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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 | 赵刚:老三届夜大生的出国求学之路

赵 刚 新三届 2023-05-24



作者简历1972年春的作者

赵刚,1949年出生,满族,南昌67届高中生,南昌大学夜大电子专业毕业后去日本留学,日本大阪工业大学大学院硕士毕业,先后做过下放知青、工厂工人、美工设计、电子制版中心负责人、现场翻译;在日本公司就职担任研究开发、检查机械设计、中日英技术翻译等工作,现居日本神户。


原题
路在脚下
走进夜大,走出国门




作者:赵刚



老三届及其他各届的知青们在回城之后,面临的是困难重重的就职问题,大家都为此而奔波,找门路,据说送礼就是从那时开始时兴起来的。我的好友很多是70届上海知青,他们回到上海之后大都为找工作而发愁,在家长期无业的相当多,北京知青也是一样,自找职业,摆摊卖大碗茶出了名。


相比之下,我顶替回城,有可以发挥自己特长的技术性工作,虽然错过上大学的机会,但还算是很幸运的了。

 

机会就在你身边


1979年秋,我父亲在北京开会时突然失声,回来到医院检查结果发现是早期喉癌。当时家里的人都吓坏了,省体委机关送我父亲到上海看病,并让我陪父亲去上海耳鼻喉医院住院。


主任医生诊断认为父亲的病情还是早期,手术或放射化疗都能有效治疗,看了手术后的人工喉像鸟叫般的声音,我选择了后者。在我父亲住院放射治疗期间,我除了照顾父亲饮食,买买东西,就是看书学习。正好那期间上海市举办了个国际印刷机械设备展览会,我就在安排好父亲的一切后,抽空去参观学习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观大型国际展览,那么多的先进设备,那么多的外国人,真是看得我眼花缭乱。我到了大日本网版公司的电子分色制版系统展示台,简直看呆了。这里有二台淡灰色的造型优美,漂亮光洁的电子扫描分色制版系统设备,一大一中,操作者将原稿底片或彩色原稿贴在滚筒上,稍稍设定后,一按电扭就开始扫描了,制版分色得又快又好,这就是制版现代化的前景!我们公司的照相制版设备太落后了,还是50年代的技术,早该技术更新换代了。


在我全神贯注地观看这两套自动分色制版设备时,日方代表向我走过来搭话了,我赶忙用学过的日语打招呼,可是我忽然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日语忘得精光,连最简单的话语也说不出,更不要说听了,看着他叽哩呱啦的,什么也听不懂,我张嘴结舌,脸刷---的红了。于是我拿起笔来写日语了,日本人大多懂汉字,他边看边点头,知道了我是与他们的设备相关的技术人员后,立即走到资料柜那里,一份一份的抽资料,然后放在一个漂亮的手提袋子里,递给了我,随后还赠送给我一把奶白色的制版用工具刀,我再三向他鞠躬道谢。


我拿着资料回到医院,告诉父亲我在国际展览会上和日本人打招呼时说不出,听不懂日语的尴尬场面,父亲笑了,他鼓励我抓紧时间好好学日语会话,争取能在下次有机会时用上。他还翻看我带来的日文技术资料,兴奋地对我说:你看人家多先进了,你们公司要是有这样的设备多好。


三个月后,我父亲的治疗效果良好,我们就回南昌了。


我一上班就把在国际展览会上得到的技术资料带到公司,公司技术科长是原来照相制版组的组长,和我很熟,所以我就把资料拿给他看了,鼓动他向上面报告,争取批点经费引进设备,没想到他马马虎虎的看了看资料就顺手都还给我,还泼我一头冷水,说:“这还不知道是哪百年的事呢!根本不可能”。我默默的把资料收集起来放到自己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了,我相信,总有一天。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大约过了不到两个月,那个科长突然跑到我这里,问我那些日本人给的技术资料还在不在,我告诉他我还保存着呢,他连忙要我拿出来,说省里有计划要搞制版现代化,有意拨给我们公司经费引进外国的电子制版设备。后来公司党委战书记也要我谈谈情况,我就说了在上海参观国际展览会上看到的自动分色制版系统的示范状况,并解释我们公司需要那些设备。


市里拨的外汇并不多,只够买个中等水平的电子扫描分色系统设备,不过那也不错了,公司原来的制版水平太低了,只要引进这个中等电子分色制版设备,也可以大大提高公司的制版水平。公司把引进设备的任务交给我了,一切!从计划,选购,作业区域的安排等等。


这就是机会,机会就在你身边,如果你没有准备,没有所必须的条件,这个机会就不是你的!这个机会引导我走上了另一条靠自己救自己的大道。

 

全身心投入现代化


我接受了公司的电子分色引进项目之后,很快的完成了引进项目所需要的计划书以及相关资料的准备,上报等工作,还经常参加公司的有关讨论会,到北京上海考察参观学习,随同领导与日方谈判等等。


公司划给我车间旁边新盖的二楼内大约100平米的区域,作为电子分色制版工作室,我根据在北京上海参观所看到的其他公司的布局,画出了平面设计图,然后考虑各个房间的布局和配置。


整个电子分色室进门是更衣换鞋间,当然有可坐的鞋柜,然后是走廊通向电子分色工作室,显影室,办公室,材料保管室等,其中电子分色室是引进设备,恒温,立柜式空调,材料保管室及办公室是窗式空调,各房间都是木板和泡沫隔热,上有隔热层天花板等,墙壁都贴了装饰布,布置的和宾馆一样,在80年代的工厂里是很少见的。


