上的人都没有说实话。

要贴住舷窗才能入睡。

要依靠铁,依靠铝,或者依靠钢

会飞的金属们浑身棱角。

就在飞行的下面

多么多么五彩的绸缎。

重叠又重叠

绸缎啊,绸缎绸缎

人间并没有发觉

它自己开着一间最富有的绸布店。

跳下去将柔软无比。

绣满花朵的绸布,柔软的柜台

蓝色里有鱼,绿色里有鸟,灰色里有人。

只有我不在,我在飞。

贴紧舷窗也睡不着的时候

我总在想

我怎么会自己钻进这个飞行的牢房?




在冬天的下午遇到死神的使者


那个在银夹克里袖着手的信使。

我们隔着桌子对视

桌上满满地滚着红到了顶的脐橙。

光芒单独跳过来照耀我

门外的旅人蕉像压扁了的尸体

古典武士正受着刑罚。

那是个不能形容的忠诚的人

看样子就叫人信赖。

沉默在沉默后面赶紧说话

好像该草签一张有关未来的时间表。

可是,我现在还不能从我里面钻出去。

跑也不行

挣扎也不行

纵身一跳也不行。

我能做的最惊天动地的事情

就是懒散地坐在这个用不上力气的下午。

时间亏待了我

我也只能冷落他了。

月亮起身,要去敲响它的小锣

我打开了门,我和死神的信使左右拥别

拿黄昏最后一线光送他。




贴着白色墙壁走掉的人


他贴着他自己走。

他的灵魂紧随着,清楚地出现在稍后的墙上。

他一点都没察觉到分离

一点不看重那件破东西

他让那家伙独自一个。

灵魂遇到苍蝇,苍蝇也逃开

遇到墙上的涂鸦,肮脏的字蹦跳躲闪。

他只顾自己快步走,贴着苍白可怜的墙。

前面是他

后面是脚不落地的灵魂

歪歪扭扭跟得紧

好像很害怕迷失的痛苦

那个孤苦伶仃的弃儿。

如果人走得快一点

可能甩掉他那个心事重重的尾巴。

再快一点

那面墙就和路人无关

只是冬日里一整片的好阳光。




汉 俳 革 新 的 现 身 说 法

汉 俳 的 风 格 追 求


汉俳的基本风格,可以用三个词来概括,即:一、小巧轻妙,二、稚气清新、三、化俗为雅。
风格之一是“小巧轻妙”。
要“轻”,即轻快,要有轻飘的思绪,轻松的心情,轻巧的用语,轻盈的意境。要求感情不可太浓、太重。
汉俳作为十七个音的微型诗体,其特点就在于“小”。它首先要求着眼于那些微小的题材,就是日常生活中不显眼的、细枝末节的、无关宏旨的琐碎事物。描写的对象一般都是纤小细柔的东西。如——
《甲壳虫》:
小小甲壳虫
玻璃窗上来回冲
鼻青脸又肿
《马蜂》:
不得不打死
贸然闯入房间的
可怜的马蜂
即便对于本来“大”的事物,也要把它缩小化,当“小”东西来写,如——
《柿子》:
通红的圆月
挂在高高的树枝
像个熟柿子
《流星》:
夏夜的流星
你是天公洒下的
欢快的眼泪
《乌云棉被》:
夏日的乌云
给城市盖了棉被
透不过气啊
《大雨有脚》:
大雨也有脚
东西南北来回跑
雷电作向导
这里把月亮写成金桔,把流星看作眼泪,把整个城市缩小为棉被大小,把无边际的大雨写成有手脚的人,都是将大化小。
风格之二是“稚气清新”。
