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和缝纫机】当年，我是知青……（二十四）（方世岳）

2017-12-20 作者：方世岳 知青情缘

小鸡和缝纫机

扬州西门外街有家炕房，春上专门孵小鸡、小鸭出售。我起了个大早，带上原来存鞋的空纸盒，前去捉小鸡。每只小鸡二毛钱，我花1.20元，捉了6只毛茸茸的小鸡，飞车回陈庄。

在知青屋大门口，我用断头废窝笈围了个小圈，打开纸盒盖，将6只小鸡放了进去。当我用一只碟子盛了点水，放进笈圈里后，6只小鸡就齐齐地围在碟子四周。它们用黄玉般小嘴啄水，然后昂起乒乓球般小脑袋将水咽下。6只小鸡是两白、两黑、两花，我撒了把碎米进去，立即欢快地追逐啄食。它们在阳光下拍打着小小的翅膀，真是可爱极了。

陈茵知道我捉了小鸡，跑来观看，和我一起在知青屋的堂屋内角，用土坯码了个鸡窝。她悄悄对我讲，她爸托人给她在外地买了台缝纫机，下午可能就要运回家了。

陈茵的父亲早几年在陈庄路口上的公路边，曾遇到车祸。他的脾被切除，获赔了八百块钱。老陈将看病剩余下的钱借给陈庄队当周转金用。当时说好按银行利息，最后本息一齐结算给他。我接手陈庄账目前，老陈要取回这笔钱。前任会计将他的本金，加上年利息乘以所借年份得的结果一起算给他，老陈说利息算得不对。这笔帐一拖就拖到我接手账目以后。年头上我算好决分账，老陈提出要本息全算给他。我画了个表格，将第一年本、应得息、本息之和逐年本、息滚动情况，一一填表注明，一目了然，清清楚楚。这里有个关键问题就是续存复利，次年的本金应为前一年本息之和。老陈仔细看过我草拟的表格，一拍大腿后嚷道：你这样算才对呀！

我又正式写了书面说明，让陈庄队委会通过，各队委签名同意后，就让老陈签章领取了全部应得的本利金。老陈拿到现金后就四方托人给他大女儿陈茵买了台缝纫机。

当天下午，陈茵兴冲冲跑到知青屋，喊我到她家去。存放机头和机架的两只缝纫机包装纸盒己送来，放在她家堂屋里面，还未拆除。我一看纸盒上标明的商标，不禁大声嚷道：“哟！蜜蜂牌，还是上海产的名牌货呢！”

陈茵脸上荡漾着喜悦的笑容，当时能拥有一台缝纫机，而且是簇崭新的上海货是多少姑娘的梦寐以求。我见四下无人，就和她斗趣：“陈茵，老实告诉我，这缝纫机是你爸给你买的陪嫁吧？”

“去你的！” 陈茵轻声回嗔我，她雪白的脸颊泛起了桃花红。“快快拆箱，帮我将缝纫机装起来。”

“你告诉我，你爸要把你嫁到哪块？不，我就不帮你装！”

“你真臊！” 陈茵脸更红了，她自己已拆开了机头小包装盒，一台乌黑晶亮的缝纫机头呈现在我们面前。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照人的机头，嘴里喃喃地自语道：“我那儿都不嫁，就留在陈庄。”

我拆开大纸盒，将缝纫机机身、机架、踏轮、踏板，一一装好，调紧各处连接的螺丝。最后我小心翼翼将机头放进机身，穿好传动牛皮筋带，就大功告成。在安装过程中，我们再也没有斗嘴花，我全神贯注地安装，陈茵在一旁见眼生勤，不时地给我递上扳手或螺丝刀。

我将才装好的缝纫机放平稳，陈茵赶忙端了张方兀放在我身旁。我坐稳后用右手轻轻地向下按动机头上的转轮，放在踏板上的双脚顺势踩动，缝纫机轻快地运动起来。机头上的针杆上下匀速运动，几乎没有一点杂音，新缝纫机踏起来就是爽。我将梭心绕了点线装进机头下面梭心盒，再在机头上套上线团，装针穿线。陈茵在一旁把顺好的两块碎布递到我手中。我用压脚杆把碎布压好，理顺线头，右手轻转转轮，双脚轻踩，随着送布牙移动，碎布缓慢前行，很快就被缝纫在一起。

