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署名难定论，监制策划才是“挂名”重灾区

1月29日，《玲珑》开播当晚，导演施磊发微博斥责片方，称自己“番位被抢”，拍摄完成之后才知道总导演另有其人。随后，《玲珑》总导演徐奕明发文回应，质疑施磊业务能力问题，称其为借时机炒作。

截图自施磊微博

截图自徐奕明微博@借过儿

《玲珑》的导演署名争议在行业内算个例，这其中的主要争议点在于导演和总导演的职责划分不清。

经娱理工作室调查发现，行业内真正的挂名乱象和陷阱更多集中于监制、策划，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以此行骗。

事件还原：“总导演”之争？

微博发出之后，娱理工作室联系到导演施磊。据他表示，当年是经圈内朋友介绍认识了唐人影视总裁蔡艺侬，并参与到了《玲珑》项目中，“当时他们给我介绍的是编剧徐奕明，监制也是他。”签约时，施磊签署了导演、联合导演两份合同。

通过《玲珑》播出成片片头信息可以看到，编剧署名在出品人之后，徐奕明为编剧第一顺位，导演施磊、卓威旭的署名位置在总制片人、总导演之前，处在倒数第三位，而公认最重要的、也就是片头最后一个署名位置则属于总导演徐奕明。

《玲珑》片头，依出现顺序截图

但是在该项目启动之初的演员Casting信息和剧组通讯录中，徐奕明的署名除编剧之外，还有一个则是该剧的总监制，剧组此前的公开信息也并未体现《玲珑》有总导演的职位和署名。可是，《玲珑》的片头信息却显示徐奕明的署名从总监制变成了总导演。

导演施磊提供了聊天记录，证明《玲珑》现场的拍摄对接工作是他本人在做决定并完成的，而且这些工作并不需要向徐奕明汇报。同时，施磊不否认与徐奕明有工作联系，也肯定过他的工作内容，但施磊认为这些工作内容与总导演的职责并不相同。

图片自施磊微博

另一方面，在导演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总导演挂名在其番位之前，这对于从业快三十年的施磊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的，“我没见过一个从没拍过戏的人来挂总导演的。”

在施磊的回复中，他还提及了导演的权责问题，称“所有事情都是制片人/监制确定完后才通知导演，导演连一个特约演员是谁都是被通知。”施磊斥责制片方没有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施磊第二次发文诉《玲珑》导演署名疑问

施磊发博之后，徐奕明也在微博公开回应该事件，称施磊并未参与属于导演的全部工作，对于《玲珑》这部剧的理解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徐奕明）已经做好了全盘的设计，才能同时让施磊和卓威旭两位导演能够分工作业，而不用完全理解或了解对方的拍摄内容。徐奕明认为总导演必须理解每一场戏、每一个镜头以及所有镜头之外的工作和内容，并表示《玲珑》的这些工作就是他本人在做。

截图自徐奕明微博@借过儿，两次回应详文

这其中的矛盾点有三：第一，总导演的职位和署名是否应该与导演提前沟通说明？第二：总导演、导演的工作职责分别是什么，如何明晰？第三：“争挂名”背后的利益纠葛是什么。

关于第一点——“总导演的职位和署名是否应该与导演提前沟通说明”的问题的最好回答：“我们没有参与过《玲珑》的工作，可能这其中有很多缘由不便评说，但在开拍之前没有和导演明确还有总导演的职位，这是不应该的。”

有着十余年工作经验的制片人李媛（化名）说，“如果是总导演+AB两组导演的工作方式，那这些职位及工作方式，就应该在前期都对接清楚，也应该提前询问导演是否接受这样的工作方式。”

另一位制片人王倩（化名）也同意李媛的说法，“如果是回应中所说的这么也干不了，那也干不了的程度，这么否定施磊的话，他应该在B组，不应该在A组的。”

图片自施磊微博，其与唐人影视总裁蔡艺侬对话

针对这一点，徐奕明在第二次回复中提及，“2020年4月，施磊已知晓总导演署名事宜。”并在约一年的时间内并没有继续沟通，在开播当晚放出微信聊天截图是在有意混淆视听，借机炒作。

电视剧导演的权利有哪些？

在一个剧组里，什么样的人能做总导演呢？

总导演和导演的工作息息相关，如果设立总导演的职位，那么AB两组的导演都应该由总导演调配。总导演是一个需要有全局把控能力的职位，自然也需要更多经验，目前影视剧市场中，可以挂名总导演职位的人多半有着丰富的导演工作经验，且有多部代表作，工作经验和工作能力缺一不可。

那么回到导演声讨没有发挥空间的问题，这真是制片方越权了吗？

多位制片人明确表示，从公开内容来看，唐人影视的做法并没有太大问题，因为导演是一个职业而并不是管理者，“制片人中心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每一个导演都不是那么全能的，除非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导演），所以遇到不同团队的时候，导演的短板都是我们给补齐的，有一些大的决定就是要制片人来做，不能导演做，有些导演也不擅长做决定的。”李媛说。