“小”又常常与幼小的心态,即童心相联系。这里有两种情况,一是以童心、童趣为描写对象,如李芒先生的《四岁小孙女》:“爷将硬豆吐,屈指歪头将数数,粒粒皆辛苦”。(原载《日语知识》1999.1),写孙儿竟然能够援引唐诗的“粒粒皆辛苦”不让爷爷吐出米饭中的硬豆;还可以理解为:四岁小孙女以为爷爷之所以吐出“硬豆”,是因为味道苦,所以说“粒粒皆辛苦”,是把这句唐诗中的“辛苦”理解为苦味了,从而表现出盎然的童趣。二是像日本俳人小林一茶,以其中老年的年龄,却写出了许多孩子气十足的幼稚风格的俳谐,如“没有爹娘的小麻雀,来和我一块玩吧”之类,并成为俳谐之一体。汉俳也应该着眼于幼小趣味,即童趣、童心的表达,如——
《叶子的眼睛》:
圆圆的叶子
被毛毛虫咬出了
两只小眼睛
《风刮星星》:
呼呼啦啦地
一片明亮的星星
被风刮掉了
《蚊子》:
蚊子呀蚊子
敢趴在我手臂上
是要找死吗
《发抖的树》:
在寒风中的
瑟瑟发抖的树啊
你很冷是吧
《儿时回忆》:
像个野人啊
在水草里摸到虾
当场吃掉了
《甜瓜》:
买到小甜瓜
和儿时偷摘的瓜
一模一样哦
《枕书》:
枕着书睡了
脸颊深深押上了
书本的印痕
这种稚气童心的表达,与中国古典诗歌的总体风格是有明显不同的。中国的古典诗词,从年龄特征上看,总体上属于中老年的艺术,即便是青年李商隐的诗,看上去也带有中年以上的理智、稳重和含蕴。性格浪漫的李白,也没有表现出青春少年气息,而是饱经人情世故的老练,其他如老杜就更不用说了。总体上,幼稚的诗词一般是没有审美价值的,因此中国传统诗论强调的是老到、老辣的艺术境界,久而久之,许多作品就不免显得有些暮气沉沉。而俳句则相反,松尾芭蕉提出了“老与少”的命题,认为俳人越到老年,越应该追求“轻快”(かるみ)的趣味,写出青春年少风格的作品。汉俳在立意上也应该不同于诗词,必须借鉴俳谐,以童心稚气的表现为美。需要指出的是,童心、童趣的特点就是直言无忌,并不强调“含蓄”。一些论者认为日本的和歌、俳句的特点之一是“含蓄”,因而汉俳的特点也是“含蓄”。这种说法本质上并没有错。但俳句及汉俳的含蓄,是以区区十七个字,状物抒情,高度凝练,不含蓄不行。这种含蓄与汉诗的含蓄有所不同。汉诗的含蓄常常表现为微言大义,以至“诗无达诂”;日本古典和歌理论也主张“幽玄”,幽玄也有含蓄的意思在,但俳句与和歌不同,它不提倡“幽玄”,而是一种径直的、简洁的状物和抒情。同样的,汉俳也不能因强调“含蓄”而故作高深。否则,就失去了俳味。
要使汉俳的风格清新,还有依赖于清新的比喻所呈现的清新的意象,在新奇的比喻中,写出新鲜的意象、新巧的构思。如——
《飞吻》:
春天的柳絮
飘飘地追逐行人
派送着飞吻
《白云》:
一朵白云啊
轻轻拂拭着天空
水晶般明净
《闪电》:
雷电空中炸
仿佛绽开大礼花
风把花瓣撒
《月亮行走》:
月亮乘着风
在黑云的缝隙中
匆匆地穿行
《雨伞变风筝》:
雨伞太轻盈
大风一吹飘欲升
眼看成风筝
《燕子》:
燕子的双翅
像把打开的剪刀
飞剪着天幕
风格之三,是化俗为雅。汉俳在风格上讲究“雅”与“俗”的对立统一,做到雅俗的对立统一,使雅俗不二。“俗”在内容上指的是俗事,就是描写那些日常生活中的看上去本来没有多少价值的平凡、琐细的东西,包括一些看似无聊的体验、无意义的事物,如松尾芭蕉的弟子宝井其角,夜间睡眠中被跳蚤咬醒了,便起身写了一首俳句:“好梦被打断/疑是跳蚤在捣乱/身上有红斑。”贞门派俳人儿玉好春的俳句:“竹水管被堵/捅捅看看有何物/爬出一蟾蜍”,都是把日常生活的无聊的事物写得很有风趣,这样,“无聊”也就变得“有聊”了,在这方面,笔者的尝试的作品有——
《蚂蚁朋友》:
