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点评 || 延青敲核记（五）
核 桃 集
------敲核手记
核桃者，又名胡桃，核果球形，外果皮平滑，内果皮坚硬，有皱纹。食之必先破其外核，细啜其果方能得三味。今有油铺掌柜网名三江者，从诗途近卅年，重于艺，钻于术，成于油。每晒诸作于微信，得京城幻庐、金水等指摘。金水尝言于幻、红曰：若以品诗论，以唐味比之西瓜、则宋味差拟橄榄、读三江诗，颇似砸核桃也。幻公笑对曰：此喻甚妙，如此可命三江大掌柜结核桃集，着红叶敲之。三江闻之欣然，遂选山水人物诸体若干，结核桃集，交予敲之。余虽不敏，近三江亦十有年矣，略谙其艺，今受此托，尽竭鄙诚，拟作敲核手记，并彙征方家点评于诸名篇后，以别一家之言也。油铺言：名篇者，非独精华，众议之矢也。一笑。
—— 红叶
都江堰
江是茫茫羌雪化，烟经漠漠古今凝。飞沙低堰擒龙始，分水离堆荫蜀兴①。
即便英雄真姓李，但由史记独言冰②。安澜桥寂时飘屑，玉垒山青总似陵。
①都江堰工程含鱼嘴、飞沙堰、宝瓶口离堆等诸多局部工艺。
②指李冰其人其名事，史记言之不凿。
幻庐：起即横空，承接苍莽，收更放远，至深至高而至无极犹未止。然中二联颂叹互补，颔先举以事，颈继述及人，至流水一瀑而下，其快其豪也哉！
红记：都江堰工程伟业，人间一例而已。掌柜既以当代李冰自居，睹物思人，当有千古浩叹。四联对仗，韵依十蒸，句间跌宕流水，全诗激荡郁勃之气。一起之评，幻公的论。
辩词：惭愧。
乐山大佛
斑斑红土亦庄严。独占凌云千百年。弥勒忍看江汇恶，韦公终续海通缘①。
怀仁有乐乐因智，剜目无功功在权②。纵是法身曾寄与，须知真理未流传。
①大佛工程自海通和尚肇始、至韦公皋竣工。
②因工程善款事，海通剜目。
金水：好见识。
幻庐：史论精神，然通首浑成，与作者其他佶屈聱牙者不同。一收亦翻新意。颈联工稳，允称妙构，妙不涉纤。
红记：红土庄严，故存千秋。二联叙述正出。三联重点“功在权”，人间仁智也好、善恶也罢，几时超越“功权”二字？此即掌柜笔下一切论据之源。尾联嘲讽，言海通，言大佛恐难流传。
辩词：如是观来，弥勒、李冰确近油铺掌柜。
江南造船厂
四百余年失海航。重兴制造始鸿章。图强梦破明臣黯，工业薪传古国炀。
唾口安能埋厚绩，丹心自不畏轻狂。来年此地成袁庙，世博园中碑旧墙。
幻庐：极捧中堂国器之伟，并轻斥世人之诬。显山露水不装含绪，似与舖主缩手冷眼之惯技不符。再读颔联，似又沾溉干体余唾，一笑！袁庙语及人及地似惑似解，又碑墙以名作动用，复炫榨法。
红记：掌柜对本家中堂褒扬有加，百年史评，何其愤然。前三联端正拙朴，结尾讽咏，油铺家法。此篇当以正法看，故缩手冷眼法略无痕迹，独于结尾处落一淡油墨，似更显作意。
辩词：如今观之，非油铺家法，力有不逮，既有余唾，还嫌袁庙，当打入新弃集待斧。
南京总统府
板荡风云莫问凭。熙园早掩许多层①。未知洪蒋谁流逆，笃信孙汪是脉承②。天命或因时局秀，史书皆顺大人誊。门楼应解迷功罪，兀坐苍茫半若僧。
①熙园，南京总统府内园林。
②孙长期于日本避难、广交游筹备军费。
幻庐：起即饶姿。因多层掩映故莫问凭由始末，下及洪蒋孙汪，举重若轻。流逆脉承二语，似实似虚似袌似抑，史以诗出诗因史重。一结亦佳，景勿急以推远，只回首看人，人似入定，愈起心海波澜。
红记：熙园,上世纪早中期历史风云聚焦地，故板荡也；胜者王侯，史笔春秋，故掩多层。二联承以史实，三联感慨有据，一结虚实互并。掌柜曾得意于二联之奇，单从谋篇看仍为正法。
辩词：掌柜不得意二联久矣，现几为公论。
兴唐寺中镇庙①
洪洞奥域几千秋。岳镇迁延未使愁②。瘠地何疑唐气象，平房尽印霍风流。
文明成片烟终灭，经济登台事始谋。莫羡苏三槐侧狱，伏窑盈野即金瓯。
①建于唐贞观年间，今仅余乱石残碑，一处平房。
②岳镇指古太岳山（今霍山）重镇，即中镇。
幻庐：舖主向重颈联，著力最狠，此即是。前后数联为托贵项，不过敷衍以成。唯此脖又将时语化俚入句，对仗工谨，淡中出趣，细味尤深俱肌理，不落常辈。其侧身冷讽之态，更不费辞色，深透三分之木。
红记：中二联跌宕有度，感慨颇深。土地贫瘠，房屋矮小，然气象风流犹存，实讽刺也；文明已灭，因经济钱财故有谋事之肇始，正反两执，全在意会。结尾续讽咏。
