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陆闵的诗 | 写一封信给我
陆闵 95年生人 几何诗社成员
本文已授权
疑问
破房子里锁着满屋的野草
它们长得低矮
只享有半日的阳光
我们厌倦了这个灰暗的窗口
不再踮起脚,寻找
草叶间偶尔跃起的蚂蚱
日近黄昏,我们纵身跳过了小溪
找到农忙完的母亲
我们跟在她的身后回家
看着她湿透的裤脚,软耷耷地
晃来晃去。满心的疑惑
却不敢开口——母亲,那里有人住吗
那扇门何时才肯让光照进去
博弈
你抬手扣上壁炉的铁栓,风雪
仍在窗外肆虐。过去的日子
雪地上一串串的脚印
我们逃避债务,最后摔倒一扇门前
有人打开房门?寒风涌入了壁炉
有人安抚我们入睡?他整夜玩弄着筛盅
这些年,我们幽居在火焰身边
学会了宿醉,也学会了下注
晾衣杆
我搬来之前
它晾过女人的裙子,短裤和胸罩
甚至某个男人来的时候
还晾着女人的身体
我想过那些夜晚。安静
窗外忽然下起小雨
女人在入睡前哭出声响
走到阳台,取下身体送给男人
可终究要生锈,就像那个女人
连手臂上的皮肤也已经开始松垮
她说她曾经也有力气
能抓破男人的皮肤,也能拦住他
无理
宴客厅的红毯曾走过多少的
恋人。用旧的桌椅穿上了
洗干净的衣服
你知道,所有的司仪都脱生于
同一本书,所有的音响与宾客
也只懂得相似的氛围
而我爱着你,与世上任何的恋人都不同
假如你也非我不可
请在婚礼之前,与我结为夫妻
抚慰
暴雨夜,我们放弃目的
将车停在一颗树下,并拨停了那对
烦人的雨刷器
调整靠背到半躺的程度
眼睛恰好看到顶窗。数着
黑色的雨点落下,渐渐从疲惫中缓过来
于是更多的声音涌入耳朵
闭上眼,从一滴雨往回听,是叶子的
晃动,枝干的低垂
一捧树冠正承受着阴沉的天空
它发出沙沙声
车窗上雾气凝成水滴
使我们很快地睡去
烟
冬天的麦田,燃起了大火
伐木工人走后的树林
散落着木屑。如今春天到来
我与亲人一起苏醒
在这个有雾的清晨,母亲熬着白粥
父亲带我回到那片树林里
我们种下树苗,也带走躺在
地上的黑色树枝
想起我们曾经燃起的篝火
伐木过后的夜晚,工人们与父亲
清算账目。我躺在母亲的怀里
看着远处的麦田
那些因风吹而闪烁的火星
同我一起,渐渐地睡去
飞絮
没有飞过大河的杨絮
最终落在河面上。我们坐在
观光船里,没完没了地
谈论自由与快乐
船摇动着面前的水杯
而我们则像里面的水一样
因词不达意,陷入更加剧烈的
摇摆。一些水溢出杯子
撒在桌面上
一些杨絮也黏在了船身:曾经
被水拍打过的地方
茶花女
玛格丽特死后
她的爱人不再责骂她
丢失了贞洁
把茶花摆在她的墓碑上
巴黎的贵族们,赶在它凋谢之前
将这种卑贱的花朵移植进
自己的花园里
一个世纪后的今天,我在花店里看到它
看到热恋的男女钟情于
这份礼物
想到,那么多的人都如愿相爱了
巴黎也愈加浪漫
但是玛格丽特,你这个虚构的
高贵而卑微的女人
为何一想起你
还是能感到你生前的绝望
昼夜
我是光的两种,是东墙与
西墙。是你乘过的地铁
它的两个方向
如此遥远,又终会抵达的自我
我是路程中无尽的虚无
是内部刺眼的灯
当你在等我,我也来到你的面前
车门打开,如此袒露
写一封信给我
我索要过三封信
向同一个人。他用着同样的邮编
而我的回信却写在三个不同的
城市。每一次都在窗边
也都是在夜晚
我们在信中提到:所有的夜晚
都是相似的
假如闭上眼睛也能写字
我们最好在白天写
当我们可以告别一盏台灯,一切
都将得到最好的开始
我们会写到眼前的黑暗
写到光的温度。写我待过的三座城市
那里楼宇紧凑,只有窄窄的巷子
在那漫长的阴影里
只有微弱的光照着我,如同
台灯照着信纸,一直等我将话说完
露天观影
一面白布。有几个小小的破洞
我们坐在广场上
对于那些跑远或是丢失的
图像并不在意。无论是人物的一个纽扣
还是杨树的一片叶子
这些无所谓的细节,都无法阻止
影片继续。只要放映机在转动
我们想听的话就一直会讲
想看的故事也不会停下。为了得到
某个不确定的结局
对于那些缺失的部分,全都选择原谅
晚风
树枝轻颤,足以使一只鸟
离开,寻找新的居所
它会选择一座永不动摇的岛屿
一座广袤,可以容下长喙的岛屿
我们闭口不言的本能
流浪途中,所有的白纸都不能
使我们坦白。交代一个夜晚的松动
或是它带来的恐惧
90后00后及自荐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