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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6000万分之一的湖北人,我有话想说

西编 榴莲EDU 2022-11-30


前言


从刚刚爆出新冠肺炎的消息到疫情发展到今天,短短几十天,太多物是人非、家破人亡。


有时让人产生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深深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不得不承认,现实的确是无比残酷的。


我不是武汉人,但却是6000万湖北人民中的一员,我的家乡襄阳也是此次疫情的重灾区。由于长居深圳,没有亲身经历众多湖北当地同学、亲戚与朋友们正在经历的无比悲惨的一切。


但我深深的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至今仍然无法静下心来思考身边发生的一切。群聊中的湖北同学们已经不愿意在班级群里再多说什么了,仿佛说什么都是无力的,只会让自己更丧而已。


虽身在深圳,但更懂他们。


我们湖北人民至今仍然处于疫情的最中心,对于全国各地的援助心怀感激。


但同时,我们也真的有很多的委屈,似乎都无处诉说、无从说起。


首先说声感谢也说声对不起


看到全国医护都驰援湖北,真的非常感谢与感动。


大年三十前后是我们心情最为灰暗的一段时间,恐慌性就医带来的医疗资源挤兑,让不安填满了所有人心中,尤其是封城之后,更加慌乱。


之后随着火神山与雷神山的投入使用,以及方舱医院的设立,大大缓解了武汉令人恐慌的床位问题,再加上后期的全国医护驰援湖北,形势真的缓解了许多。


在这里要特别说一声:谢谢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


抛开湖北政府初期处理问题的迟缓错误就不再赘述,最近在医护人员支援过程中,还发生由于接待工作不到位,导致接机混乱、医护人员行李晚送达,以及刚刚发生的邵逸夫医院医护人员酒店安排不及时的问题,我们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及抱歉!


在这里跟大家道歉了,非常对不起!


从在武汉政府基层工作的同学那里了解到,疫情发生后,整体的确有点乱,尤其是人手特别紧张,民众染病的没染病的,都在家里隔离。


志愿者来源都特别紧张,很多工作都缺人手,也导致安排招待不周,真的不是有意的,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湖北周边城市由于疫情没有武汉严重,波及范围没那么广,在接待安排上会好很多,请相信我们湖北人民的真诚与热情。


还有,我们真的不吃蝙蝠


作为一个湖北人,当周围开始有人不停的问:


湖北是不是有什么吃蝙蝠以及野味的文化传统?


不管这种疑问是中性或者恶意,被问得多了,莫名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质疑在各类群里都会上升为湖北人与非湖北人的争论或升级成骂战。


在此真的想澄清一下:


湖北人真的没有吃蝙蝠或野味的传统,真的。


一直以为这种判断应该是有常识的人都能明白,但由于情绪的加持,越来越多的人把湖北人与蝙蝠挂上钩,甚至宁愿选择去相信,仿佛这样就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发泄与批判的出口。


湖北跟全国其他地方一样,我们的各类美食小吃脚趾头都数不过来,蝙蝠是个什么鬼?以我几十年的经历,没有认识或听说周围有任何人吃过这种生物的。


其实,不论任何地方,能有胆量吃蝙蝠或猴子的,怕都是骨骼清奇非普通人类般的存在。


吃野味的人也许各个省都有,但一定都是极少数。我国历来有食疗的传统,对野生动物危害认识不足以及管理宽松;野味由于非一般昂贵的价格,全国各地都存在,几乎都是作为奢侈以及炫耀消费的一部分。


有外省朋友开玩笑说,以后蝙蝠怕是会跟九头鸟一样,成为湖北人的一个标签,听后真的有些欲哭无泪。


请不要拿蝙蝠来妖魔化湖北人,甚至最初广为流传的吃蝙蝠视频都不是来自湖北,而是某旅游节目主持人在东南亚某地吃的人工饲养的果蝠。


这样的刻板印象,跟其他国家都认为中国人整体吃蝙蝠进而妖魔化中国人,实质难道不都是一样?


500万人并非都是封城后才离开武汉的


记得看过前武汉市长周先旺的公开发言,他直接说:


武汉有近500万人离开,留在武汉的有近1000万人。


当时一听到就心里咯噔一声,替他着急,替湖北人着急,因为他并没有详细解释,这样的表述会让全国人民都以为500万人是封城后躲避疫情而离开武汉的。


这是多大一口锅啊,果然事后500万人立刻上了热搜,也成了至今很多人拿来攻击武汉人到处乱跑不负责任的证据之一。


这里有个常识,武汉是千万人口大城,本身流动人口规模居全国首位,这500万离开武汉的人,大多都是大学生以及返乡务工人员,绝大多数是在年前学业结束务工结束后不知情的情况下按原计划离开的,而非故意逃离。


每年春节前后,武汉都会有一场涉及几百万人的人口大流动,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并无差异。


在这500万中,光是大学生就占了四分之一,他们一般在1月10号之前就放假离开了,武汉在校大学生总数超过110万,武汉是高校之城,高等院校共有近90所,寒假返家是惯常操作。


返乡人员也占多数,超过六成是流向了湖北省内其他城市,比如我的老家襄阳,我很多同学朋友都是在武汉工作,放假之后也早早回到了家乡,这类人员都属于武汉周边都市圈的成员。


其实,这种流动人数跟往年正常流动数量比差异并不是很大,封城后离开武汉的人的确也有一些,经过微博以及朋友圈的传播,数量被大大夸大了。


并非这500万都是临时逃离的,这个数据的解释不清,导致了其他省市对于武汉以及湖北人的根本性误解,以至于武汉人后来已经被贴上了500万人逃离的标签,在各类社交媒体留言与帖子处处可见,成为备受指责的理由之一。