截图自《玲珑》片头

一个影视剧项目，制片人才是对这个项目从头负责到尾的人，从筹备到拍摄，再到后期制作、发行、宣传，只有影视公司的制片人可以做到全局把控。

“导演的话语权应该只围绕着部分内容。”大部分制片人认同的导演职责应该是围绕着拍摄层面的：前期参与剧本提出的建议应该更多关注在最终拍摄的完成度，对于演员的选用应该是提出建议，而不是做决定；在拍摄过程中，调整演员表演，协调各部门工作，根据拍摄现场情况调整剧本，包括美术、置景等等围绕着内容的部分，导演是需要拥有话语权，以保证拍摄顺利完成；后期根据合同要求看是否给到导演剪辑版内容，定剪工作则由制片方完成。

图片自施磊微博，其与唐人影视总裁蔡艺侬对话

但是对于总导演的职责明确，各方却不尽相同。王倩认为，如果项目至少开了两组或者两组以上的拍摄团队，则需要一位总导演，“总导演还是一个需要调配和调控的工作，他需要保证不同组拍摄风格和调性上的一致，在审美方面做整体把控，对各组导演有要求。”

而李媛则认为总导演要有资源，“总导演不用全程去片场，但至少应该出现几次，挂总导演起码他能组到好的资源，不论是人还是景等等，包括这个片子能因为总导演的名字卖个好价钱，真的做到嫁接资源和团队组合的功能，在团队里是一个提出标准的人物。”

总导演的职责可能并不明确，但导演的职责是相对清晰的，那为什么还是会出现争议呢？

“这其实是一个行业问题。”王倩说，“好多项目过于依赖导演，剧本还不行的时候就扔给导演了，让导演去带编剧。导演会带着一些个人喜好加在剧本之上，还有一些导演会要求带自己的摄影、美术等等。在拍摄期权力过大，再加上有时候制片方的不作为，就会造成制片方的被动，制片方和导演双方的不职业，就给行业带来了问题。”

《玲珑》剧照

不同的导演和制片人都会经手各自的项目，久而久之，关于导演和制片方的职责界限就逐渐模糊了。边界一旦模糊，灰色地带随即产生，各方都觉得权力应该属于自己，也就有了争议的空间。

挂名背后：实则求名求利

和娱理工作室独家对话时，施磊一再表明，“我已经在导演的位置上了，我也不会强求他把他的番位给我，我只是希望大家能看清楚真相，不要给行业潜规则，如果下一个平台或者资方的人找一个从来没拍过戏，但是挂了总导演署名的人去拍戏，让项目栽到手里就不好了。”

从目前的双方回应中，确实很难断定孰是孰非，影视项目本身就周期较长，这其中的事件、缘由如非亲身经历也很难判断。如今，施磊与徐奕明各执一词，暂时没有第三方回应可以公正的来评判《玲珑》这个项目是否存在虚挂问题。

但即便如此，《玲珑》还是引出了对于“挂名”的讨论，影视行业内的工作机会多半是靠口口相传或者熟人介绍，再进一步就是代表作品。上一部作品的署名也直接影响着下一部作品，如果上一部作品是导演，且播出成绩不错，那么很快就会有资方请导演进入下一个项目。

“导演挂名的问题还是比较少的，《玲珑》这件事也只是属于个例，挂名乱象更多集中于监制、策划，甚至是制片人。”王倩说，“名字统一挂在片头同一职位下的人，但是大家相互都不认识，这样的情况太多了。”

影视剧项目周期较长，参与项目的人员流动性也比较大，但除了编剧、导演、演员外，核心操盘人员不会超过3个。然而在如今的影视剧片头署名中，每一个职位后面都会出现很多名字。

对于播出平台乱挂名的现象，大多数制片人都深感不公，“凭什么一个参与项目不过几个月的人，凭借着职务之便，就能把名字挂在项目核心人员的前面呢？这太不公平了，真应该有人管管。”

李媛多年前做过一个影视剧项目，刚开始无人问津，后来播出效果不错，于是后续作品就开始面临“挂名”难题了，“播出平台的人要挂名，又没处挂，说那就挂制片人吧，可是他一次剧组都没去过，最后说，‘那就挂监制吧’。”

早年间，监制、策划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对于审美、眼界都有很高的要求，而如今被滥用最多的就是监制，“现在的片头都是给领导的，所以慢慢就会发现，名字在前面的就越来越没有价值了，大家都愿意把名字往后放。”

截图自《玲珑》片头，该剧出现的第一个署名

挂名越来越随意，抢功的人也就多了，“现在市场中就是有一批人，声称自己给某一个编剧作过监制，指导过某些戏，然后去赚策划费，而且看剧本之前就会签合同，并规定要监制或者策划的署名，然后在收到全款后才开始看剧本，但其实他提出来的一些建议根本无法运用到剧本中，片方还需要支付高昂的费用。”

雪球越滚越大，这类监制、策划能赚得的作品和费用就越来越多，名利双收。为了不被人所骗，如今的大部分制片人都会通过剧组中的制片主任或者相熟的人来打听每一个项目的具体情况，可即便如此，依旧很难避免。

挂名乱象的背后实则触及到了影视行业的灰色地带，那些混迹在各大影视剧署名中的人，依靠挂名来获得更大的利益，行业需要规范化操作，挂名乱象就是行业亟待解决的顽疾之一。

《玲珑》的总导演、导演署名的问题虽然难有定论，但却有更加深远的意义——在为好作品共同付出努力的同时，切莫让不专业的人有可乘之机，影视行业的工业化进程需要的是全行业人的共同进步。

《玲珑》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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