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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知青那些事】调工资

2017-03-01 作者:诸炳兴 知青情缘


   据记载:中国职工的平均工资,从1963年开始,到1977年,基本维持不变,到1977年,人均全年工资为576元,平均毎月不到50元。那时,我们云南兵团知青干部42. 50元/月,另加边疆补贴2元/月,共44.50元/月,偶尔我还有点稿费,除去每月7元的伙食费,在机关工作,还可常下连队撑饭,作为单身汉的我,小日子还好混混。我记得团部的李副政委与我同等工资,他抽“金沙江”烟,我抽“春城”烟,我比他还高一档呢。


    我记得1978年,那时,我们景洪农场已有人在闹“返城” 了,有一天,机关支部书记通知:今晚开会,要传达上级“关于调工资的文件”。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想“文革” 已结束,不再搞“突出政治”了,如今加工资总是要凭工作能力、贡献大小来评的吧,想想机关里有的干部连写个报告都不会,有的领导只会签个自已名,又想想自已在机关除了财务沒搞过,那个办公室都“打过杂”, 从打字、广播、放电影,红白、喜事、做花圈;小结、汇报、大报告;抓人、破案、少不了;画画、横标、搞会场;报道、简报、我全包;机关里的什么活我都干过,除了奉人拍马我不会,我的出身“两代黑“(刚文革结束家里刚平反),只要在理上,评工资,任何人与我比拼,都毫不畏惧,所以,我对评工资这件事,真没放心上。


    晚饭后,我与平常一样,走向二楼会议室,谁知楼上黑灯瞎火,连个人影也沒见,于是,我下楼,只见全体机关干部坐在大礼堂的主席台前,三五成群,稀稀落落,我是最后一个进场的了,我与青年干事王贵子(北京知青)在边上旮旯里坐下。


知青时代作者在就职的办公大楼前留影


   今天,气敛神凝,鸦默雀静,象在殡仪馆追悼死人般肃穆,大礼堂里的空气也凝固了,连抽烟的也少了,龙共场长的竹烟筒也沒提了,二郎腿也不翘了,我轻轻地问边上的小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王用双手捂着嘴对我耳语了一句“要加工资了!”……,我还纳闷,加工资是开心的事,为什么他们那么的凝重?


    这时,龙共场长宣读上级“关于调整工资”的文件,我只听到一句“.....只调40%人员比例的工资……”。照此比例,我们机关35个干部只能加14个人的工资,大部分人员将无缘加薪。

 

   读完文件,领导带头发言表态,真是“钱、銭、钱、命相连”,每人发言都说自已多年沒加工资了,似乎沒人提出不要加工资的。当然,我们知青干部,千篇一律,都拿的是干部最基本工资,也许空间很大,还有机可乘。

 

   一场“调工资”的发言,变成了“争工资”的“演讲会”。 大家互不相让,争得脸红脖子粗 35 42057 35 14939 0 0 1836 0 0:00:22 0:00:08 0:00:14 2701 35 42057 35 14939 0 0 1635 0 0:00:25 0:00:09 0:00:16 2659 35 42057 35 14939 0 0 1553 0 0:00:27 0:00:09 0:00:18 2929吵得一锅粥,这那里是机关干部开会,简直是农贸市买菜!这时大礼堂的窗外,伸进了一张张的干部家属们紧张的面孔。她们也在焦灼的等着屋内的好消息。


   也许“文化革命”把人搞得不敢提及“资本主义“的钱了;也许这么多年人们巳穷透了;也许早就想要钱,但不知从何处去拿……。       


    眼前听说能加工资,而且,国家给的份子钱,不用看人脸色,每月可领。


    反之,如工资加不到,还背个“工作能力差,贡献作得少”而加不到工资的黑锅,还给人影响不好,多么丢人现眼。真是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顿时,如山洪暴发,也许人性的真实一面施展眼前,真叫“撕破脸皮”了,这时,谁还会想到世上还有“羞耻”两字?