也许任何城市,都会有逃离的人存在。但别忘了,一千多万人都老实本着对自己对全国人民负责的态度,老实呆在武汉隔离。


甚至因为这个决定,有些人的一生在短短的几天,就此改变了。


那些求医无门、活活在家等死,短时间相继失去几位亲人、为了不拖累亲人跳桥的各种人间惨剧都真真实实在我们眼前已经发生了,很多武汉人已经付出了最宝贵的生命的代价,请真的多一些理解,少一分指责。


武汉F4以及九头鸟


现在湖北领导班子已经成为了群嘲的对象,在初期反应迟缓的致命错误后,背稿子、读错口罩生产数据等,几乎天天都有被指责的理由,似乎武汉政府不排到全国倒数第一简直说不过去。


但是另一方面,湖北省以及武汉市都是近年来国内经济发展的前几名,2019年湖北省经济总量全国第7,增速全国第8,武汉也与成都、南京与杭州能为全国新一线。


的确,当然不能光看经济,指标与数字都是片面的,但是如果领导班子全是一等一的蠢货,怕是也很难把城市经济发展到这个程度。


曾看到微博上有个问卷调查,网友们认为哪些省份一定能比湖北做得好,列出的多是北京、上海、广东、浙江、江苏、福建等五六个省份,也一定程度上说明虽然大家口头上一边倒指责湖北政府,但是在内心深处也认同湖北地方暴露出的问题是也许是带有普遍性的。


方方曾说,湖北政府的水准至少是平均水准,有人事后拿河南省等地的一些做法来批评湖北,要知道,河南省那位也是经济强市过去的,预防措施做得相对好的内地省份也仅此一省。


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让湖北抄作业,但是自己如果变成当局者呢?


斯坦福大学教授、清华大学兼职教授周雪光曾经指出:


湖北的问题也反映出国家治理制度中,资源和决策权越是向上集中,地方治理的有效性就越低。表现在地方政府缺乏主动性,做决策太多保守与教条性按照规章制度来执行,反而极大影响事情的解决。


似乎各个部门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按照制度流程来执行的,但是我们要思考的是,为什么看起来各个流程都是无比正确的,却引向了一个大错特错的闭环结局。


另一个令人完全意外的情况是,在武汉同学群里,还有一些同学认为武汉人才最清楚市长工作做得好不好,这位争议特别大的市长,作为F4中唯一土生土长的湖北人,只有他是一直在抗疫最前线的。


我曾经多次看到各类对于湖北人的指责:


平时九头鸟单个都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这次表现的跟个沙雕一样,一盘散沙。


甚至有云南某位作协成员发表一篇《仰望天空》,其中:


……

阻止了一个地上的湖北佬

来我家过年的想法

还想伊朗担心无人机一样

随时仰望天空

看是否有九头鸟飞过


这种对于整体湖北人的赤裸裸的歧视,让人侧目与寒心。


请隔离湖北人的时候多一些温暖的人道主义


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个共识:大家排斥与隔离的都是病毒,而非是武汉或湖北人。


从最初全国开始表扬河南硬核的时候,大家都还一笑而过,但后期开始用各类粗暴做法对待湖北人的例子越来越多。


比如:


不再给任何湖北人办理登记入住的酒店,不管他是否健康与是否长居湖北;


那位在高速上不停奔跑20来天的湖北籍司机,各处都不接收,只能不停在高速上开个不停一直到最后人都快崩溃了;


在家门口装24小时监控甚至大门口都被封条封得死死的……


在遵守规章制度之余,能不能更温暖一些,人道一些?


谢谢大家了!


希望各地非新冠急重病治疗有保障


我们湖北人民真心感谢各地的医护人员都来支援与救治。


现在抗新冠病毒是头等大事,也是中央政府反复强调的头等目标,但最近几天看到的一些消息也让人有些不安。


一些省市因为抽调几乎所有医护人员支援湖北,而导致当地重病人员手术推迟,白血病人透析也没条件做,影响特别大。


武汉及整个湖北省也存在类似问题,重病病人正常治疗受到影响。


不论病人得的是不是新冠肺炎,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不该因为另一个看起来更重要的理由,而被牺牲掉。


后记


我是最近才能明白钟南山院士眼中的眼泪的含义,以及他为什么说武汉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也许是因为他早已预期到武汉封城后,那种种只有武汉人自己在暗夜里独自消化与承担的惨烈后果。


易中天也说,武汉要的不是加油等空洞的口号,他们心中的痛,也非口号可以缓解。


那些说暂停键的人们进而说中国需要暂停键的人们,真的略残忍了,也许我们跑的太快,但暂停也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与代价来进行。


暂停键后:


七零八落的城市能否好转?

消失殆尽的声誉能否恢复?

千疮百孔的伤口能否愈合?

最最重要的是,无论我们流多少泪水,

已经永远阴阳两隔的亲人们,真的不能再回来了……


今天,是我足不出户的第25天。


我真心没有资格抱怨无聊或者沉闷。因为,跟遥远的武汉以及湖北老乡们此刻正在遭受的种种比起来,这种感叹本身都很矫情。


真的很矫情。


这是我一点点作为6000万分之一普通湖北人的想法,不能代表所有湖北人,再次感谢大家的无私支援,也谢谢此刻你的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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