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发宏观吴棋滢】全国农民工数据分析及推论
广发证券资深宏观分析师 吴棋滢
wuqiying@gf.com.cn
广发宏观郭磊团队
报告摘要
第一,2020年我国农民工总量增速为-1.8%,属于有数据以来首度负增长。这其中包含疫情对人员流动及就业机会的影响,但除此之外还包含趋势性。农民工总量增速于2010年上升至最高点,我们可以理解为“刘易斯拐点”,其后一路缓慢下行,2018-2019年已降至1%以下。
第二,农民工收入增长最快的阶段就是在“刘易斯拐点”之后的2010-2013年,年增速在12-20%的双位数;之后转呈增速缓慢下降趋势。这显示随着经济结构的逐步升级及城镇化到一定阶段,中国经济已度过劳动力要素边际回报增长最快的阶段。
第三,从区位分布趋势看,于本地就业的农民工占比逐年上升;外出农民工中存在向本省回流的现象;东部地区就业的外出农民工占比仍最高,但在2014年后比重逐步下行。
第四,农民工分布行业结构变化显著,制造业、建筑业比重分别于2012、2014年后开始呈下降趋势;与第二产业相反,第三产业比重持续提高。服务业中,住宿餐饮、居民服务等占比快速提升,背后或是今年本地生活O2O等新业态的快速发展和农民工就业去向的变化,数据显示有相当比例外卖骑手来自于传统产业转岗的工人。
第五,农民工平均年龄逐年提高,至2019年50岁以上农民工占比已近25%,40岁以上已近50%,而16-30岁的年轻农民工占比则持续下降至只有25%左右。农民工年龄结构的老化或许也是导致农民工回流的重要原因之一。从年龄情况递推,未来农民工总量的下降也会是一个趋势,不排除中间会有显著加速时段。
第六,农民工平均受教育程度在不断提高,占比最大的初中学历农民工近年来比重开始逐渐下降,高中、大专及以上学历农民工占比则出现显著提升,至2019年已占28%。
第七,农民工是我国劳动市场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也是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变量之一,其总量及结构的边际变化都将对未来产生深远影响。基于前述分析,我们倾向于以下几点推论:
1)农民工流动性的下降(总量规模和外地就业比重)意味着单纯的劳动力要素流动对中国经济的边际贡献已经下降,这一过程还包含着“本地就业”这一城镇化新特征,在这一背景下,未来一则需要深化户籍制度改革;二则需要加快发展区域城市群。
2)基于农民工总量、年龄结构和行业流向趋势,传统劳动密集型行业如建筑业、服务业,人工成本上升依旧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趋势。
3)基于农民工总量、年龄结构和行业流向趋势,在名义增长扩张周期中制造业会存在阶段性就业缺口,这将反向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比如自动化和工业机器人的应用。
4)宏观意义上的就业指标对制造业的敏感度会逐渐下降,对服务业敏感度不断上升。传统宏观分析的框架偏制造业不偏服务业,如今我们需要其他一些跟踪框架作为补充。
5)中期来看,农民工总量的低增及回流返乡的趋势意味着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三四线城市服务业仍有广阔的提升空间。
正文
自数据统计以来,我国农民工总量于2008年的2.25亿人增长至2020年的2.86亿人;其增速于2010年上行至5.4%,而后呈缓慢逐年下行态势。2018-2019年已回落至1%以下的低增区间,而2020年受疫情对人员流动及其对就业岗位的影响,其增速加速回落2.6个百分点,录得-1.8%,属于有数据以来的首次转负。
因此,2010-2011年是近年来我国农民工人数的增长高峰,同一时期我国求人倍率和劳动力成本数据也呈抬升趋势,直接反映了劳动力供给的边际收缩对劳动力成本的推动。这一时点我们可以理解为 “刘易斯拐点”,即一国劳动力供给从加速转为减速的经验拐点。
农民工收入增长最快的阶段就是在“刘易斯拐点”之后的2010-2013年,年增速在12-20%的双位数;之后转呈增速缓慢下降趋势。这显示随着经济结构的逐步升级及城镇化到一定阶段,中国经济已度过劳动力要素边际回报增长最快的阶段。