陈茵笑眯眯地看着我操作，她轻声对我说：“你教我怎样踏洋机，下次有什么要缝补的，你就不用跑扬州了。”

“真的吗？”我抬起头来望着她。

“真的！”她迎着我的目光点点头，雪白的脸蛋上又浮现一片绯红。

向鼠开战

我当上了公路护林员后，天天要上路巡视。近日为了让新栽的小树茁壮成长，我整天忙于抹树芽、剪废枝。陈庄队陈勤的女儿小娟、陈茵的兄弟小民、陈玫的弟弟小大头等看我忙不过来，都帮我一齐上路剪枝抹芽。潘长华从县公路处骑车下来找我，带给我一瓶“2.3乳剂”，布置我用喷雾器对树苗喷洒治虫。我将队里肩背的喷雾器收拾清洗干净，装好稀释后的治虫药水，找了顶草帽戴在头上，背着它就上了路。

顺着公路边，我边走边手举喷雾器喷头对树苗顶端进行喷洒，细细的喷雾像张网帘罩向树梢，扑向树叶上的蚜虫。药水味道较浓，我头上戴的草帽挡住了被风吹散的喷雾，但挡不住熏人的药水味。一个下午来回行程4里多路跑下来，整个许方路段打了整整4筒药水，我整个头都给“2.3乳剂”熏大了，衣服湿透，全身骨头仿佛散了架，怎一个“累”字了得！

我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知青屋。刚打开大门跨进堂屋，只听见吱扭一声，一只肥硕的大老鼠从我脚下一窜而过，我被眼前之景惊呆了。堂屋的地上一地鸡毛和血迹，那六只可爱喜人的小鸡已全不见踪影。我赶忙放下背着的喷雾器，屋里屋外“唧唧！唧唧！” 地召唤，但再也看不见那6只小鸡张开小翅膀活蹦乱跳地向我扑来。

6只可爱的小生命陪了我整整16天竟全落鼠口，死于非命！两白两黑两花，6个生动活泼的小精灵，转眼皆无，令我扼腕叹息！这时，我下午喷药水的疲倦早已抛之身外，怒火中烧，我一定要向鼠开战，为6只小鸡讨回公道。我将陈庄队仓库里的一只打鼠器拎了过来，揩抹干净后，放置了诱饵就摆在堂屋里鸡窝门口。它是一个木板拼制的提盒，就像木匠做生伙用来摆放斧头、铁丁的提盒。提柄上装有拉线扣在中间活板上，老鼠只要钻进提盒贪食，踩动活板，上悬的重物就会落下，老鼠将被砸得吱一声都来不及！

我又将一只粪桶漺干净，将它口朝上放在厨房里。我将它用砖垫起来，紧靠灶台，桶口与灶台相平，再用一块短木板，一头轻轻搁在灶台上，一头悬空伸向粪桶桶口。我将一耷滴了香油的菜饭团置在伸出去的木板末端，虾子哈来的，鬼东西，想吃，就来吧！

当天晚上，我因下午疲累，早早熄灯休憩。睡到大半夜天将黎明的时候，厨房里“扑通！”一声将我惊醒。我一个激灵拗起身，打开灯，靸起鞋，直奔厨房。只见灶旁空粪桶里一只大老鼠瞪着一双绿豆般小眼睛正朝桶上面张望。我赶忙先用锅膛口的火钳，将落在桶底的短木板捡了出来。我又用火钳去捡老鼠，可它围着粪桶底作圆周运动，一边乱窜一边吱吱叫个不停。我捡了几次都未捡到它，我停止用火钳捡它，它也停止窜动，昂着小脑袋贼眉鼠眼朝上望。好！一不做二不休，我找来了煤油瓶，将瓶中煤油倒进粪桶，给它来了个“水淹七军”。

东方己露出鱼肚白，我一手提着粪桶，一手拿了盒火柴，开门来到了队里空置的大粪坑。我将粪桶反扣向粪坑，桶中老鼠落入坑底。我顺手挽了个草把，用火点燃后抛向坑底已被掼得晕头转向的油老鼠，它立刻变成了一团火球在坑底画起了圆圈。我望着渐渐熄灭了的光圈，眼底又浮现出那两白两黑两花小精灵，唧唧喳喳向我扑来。6只小鸡，我已为你们伸张了冤屈!

作者方世岳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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