1978年,知青时代的作者(右三)和机关的同事们与《人民日报》高级记者朱玉湖(中)在办公楼前合影。


    生产办公室带头表态的是归国华侨老技术员,他用那鸟语的广东普通话慢条斯理的说:“为了祖国的橡胶事业,我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从国外归来,我的工作成绩领导也有目共睹的,请大家评定……”。 讲完话只见他光光的额头上滴下了油一样闪光的汗珠,也许他心在颤抖。我暗自心想:他的工资本来就是我的翻倍,前两天还让我帮他在写“技术”的论文呢。他是橡胶技术员,但连割胶都不会。后来他又擅自涂改《护照》被外国大使馆拒签证,使他回国的美梦彻底破碎,什么都在我心底。我听了他的发言,差点笑喷了。


    接着经办室统计员老王发言:“我是1959年响应党中央号召,和万名农民一起从湖南移民到云南来的,我们刚来时,向原始森林进军,为祖国的橡胶事业艰苦创业,我在工作上吃苦耐劳,能完成党交给的各项任务……我从单身汉时的工资到我增加四个孩子,从沒加过一分钱……,”他讲了很多,他真象帮自已提前读《悼词》内容了,讲着讲着,我听他声音哽噎了,真的快哭了,直到他大黄牙的嘴角边泛出了白色唾沬,喷淋似的唾液在桌上撒成一层水珠,他气喘吁吁地停下,也许他老婆教的台词背完了,听了真恶心透了。(我沒形容,如现公务员面试他絕对被淘汰)他是我的邻居,对他,我的心里可清澈见底了,实际上他只适应当个好职工,他的小学文化底子,写的报告不成文法,比甲骨文还难懂的文字,武大郞的形象。他生了一个儿子心不甘,还想要,谁知送子观音给他连续三个女儿,最后,他再也不敢试了。机关同事老是调侃说他:老婆用扫把打他时,他躲在床底下大声吼着“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岀来!”不知故事是否虚构,但把他安排在机关也真为难他了。


   轮到搞保卫的干事,人们称他“糊涂虫”(他名字的谐音)他比我大两岁,贵州人,复员军人,文化底子薄,讲话声音比本事大,这时他迫不急待地先清喉亮音,接着发言说:“复员来到农场,工作上对得起自已是个共产党员了,该破的案都破了,我们单位大,案子多,工作量大,人手少,所以,我们特别忙……来到农场从沒加过工资,如今,从老家娶了个老婆,做临时工,又沒落户,又添了个儿子,生活很困难……”。锣鼓听声,话听音,言下之意,他是要“讨薪”了。其实,我也同情“糊塗虫”,他是贵州山里长大的孩子,也许还从沒见过一个偷钱包的小偷呢,也许他老家穷的都不用钱包。他曾讲过家里穷得用盐块添咸味下饭,老鼠饿得吃小孩耳朵的故事。去部队当两年兵,复员来当二千多人单位的保卫干事,他怎么去破北京、上海、四川、昆明这些城市“捣蛋鬼”的案子?由于我场思想工作搞得好,发案率低,他瞎猫碰到死老鼠,曾得到上级表扬,后有个上海知青偷猪杀,他都却无从下手了。还有人持枪杀人,他更束手无策了,结果杀人犯管友洪是我把他亲手就擒的。[请阅我《晚秋子歌》中博文《南联山半夜枪声》]。


    这样的发言,一拖三天,毫无结果,龙共场长再也憋不住了,他是机关工资最高,资格最老,他是56年来的下放军官,他说:“按年纪、工龄、资格我最老,我的工资到农场非但沒加,国家困难时期还自愿减过一级,现在大家都不肯把名额让岀来,我表态:这次加工资我不要了…….” 不知此话当真?还是气话?但的确他表态了,我从内心敬佩龙共场长的风格。一散会,我到自已的办公室,提笔写了一篇新闻稿投给了《西双版纳报》,两天后,一篇题为《场长的风格》在该报第一版,头条文章发表了。文章赞颂了龙共场长放弃加工资的高尚风格,震动了版纳上下,龙共场长得到了上级表扬,工资也许真的沒加到,我一直没验证。事到最后,机关干部分批的,该加的都加了,但是,据说还有人为“调工资”而送命的,真的“钱”与“命”相连了。我没发言,但也加到了。

     

《西双版纳报》的刊头

    

    景洪农场建场50周年时,我见到了龙共场长,他激动万分,泪如泉涌,还提起30年前“调工资”的文章,他说当时我"将"了他一军,使他很尴尬,其实那次他是可加到工资的,一登报,使他无所是从,他开玩笑说:“那级工资是你把我搞掉的。”这话让在场的老干部笑得前仰后合。我说:“也是那篇文章发表后,你名声大振,不久,上调勐捧农场当了场长,后又调农垦分局当领导,你丢了一级,拣了三级,吃小亏,占了大便宜了……。”


     笑声在版纳绿桥宾馆大厅里回荡……。


     此时此刻,老人家一手持拐杖,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我,久久不放,颤抖的说“小诸,我已80多了,这次分别,不知何处是归程…..”“ 不,建场60周年,我们再相会!”

