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 | 秋深何处

李栋，男，山西太谷县人，1969年出生，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组诗偶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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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何处

1

我常常在河边，望着

水的花朵

开了又开，谢了又谢

没有一刻停歇

2

水流无形

河只是河堤的样貌

海只是海岸的寄居者

露珠似朝阳

飞起来就是雨

落下，是眼泪

3

我是土命

可以壁立，也可以绵软

柔顺时吞铁

立起来就是一座旧城

隐含古意

4

过刚易折

龟裂如大地的纹理

过柔易碎

大风吹散埋骨的黄沙

不服水土

5

风搬运潮汐

也搬运月亮的尘土

它有时金黄

有时亦如凛冽的烧刀子

6

你可知

水面上是什么

水面下又有什么

水流过大地，它留下什么

6

泥沙下面

是沉船、宝石、瓷器

还是人畜的尸骨？

7

古云：

人吃土一世

土吃人一口

一座小小的土地庙

也是一方神灵

8

庙中

大雨如注

肉身复又潮湿

幸好沙弥生起炭火

烟缕久久不散

似鸦声未绝

9

俄顷

一声蝉鸣

将我唤回人间

10

前路汪洋不得行走

索性再燃一炷香

趁着暮色

读两页经书也是好的

11

风起时

梁上的灰尘漱漱而落

跌进夕阳的余晖

——原来不止水自高处来

土也是

12

山却不是

13

有人说，它崛起于海底、地震、断裂带

因此山高水长

山间有清泉、飞瀑、龙潭

有树木、野花、草药

有庙

14

秋虫呢喃

鹰隼起伏

雾岚中闪过一个采药人

他的背篓里一束野花、两根青藤

三句爬山调

从来不离妹妹左右

15

而我只是冷

冷如铁

冷如冰

冷如庙里的石碑

冷如人间

16

开饭了

稀粥、白馍、青菜，油盐少许

也如寻常人家

也有长徒张罗着让客

17

三杯淡茶已入皮囊

一撮香灰沾到额角

少不得功德

脚印不必拂去

那么，告辞

18

雨水尽去

不觉已是深秋

漫山红遍

只剩一条石板路蜿蜒而下

往前走即是归途

19

他乡一别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落花也是菩提

算不得凋零

20

我从哪里来

又要去哪里？跨出山门时

该迈出左脚还是右脚？

人世湿滑

我是否该折一枝白蜡杆

以壮行脚？

21

而草木无辜

土里来，水里去

凭空做了人的腿足

它不愿意

我不理

22

路旁一块巨石

黑黑地立着

上山时不觉什么

现在看到的是背面，心形

青色

23

石上有刀刻的两个名字，很久了

像回忆，浅浅地套在桃心里

一小条石缝

穿心而过

24

暮色里，蚊虫低飞

像一团雾气

我劈开了它们

很快又聚合在一起

抱成团，我不知道它们

是怕冷

还是怕孤独

25

我也不知道它们的家在哪里

休息时是成双成对

还是各安一隅

会不会有小小的一只

悄悄溜出来

看星星

26

像我

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睡觉

一个人望着秋天越来越远

27

夜幕很快降下来

前面是滨河大道。灯火

绕山而过

汾河水哗啦啦流着

我听到了水声

28

我的脚已经踩上官道旁

暄软的泥土

29

深秋的

2018·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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