辩词：二联语感偏松，或者紧促一些可得其中三昧，再思讨。
日月山
十里经幡遮草色，蔚蓝天气不知秋。曾经赤岭援蕃界①，莫叹红颜赴国谋②。宝镜唏嘘碎无泪，荒原浩荡久难愁。赏财终主平夷策，强汉何须誉女流。
①赤岭，曾为唐吐蕃国界。
②指文成公主入藏和番事。
③宝镜句，传说。
幻庐：思亦不出前人和藩哀怨荒寒句意。然末句似可两读，既为古叹，又为今感，浑化无迹，一收可振全篇，此即为传说中之羚羊挂角香象渡河耶？
红记：山在青海，祁连山支脉。中二联跌宕有度。历史之重落一女子肩，此一讽；然掌柜又自此翻出，平夷策终赖赏财而已，又与女流何干？此间讽咏，令人唏嘘。
辩词：实惟至难字以后方可一观。改之无意，弃之不忍。
大慈恩寺
佛域归来寂且岑。两京三帝奉瑶琳。纵曾流贼李唐器，传本佳人黎庶歆①。懒计何缘名雁塔，因怜唯识陨禅林。当时未解翻天秘②，空译闲经惑至今。
①流贼佳人，皆三藏也。器，器重，或指珍器。（国之大器）
②翻天秘，掌柜置词语，指唐三藏握有翻天之秘术。
幻庐：佛法既没，的为翻天，然象教东传，岂曰闲经？坚忍谁如玄奘，纵不佞禅，宁不感佩其人之志耶？雁塔一名出于佛典，毋须费考，而联中所对无缘唯识，久吟尤叹其精雅。但仍不解翻天秘之秘乃为何秘？
红记：贞观年间建，唐三藏曾于此主持，并监造大雁塔。诸多油法大约据此而来。据与掌柜讨论，岑寂分述，油法存焉。岑者山不高，比作唐僧帽差拟。此等念头，令人忍俊不止。二、三联皆似流水，深入讽刺。结尾闲字，讽刺唐僧取经伟业不过一无聊事耳，经书亦无大用，唐僧所重者仍翻天秘也，只是时人未知。
辩词：一流贼尔，无作为而成国之重器（太宗欲起之为相）兼国民偶像，当有翻天秘术，惜玄奘未解，草民终不知，然吾之国度，此术地位超然，当远胜闲时玩弄之佛经，红总油论确，解意略偏。
过三孔
问政无由列国奔。杏坛或许慰伤痕。可怜天铎三千止，竟作图腾万世尊。
林庙何辜谁僭制，兴衰有据莫销魂。长安街上曾施礼①，尤谢粘碑葺墓恩。
①指长安街上为夫子塑像事。
幻庐：以孔孟为代表一干国学，恪守有之，鼓噪有之，然竟于家国何禆？又何家之国，再续以两千载计？仍不反思，今人之哀也。此诗略道。尾联即用近年实事今古相较，番僧不灵，转求往圣，语涉轻嘲，针砭切中。
红记：于三江看，孔夫子固不足以千秋，然上世纪之劫难，又有何面目面对古人。故诗中深慨当可细悟。诸联之虚词，当为关键。
辩词：掌柜实近儒家。
金水台①
披荆信有神农架，断发疑无异客留。垭界阴阳偏举雾，谷藏机杼倒悬钩。
千山途次云先拜，万古层沉我不忧。天水何遭金水挡，汉江终被大江收。
①原名天水台。诗七句言水团游历事，水兄体宽，能遮挡天水台。
幻庐：舖主与诸友于山中随兴偶得尾联，嘱每人置此联入辘轤体各续足篇。仅以此联观，笑谑游戏，虽无深旨，亦闲中涉趣，足供清忆。想古人山水为欢侣朋高咏，共以遣无益生涯，亦不过尔尔。
红记：后半油铺手法。三联得意，结尾实写戏笔。
辩词：当迁入另册。
九日至峨秀湖别宅用杜甫韵①
登高未必觉天宽。倚坐前庭望亦欢。一派兜罗存锦界，十方烦恼见金冠②。
禅门难隙浑空色，象足③长悬析暑寒。我欲新茶谁拾得，秋风白水不堪看④。
①峨秀湖，位于峨嵋山下，能观峨眉侧峰逶迤。距别宅小区不足千米，其时别宅尚未得名。
②金冠，或指峨眉金顶。
③象足，或指洗象池风景一。
④秋风白水，掌柜自解为万年寺一带风光。
幻庐：宅临峨眉佛国，故诗涉禅机。庭中遥接金顶余晖，復按秀湖晓色，故起句云莫须登陟，纵然力登亦仍居云下，但倚坐庭园即生欢喜，十方世界欲除烦惱苦厄。看以渐觉，觉以又看，秋风白水将还处，正欲闲看大觉时。
红记：3承接2，4承接1。从首句开始，大约就与人与山斗法。难隙，传统油法。因未上峨眉，诸多景致未曾亲见，故不足为敲。与掌柜讨论，颈联为路况猜想；拾得为普贤化身，节日游人多致普贤化身脱岗，故欲换茶延客；此等心机，又岂是常人可及。
辩词：延青主人歪论禅机，红总欲解之，幻公欲正之。
作者：延靑 编辑：陈丽娜
图片：来源网络 审核：小楼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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