2010-2013年期间,我国农民工平均收入增速进入了一段高速增长期,由2009年的5.7%迅速上行至2010年的19.3%,并于其后的三年内维持12-20%的双位数高速增长状态。这一增速变化趋势显著高于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此后,这一增速逐渐回落,并于2015年降至低于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的水平,这一状态一直维持到最新的2020年(图)。2020年,我国农民工月平均收入增长2.8%,低于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3.5%。由此可见,随着经济结构的转换升级与城镇化率的持续上行,中国经济已度过劳动力要素边际回报增长最快的阶段。
从区位分布趋势看,于本地就业的农民工占比逐年上升;外出农民工中存在向本省回流的现象;东部地区就业的外出农民工占比仍最高,但在2014年后比重逐步下行。
第一,于户籍所在地就业的农民工人数占比逐年缓慢上升。我国在本地就业的农民工人数占比自2009年起逐年缓慢上升,由2010年的37%上升至2015年的39%,最新数据录得2020年占比为41%。与之对应地,外出就业比重逐年缓慢下降。
第二,外出农民工中,省内就业占比于2011年首超省外就业比重,其后并呈逐年攀升趋势。这意味着尽管农民工本地就业比重还未超过外地比重,但外地就业的农民工中依然显著存在回流至本省其他城市(如省会)的现象。尽管本地就业农民工占比还未过半,但在占比达59%的外地就业农民工当中,省内就业的人数比重早前已于2011年首度超过跨省就业比重(省内53%,跨省47%),其后二者占比差距逐年扩大。来自教育部的小学招生随迁子女构成数据也反映了类似的情况(图)。由此可见,农民工回流现象不仅存在于回户籍所在的乡镇内就业,也存在于回本省其他地域就业的情况,应为省内的大中型城镇,如省会等,且后者更为显著。
第三,按农民工输出地结构来看,东部占比逐年下降,中部农民工于2013年-2015年快速增长,其后逐渐回落,而西部农民工仍处于占比上升人数正增的状态[1]。自2008年起,东部农民工占比逐年下降,近年来人数总量增速常也基本位于负增或零增区间;中部农民工人数占比与增速均于2013年显著上行,但2016年后开始回落,2018-2019年人数增速已回落至1%以下的低增区间;西部农民工人数占比自2008年起持续上行,这一现象不完全源于其他地区的占比回落,其总量人数增速虽有所回落,但依然保持1%以上的低位正增状态。
第四,按就业地区结构分布来看,在东部地区就业的外出农民工占比在2014年后持续下行,而中西部地区则相对平稳,这一变化或与东部地区乡镇经济较为发达、国内产业链的区域转移以及各省投资占经济比重的变化有关。在东部地区就业的外出农民工人数增速于2014年起基本逐年下降至负增区间,最新数据显示2019年在东部地区就业的外出农民工总人数已低于2014年,这或与东部地区经济相对发达有关;而中西部地区这一数据则相对平稳,总人数自2014年后依然处于平稳上升状态,其增速亦基本维持在1%-5%的稳定水平,这一变化或与我国固定资产投资等产业链的区域转移有关。
农民工分布行业结构变化显著,制造业、建筑业比重分别于2012、2014年后开始呈下降趋势;与第二产业相反,第三产业比重持续提高。服务业中,住宿餐饮、居民服务等占比快速提升,背后或是今年本地生活O2O等新业态的快速发展和农民工就业去向的变化,数据显示有相当比例外卖骑手来自于传统产业转岗的工人[2]。
近年来我国农民工就业领域分布也出现显著变化。第二产业作为原先大量吸纳农民工劳动力的传统行业,其就业人数比重于2012-2014年开始出现较为显著的下降趋势,并于2017年起比重跌逾50%。具体来看,制造业比重于2012年开始下行,自2012年的36%下降8个百分点至2019年的27%;建筑业比重自2008年起持续上升8.5个百分点,直至2014年转头下降4个百分点于2019年录得19%。建筑业占比的这一趋势变化,同时也是近十来年我国基础设施建设增速变化情况的微观映射。
与之对应的,第三产业占比持续上升。一是从事传统服务业的农民工继续增加,住宿餐饮、居民服务等行业占比快速提升;二是近年脱贫攻坚开发了大量公益岗位(公共管理、社会保障和社会组织行业)。服务业中,批发零售业比重由2012年的9.8%上行至2019年的12%,住宿餐饮业比重由2012年的5.2%上行至2019年的6.9%,居民服务和其他服务业比重由2014年的10.2%上行至2019年的12.3%。而交通运输仓储邮政业占比总体趋势较为平稳,自2013年的6.3%小幅微升至2019年的6.9%。
