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功才:词语的秘密--鸦雀子
鸦 雀 子
文/谭功才
我们那里管喜鹊叫鸦雀子。
若将这个名字拆开来,确实意味十足。鸦是乌鸦的鸦,鹊是喜鹊的鹊。真正的乌鸦我们鲍坪把它叫做老鸦子。老鸦子和鸦雀子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喜欢表现自己,生怕人类忽视自己未卜先知的本领而极力展现。一个呱呱报喜,一个则刚好相反。
为人类报喜本是件极好的差事,但因报信的频率有时候太高,就像那些高调的为人,若整天把一件什么事挂在嘴边,就不怎么讨人喜欢了,甚至还生出些许反感来。家里有客人,如若小孩总在旁边叽叽喳喳取闹,大人们不胜其烦时往往就会说:“就像鸦雀窝里捣啊一棒子的!”看来,极尽报喜之能事的鸦雀子,想要得到人类的全盘接受也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鲍坪人说鸦雀子一叫有喜到。这种喜,不仅仅包括有稀客来,还包含有财进。事实上大集体的那些年,人们很少往财这方面想。连生存都是个大问题,哪里还会有任何的财路?时间一长,人们自然就将有财进这个说法给自动忽略了。于是,鸦雀子带给鲍坪人的喜便有了季节之分。荒月里,鸦雀子一叫,鲍坪人心里就开始打滑滑。先是一阵极其短暂的兴奋,继而开始犯愁,迅疾将所有亲戚在脑海里过滤一遍。这几天来咱家又是么子事呢?家里已然是沾锅的油都没了,如何待见客人?这鸦雀子每叫一声,就像棒槌直敲得鲍坪人心里别样的慌张。偏偏这群鸦雀子一直在家门口的树上,就是不肯离去,不厌其烦地叽叽喳喳,好似在探究这家人的家底,又好像不等到主人的赏赐,不肯罢手的意思。如果此时手头上正好握有家伙,保不准立马就往树上扔。如果此时是在田间做活,土疙瘩早就丢了上去。多嘴的鸦雀子们便扑棱棱地飞起来,惊的一哄而散,各自飞向另一个山头,仍忘不了一阵叽叽喳喳,嘲讽不停,抱怨不断。
是日晚上,梦里就有了恍恍惚惚的嘎嘎声飘渺而来,不肯散去,耳朵里似乎都长出茧子来。
鸦雀子喜欢与人类为伍,其意图非常明显。我怀疑,鸦雀子们除了觅食之外,几乎就只会干报喜这事了。有点像如今那些满街行乞的人,说赞美的话唱赞美的歌,就为了那点可怜的打赏。当然,我更倾向于,这或许就是它们的职业,于是便选择与人类最近的房前屋后的大树上立窝。作为一种职业,不得不说鸦雀子在敬业的同时,跟那些只会唱挽歌的老鸦子一样,也显露出自身彻底的局限性。尽管人们喜欢听那些顺耳的赞歌,听多了也就不胜其烦,且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还会引起农人将手中的物件直接扔过去,赶走算了。与唱挽歌的老鸦子相比,人们对鸦雀子的态度总归是不同的,鸦雀子的归宿也好过老鸦子。毕竟,人类也知道与自然和谐共处,才会拥有自己的美好家园。不过,主宰万物的人类,往往会根据自己的喜好程度,实时掌控自然界各类动植物的声音。这种掌控,如果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杀戮。
我曾细致观察过鸦雀子们立窝的细节。那段时间,它们几乎是倾巢出动,往返于恒定的大树与远近不一的山头。长短不一的枯枝,通过堆积木和卯榫的方式,不到一个星期,便建好了属于自己的暖巢。鸦雀子们立窝的一般都选择枝繁叶茂的季节,如果到了寒冷的冬季,还没有一个温暖的家园,还在食不果腹,想必再高的思想境界,也唱不出多美妙的赞歌。
突然就想到了我太祖还是高祖手里,从青龙河搬迁到鸦鹊山附近的情景。当时他们三兄弟分别占据了鸦鹊山附近一个梁子上的三个小山头——戴家坡、机匠包和麻岩包,且这三个地方正背靠着青龙河。站在鸦鹊山,青龙河尽在眼底一览无余。想必是不想离故土太远,便选择了近在咫尺走起来得近两个小时的鸦鹊山。
鸦鹊山与鸦雀子到底有没有必然联系,或者究竟有多大的联系,显然并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可以肯定的是,就青龙河几百米的海拔而言,一千多米的鸦鹊山已然很高了。何况,从青龙河到鸦鹊山那条陡峭绝壁上开凿出的只有一个脚板宽的小径,无异于鸦雀子才飞得过的地方一般,叫鸦鹊山是多么形象生动。为何非得叫鸦鹊山而不叫老鸦山?只有一个原因,从那个叫鸦鹊山的地方,人们距离县城更近,可以走得更远。可见,对于人类任何个体来说,叫喜的鸦雀总比叫丧的老鸦受人待见。
时代发展到今天,鲍坪还是那个鲍坪,鸦雀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当年的细娃儿不仅仅变成了如今的中年油腻男,他的身份更是从主人变成了客人。当他满脸风尘踏进鲍坪那块土地时,那些鸦雀子该选择哪家的大树去报喜?祖屋早被弟弟改建、扩建,直至最后推到完全重建再贱卖给他人。
父母远游,兄弟四散,侄儿男女娶妻绾配。鸦雀子报喜的叫声是否还能叫得出来?即便能叫出来,我听到的分明是老鸦子的叫声。
2018.03.28龙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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