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开灵光之门：波斯马兹达教圣火庙考察记

Original 行游考古工作室珠饰与文明 2023-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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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贝德呵，请动手点燃圣火，

让黑暗的帷幕在火焰中焚灼。

--《马兹达·亚斯纳颂歌》[1]

🔺 伊朗亚兹德马兹达教圣火庙圣火坛

2019年7月，作者随故宫研究院考察团访问伊朗。

🔺 波斯王薛瑟斯觐见浮雕，伊朗国家博物馆

在德黑兰期间，我们住在伊朗国家博物馆附近的酒店。一个偶然的机会，作者发现住处附近有一座琐罗亚斯德教圣火庙，名为德黑兰亚德里安教堂（The Adrian Temple of Tehran），遂决定前去拜访。

🔺 德黑兰圣火庙路街标牌

琐罗亚斯德教（Zoroastrianism）是以古代波斯第一位先知-琐罗亚斯德（由阿维斯塔文转写为Zarathushtra）命名的宗教，[2]亦可以其教众所信奉的主神-全知全能的善神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简名为马兹达教，[3]其命名传统近似佛教、基督教和天主教，符合学术翻译的“信-达-雅”传统。

🔺 阿胡拉·马兹达的灵光徽记

马兹达（Mazdā）这个词由“梅赫”（Meh，“伟大的”），和“兹达”（Zdā，“绝对智慧”）两个词组成，含有“伟大的智慧天神”之意。[4]

中国传世文献把中亚地区融合了其他宗教因素（如印度教、地方原始宗教等）、本地化的马兹达教支派称为祆教。国内部分学者把这种中亚本地化马兹达教与伊朗传统马兹达教不加区分、均称为“祆教”，这显然不科学，值得商榷。甚至有部分国内学者、很多文化爱好者将马兹达教称为“拜火教”，更不可取。

🔺 德黑兰马兹达圣火庙圣火坛

圣火（ādhar，亦写作ādur）是马兹达教最重要的元素之一。火祭和祭火亦是马兹达教极其重要的仪轨。圣火神阿扎尔（Ādhar）为尊奉为神主之子。[5]马兹达教第二大天神（阿姆赫拉斯潘达，Amahraspand）阿尔迪瓦赫希塔（Ardwahišt）在天国代表马兹达的至诚和圣洁，是圣火的守护神。[6，7]马兹达教崇拜的是“七位一体”的善神阿胡拉·马兹达，并非“拜火”，以“火”代“教”、代“主神”甚不可取。

🔺 伊朗马兹达教资料

多年研究马兹达教，第一次走进现实中波斯人的马兹达教圣火庙，心情难以言表。

怀着忐忑之心情，我扣开了德黑兰的波斯圣火庙！

🔺 德黑兰马兹达教圣火庙

开门的是一位马兹达教女看庙人，她上下打量着我们这些东方面孔的“不速之客”，满脸狐疑。我用英语和看庙人阿姨说明来意，想参观圣火庙。看庙人阿姨用波斯语说着什么，似乎不对外参观。遗憾，我不懂波斯语。看我虔诚的样子，看庙人阿姨掩上门。

一会儿叫来一位面善的先生。这位先生叫阿尔明，英语很好，温文尔雅。我说我们远道从中国而来，希望参观圣火庙和了解伊朗的马兹达教情况。阿尔明先生代为转达，看庙人阿姨甚为惊讶，还是让我们进了院。里边别有洞天，院子中央有一座建筑，应该就是圣火庙中厅了。

🔺 德黑兰马兹达教圣火庙圣火厅

我跟看庙人阿姨大概说了我做的研究和写的文章，阿尔明先生耐心的翻译着，激动且兴奋，他们都很惊讶，远在中国竟然有人在研究他们的宗教。看庙人阿姨也变得和颜悦色，全无初见时的防范与警惕。

🔺 德黑兰马兹达教资料

拿出圣火庙珍藏的资料，给我们介绍着圣火庙日常的马兹达教活动，阿尔明先生也跟我讲述着伊朗马兹达教目前的情况，以及伊朗全景马兹达教众的分布，俨然一位老朋友。

🔺 德黑兰马兹达教资料

这座马兹达教圣火庙建成于1917年11月。阿尔巴布·凯伊霍斯洛瓦·沙赫洛克（ArbābKeikhosrow Shahrokh）于1910年向当时旅居德黑兰的印度帕西人社群领袖-巴赫拉姆吉·贝克吉（BahrāmjeeBeikjee）提出建造圣火庙的想法，该倡议得到印度孟买马兹达教众的积极响应和资助。