农民工平均年龄逐年提高,至2019年50岁以上农民工占比已近25%,40岁以上已近50%,而16-30岁的年轻农民工占比则持续下降至只有25%左右。农民工年龄结构的老化或许也是导致农民工回流的重要原因之一。从年龄情况递推,未来农民工总量的下降也会是一个趋势,不排除中间会有显著加速时段。
我国农民工“老龄化”趋势也较为明显,近七年来农民工平均年龄逐年提高,自2013年的35.5岁上升至2019年的40.8岁。其中,50岁以上的农民工人数占比自2008年以来持续提高,由2008年的11%这一比重提升13个百分点至2019年的25%,而2019年40岁以上的农民工占比已近50%;与之对应地,16-30岁这些新生代农民工占比则出现逐年下降的趋势,由2008年的46%下行21个百分点至2019年的25%。
农民工年龄结构的老化或许也是导致农民工回流的重要原因之一。就近年数据来看,本地农民工平均年龄通常较外出农民工大约10岁左右,或是源于年龄较大的农民工,其专业技能与教育水平偏低、返乡意愿更强等缘故。从这一年龄结构变化趋势来看,未来农民工总量的下降也将成为一个长期趋势。
农民工平均受教育程度在不断提高,占比最大的初中学历农民工近年来比重开始逐渐下降,高中、大专及以上学历农民工占比则出现显著提升,至2019年已占28%。
在农民工文化程度结构中占比最大的初中学历,其人数占比自2009年的65%下降至2019年的56%,而高中学历农民工占比则由2009年的13%上升至2019年的17%,大专及以上学历农民工占比自2011年的5%上升至2019年的11%,即高中、大专及以上学历的农民工占比在2019年已提升至28%。
其中,外出农民工受教育水平相较本地农民工更高,截至2019年,外出农民工中具备大专及以上学历的人数占比达15%,较2011年提升约8个点,本地农民工中具备大专及以上学历的人数占比达8%,较2011年提升约5个点。
农民工是我国劳动市场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也是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变量之一,其总量及结构的边际变化都将对未来产生深远影响。基于前述分析,我们倾向于几点推论:
推论一:农民工流动性的下降(总量规模和外地就业比重)意味着单纯的劳动力要素流动对中国经济的边际贡献已经下降,这一过程还包含着“本地就业”这一城镇化新特征,在这一背景下,未来一则需要深化户籍制度改革;二则需要加快发展区域城市群。
推论二:基于农民工总量、年龄结构和行业流向趋势,传统劳动密集型行业如建筑业、服务业,人工成本上升依旧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趋势。
推论三:基于农民工总量、年龄结构和行业流向趋势,在名义增长扩张周期中制造业会存在阶段性就业缺口,这将反向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比如自动化和工业机器人的应用。在近期报告《人口趋势及疫情影响》中我们指出,2020年农民工人数同比负增长,但同年工业机器人产量增速同比近20%。
推论四:宏观意义上的就业指标对制造业的敏感度会逐渐下降,对服务业敏感度不断上升。传统宏观分析的框架偏制造业不偏服务业,如今我们需要其他一些跟踪框架作为补充。
推论五:中期来看,农民工总量的低增及回流返乡的趋势意味着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三四线城市服务业仍有广阔的提升空间。
核心假设风险:宏观经济压力超预期,就业压力超预期。
[1] 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海南11个省(市)。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8省。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12个省(自治区)。
[2] http://www.ce.cn/xwzx/gnsz/gdxw/201904/11/t20190411_3183598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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