   我的眼睛湿润了,站在边上从全国各地应邀来参加场庆的老同志们都流泪了。


 2006年3月,作者(二排右二)与上海知青应邀参加景洪农场建场50周年时,同农场姜继军书记(二排右三)等领导合影        



作者简介

诸炳兴,上海老知青,曾上山下乡到云南农垦西双版纳景洪农场,先在基层劳动,后调场机关工作。他目前是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正在撰写有关知青文化历史文稿。




作品目录




【我当知青那些事】我驾手扶拖拉机

初上九华山

我与《西双版纳报》分别三十年

知青情缘溶丹青

吃在版納

【我当知青的那些事】买汽车

【我当知青那些事】喝喜酒

【我当知青那些事】南联山兵团之情---

冬天里的一把火

定格在青春  成功在于始---云南知青老照片征集前奏曲

【我当知青那些事】救命的人参

《让我听懂你的语言》——作曲家刀洪勇

【我当知青那些事】她在返城前夕离去--

来自西双版纳罗司令的——新年礼物

真实的记载    亲身的经历 ——原重庆赴云南知青李长寿的长篇纪实《在命运的博击中突围》在沪签售

西双版纳情缘未了,高铁首发助我圆梦

《让我听懂你的语言》——作曲家刀洪勇

【我当知青那些事】看打架

【我当知青那些事】吃病猪肉

基诺族的恩人——毛泽东

【我当知青那些事】画像

【我当知青哪些事】鱼偷了,猪又去哪儿了?(上)

【我当知青哪些事】鱼偷了,猪又去哪儿了?(下)

【我当知青那些事】怀念"小队长"-

【我当知青那些事】夹皮沟里的弃婴(上)

【我当知青那些事】夹皮沟里的弃婴(中)

【我当知青那些事】夹皮沟里的弃婴(下)

【我当知青那些事】我帮王丹凤带白糖

【我当知青那些事】他偷了毛主席花圈上的花

【我当知青那些事】古榕树与吊巢鸟

【我当知青那些事】荔枝树之情

【我当知青那些事】吃蚂蚁

【知青二代】羊年女儿的新起航

【我当知青那些事】一条带"政治"的鱼-

【我当知青那些事】阿妹堕胎记

【我当知青那些事】学骑马

【知青家园遇克家】最“知名”的上海知青朱克家

【我当知青那些事】南联山的半夜枪声

西双版纳人民记忆的符号------记景洪街上的雕塑

【我当知青那些事】西双版纳象脚鼓响起的时候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1)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2)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3)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4)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5)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6)

胶林的“小民工”(7)

上海本地人的----粥

在西双版纳拍摄的以秦怡主演的电影《摩雅傣》的原型

那夜,我不敢哭!

心灵的告白

40年后的母女拥抱!——女儿,你在哪里?

知青---军人---作家------记"中国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

水...水! 水、水、水...水!!---版纳勐海插队与农场知青首次聚会

西双版纳的"知青寒酸饭

流沙河畔的故事(1)

流沙河畔的故事(2)

流沙河畔的故事(3)

流沙河畔的故事(4)

流沙河畔的故事(5)(6)

流沙河畔的故事(7)

流沙河畔的故事(8)

流沙河畔的故事(9)(10)

流沙河畔的故事(11)(12)(13)【一场离奇的婚变】

流沙河畔的故事(14)(15)【阿慧的冷暖人生】

流沙河畔的故事(16)(17)(18)(19)(20) 【“表妹”的坎坷人生路】

流沙河畔的故事(21)【“表妹”的坎坷人生路 (6)(全集共6节完)】

一位文学编辑与91位作家  一部中国文坛的珍贵史料

沙英不是"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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