🔺 德黑兰马兹达教圣火庙圣火厅廊柱

1914年7月22日，圣火庙举行了奠基仪式。因印度后续资助中断，圣火庙的建造一度停工。后在德黑兰、亚兹德、克尔曼、色拉子和喀山的马兹达教众的支持下，圣火庙得以完工。建成后的半个世纪，圣火庙又历经资助和扩建，方成今日之规模。如今，这座马兹达教圣火庙已经被列入伊朗国家历史建筑名录。

🔺 阿尔明先生展示科什蒂腰带

我问阿尔明先生，现在伊朗的马兹达教众日常是否还佩戴科什蒂（Koshtī）腰带。阿尔明先生又惊又喜。当即自豪的捞起外套，向我们展示他缠绕在腰间内衣外的三束白色腰绳。

🔺 伊朗马兹达教信众的祭祀活动

科什蒂是马兹达教信徒的神圣腰带，古代通常由祭司的妻子用七十二根白羊毛编织而成，含有教徒奉圣书《阿维斯塔·亚斯纳》七十二章为圭臬之意。[8]如今阿尔明先生和他的其他教众系三束式科什蒂腰带，寓含马兹达教“善思、善言、善行”的道德操守和处世准则。

🔺 阿尔明先生儿子的科什蒂腰带

此时，阿尔明先生、看庙人阿姨和圣火庙中其他教众已经完全把我们当作自己人一般。阿尔明先生还让他腼腆的儿子给我们展示他的科什蒂腰带。我亦很欣慰看到古老的波斯马兹达教的及未来及传承。

🔺 德黑兰马兹达教圣火庙祭礼与圣火

在访问的时候，圣火庙的圣火厅有信众在礼祭，我们不方便进入圣火厅。我们便在院子里绕着圣火厅建筑参观。从侧面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熊熊燃烧的圣火。

🔺 德黑兰马兹达教圣火庙圣火与祭司

一位身着白色教衣、戴着白帽的祭司为我们打开明窗，由此可见里屋中银制火坛中纯净的圣火。

🔺 德黑兰马兹达教圣火庙圣火厅柱头

圣火厅的前厅门廊矗立着六根圆柱，圆柱弧面又由多重半圆弧柱组成，立柱下有覆莲纹基座，上有双层盛莲装饰，柱顶四角为四头半身卧牛。

🔺 伊朗波斯波利斯的薛瑟斯万国门

这种柱式仿自古波斯王都-波斯波利斯，我在后来的伊朗行程还会碰到。

🔺 波斯波利斯的牛首柱，伊朗国家博物馆

前厅正上方是阿胡拉·马兹达灵光照耀下波斯王向火坛祭献浮雕，这种图形来自波斯波利斯和纳希鲁斯塔姆的波斯王陵浮雕。

🔺 波斯波利斯波斯王陵浮雕

阿尔明先生向我推荐色拉子的马兹达教教众社区，以及著名的洽克恰克（Chak-Chak）千年圣火。有关色拉子之行，将在另文记述。

🔺 资料中的洽克洽克图片

🔺 现实中色拉子的洽克洽克圣火庙

惜别阿尔明父子和看庙人阿姨，圣火庙门外的德黑兰街道，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刚经历了一场马兹达教洗礼，扣问灵光。

🔺 作者在德黑兰波斯马兹达圣火庙

参考资料：（简略）

1.[伊朗]贾利尔·杜斯特哈赫选编，元文琪译：《阿维斯塔：琐罗亚斯德教圣书》，第25-27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2.[伊朗]贾利尔·杜斯特哈赫选编，元文琪译：《阿维斯塔：琐罗亚斯德教圣书》，第551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琐罗亚斯德的名字

3.ZekeJ.V. Kassock: The Greater Iranian Bundahishn: A Pahlavi Student’s 2013 Guide, pp.111, Fredericksburg: KassockBros. Publishing Co.,2013. 阿胡拉·马兹达的中波斯语书写

4.[伊朗]贾利尔·杜斯特哈赫选编，元文琪译：《阿维斯塔：琐罗亚斯德教圣书》，第39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5.[伊朗]贾利尔·杜斯特哈赫选编，元文琪译：《阿维斯塔：琐罗亚斯德教圣书》，第542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6.ZekeJ.V. Kassock: The Greater Iranian Bundahishn: A Pahlavi Student’s 2013 Guide, pp.188, Fredericksburg: KassockBros. Publishing Co.,2013.

7.[伊朗]贾利尔·杜斯特哈赫选编，元文琪译：《阿维斯塔：琐罗亚斯德教圣书》，第417-41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8.[伊朗]贾利尔·杜斯特哈赫选编，元文琪译：《阿维斯塔：琐罗亚斯德教圣书》，第357-35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覃春雷

独立学者、印章与珠饰博物馆策展人

牛津大学、伦敦大学、

大英博物馆等机构访问学者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访问学者

世界珠子研究者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