感到孤单时
连爬进屋的蚂蚁
也看作朋友
《蚊子偷袭》:
秋夜的蚊子
在我臂上偷走了
越冬的食粮
《壁虎闯入》:
试问小壁虎
门窗紧闭咋进屋
进来不孤独?
《喜鹊一家》:
喜鹊一家啊
在街边树上作窝
喜欢热闹吗?
《寒雀》:
歪着小脑袋
正为吃的发愁吧
窗外的麻雀
《人与狗》:
人模狗样的
被主人穿了马甲
赤脚散步啊
“俗”还指使用俗语俗词,即日常化的现代口语,也就是所谓“俳言”;“雅”是指表现的高远、脱俗、潇洒的“俳意”,因而,“雅俗不二”就是与“俳意”与“俳味”的结合,就是化俗为雅。
《古松没皮》:
古松死犹立
脱衣卸甲没了皮
枝丫生枸杞
《打喷嚏》:
夏天的暴雨
像老天爷打喷嚏
忽然地来去
《粽子》:
粽子穿外套
几条带子束着腰
脱掉见美妙
《吃樱桃》:
每逢吃樱桃
放在嘴里不忍咬
怜香又惜貌
《小雨滴答》:
下起小雨啦
滴答滴答滴滴答
从屋檐落下
上述汉俳中的“没了皮”、“打喷嚏”、“束着腰”、“脱掉”、“不忍咬”、“滴答滴答”等等,都是日常口语,在古典式的诗词中是不能使用的,然而在汉俳中使用这些俗语即“俳言”,恰恰是汉俳中俗中见雅的“谐趣”、“俳味”之所在。相信这些俗词俚语的使用,不仅没有妨碍诗意的表现,而且在诗意之外增加了俳味。也说明诗歌语言绝不等同于华词美藻,而是与真感情、真性情相契合的自自然然的语言。
综上,汉俳是一种高度日常化、生活化的小巧玲珑的便捷诗体,其特点是艺术与生活的高度融合和统一。俳谐、俳句之所以走向全世界而产生了英俳、法俳、德俳、汉俳,之所以从欧盟主席范龙佩、中国总理温家宝,到文学界和非文学的各界人士都喜欢吟咏俳谐,不仅仅是因为俳谐吟咏起来较为容易便捷,更是因为俳谐具有独特的审美品格,与现代社会生活非常切合。从形式上看,汉俳做起来非常简单和容易,无非就是把一句话分为“五七五”三句来说而已。但是另一方面,汉俳作起来简单又容易,作好却很不简单、很不容易。换言之,汉俳容易作,却不容易作好。这是因为汉俳是一种诗歌艺术,因为它在审美上的要求很高。要写出好的汉俳,需要对大自然、对生活中的万事万物,都有新的观察、新的感受、新的表现。汉俳创作是日常见闻、日常表达与诗歌创作的高度统一。对作者而言,是“平常人”与“俳人”的高度统一,有了俳人的姿态、俳人的心胸,就可以随时在日常生活以其“俳眼”发现“俳意”,表现“俳味”,既美化心灵,又美化生活,根本上是借以实现艺术的生活化、生活的艺术化。在生活节奏日日加快的忙忙碌碌的现代生活中,随口吟咏汉俳,或抒情写生、或自况自嘲、或讽喻议论,或相互酬唱,都有助于在匆忙中寻找闲适,在嘈杂中寻求安静,在拥挤与逼仄中见出境界,将无聊化为“有聊”,在日复一日的机械与死板的重复中见出生机、变化和诗意,在不美中看出美,以“审美眼”来看世界,从而达到精神上的超越。这当中体现的是一种现代的“悟道”精神,也是一种人格修炼和心性修养。因而可以相信,汉俳作为一种新兴小诗体,具有中国古典诗词及现代西式新诗体所没有的独特性,只要能够把握和发挥它独特的审美功能,汉俳一定会在我国获得更好的发展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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