那时我已经全身投入到公司的这个引进项目了,同时我也抓紧学习有关的技术和科技日语,听日方说这个项目有操作者出国培训二周的内容,不过想必你也猜得到,最后出国技术培训变成了党委书记等干部的出国考察了。

  

作者在工作中努力学习日本先进电子分色技术,提高自己彩色电子制版水平

我的部下非常精悍,相信全省也找不出这么高水平的队伍,都是中央和省市级高干子女,有下放后调上来的,也有高中毕业不久转来的,他们都希望学习现代化技术,很勤奋,活干得挺好,表现也不错。当然公司各级领导对他们也非常好了。

电子分色系统设备运到了,日本技术人员和翻译也来了,安装,调试,技术培训搞了大约三周。在这期间我一直陪伴,接送,我的日语也有所提高了。当试运转成功,制版样品基本上达到了预期效果,我们又能独立操作之后,公司举行了庆祝宴会,痛饮茅台!在我们和日方互相拼酒时,我们竟然拼不上去!简直不敢相信!!日方商办(翻译)倒是喝醉,出溜到桌子底下,不醒人事了,可日方的技师却喝了十几杯茅台还一点没事,笑嘻嘻的,仍然是满杯一仰脖---干了!搞得我们公司上下甘拜下风,不敢再劝他喝了,我们的头头也喝糊涂了,我头一次见到这么能喝的,还是四只眼的小日本。

自那以后,我们抓紧时间实践操作,大家很快都就掌握了电子分色制版技术,公司的生产水平也上升到一个新阶段。由于每个人都可以独立操作,所以我相对来说,就比较轻松了。

1983年秋作者在引进的日本电子分色机上进行制版扫描前的设定操作


经过几年的学习,工作中我的日语水平也提高了,所有的日语操作说明书我都学习过,当然也能说不少技术用语了,后来当设备有什么故障或者问题,请日本技术人员来维修时,我基本上不用中国翻译,直接与日方交谈,因为中方翻译大多是文科出身,日常用语自然非常好,可到了专业用语就不太行了。所以他乐得轻松, 坐在我们的休息室打瞌睡了。

你看,这就是机会和运气,我本来只是想好好学习日语,好掌握日本的先进技术,搞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公司现代化做点贡献,可谁也没想到后来这个日语学习竟为我开辟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想都不敢想的路。
 
终于走进夜大门

1983年,全国上下掀起了上电视大学的风潮,这唤醒了我想上大学的愿望,正好江西大学(现为南昌大学)电子科学系办了一个夜大电子科学专业班,学习4年。我趁机向公司领导申请半脱产去学习,由于我的工作表现让领导十分满意,再加上学习电子科学的理由充足,公司同意了。

34岁的我终于进入了夜大的门。当我到江西大学电子科学系报到时,系领导指派我当班长,我再三推辞,可是系领导和辅导员一定要我接受,我想也就是为大家服务呗,就答应了试试看。

我们电子科学班有100个人,各行各业,有不少还是省市及大学领导的子女,还有现役军人,班委的其他几个人也相当不错。班长的任务其实也就是上情下达,下情上报,互相沟通而已。大家基本上都是自觉学习,完成作业。我在班上的学习成绩是名列前茅,英语是清华大学的课本,科技英语,我基本上是接近满分,第二年期末也还是95分,我学习英语的诀窍是背,课文都能背下来,写下来,就不怕考试了。当然考试题目也不会太复杂,否则很多人都过不了关了。到后来我才知道,在江大夜大学习的科技英语对我的后半生有很大的帮助。

夜大的学习是每周有三个下午学习,2个晚上学习。学习生活也很丰富,每年有运动会,郊游会,远游会,还有联欢会,搞得非常精彩,我们班的人才很多,体育比赛我们班老得第一,获得的奖品最多;我这个老班长当了4年,基本上没丢脸,为大家服务得还可以。

1985年秋参加江西大学运动会后电子科学专业班得奖者合影,立者左10是作者

1986年春,作者带领江西大学夜大学电子科学专业班的同学在行进中

印象最深的是86年的国庆联欢跳舞晚会,那时跳国标交际舞很风潮,到处都有,所以江西大学也举办跳舞晚会,夜大的都参加。我安排了大家的活动后,准备开溜,班里的文艺委员小徐突然对我说:

“班长不能不跳啊!”

“不行不行,我不会跳交际舞啊!”

“很简单,我教你,很快就能学会。”

小徐是个高挑个的小姑娘,长得有点像俄罗斯女孩,在工厂里是团里负责宣传的,跳舞很好。她说:“我教你13个探戈动作,咱们只要一直反复跳就没问题”。

我半信半疑的跟着她学,大约学了两个多小时,基本上就学会了,只有十三个动作嘛!小菜一碟!当天晚上我们班就参加了在江大食堂举办的跳舞晚会。

那天晚上食堂里面张灯结彩,十分热闹,管弦乐队吹奏着各种舞曲,大家兴奋的跳着舞,一片欢笑声。我站在那里观望,突然小徐跑过来说:“班长,快!是探戈!”

我还没醒过神来,就被她拉进了舞池。她轻轻的提醒我那13个动作,我跟着做,还行,没有大错,13个动作循环跳,有点样子。跳完了一曲,她笑着向我举起大拇指,我也挺高兴。这时江大工会管文艺的负责人走过来了,连声夸我跳的好,我说:“不行不行,我才学的。”

“你的份儿在那儿呢!”他边说边模仿我绷直脚尖一抬腿,惹得我笑了。他是海政文工团转业来的北京人,京腔十足,紧接着他就邀请她跳舞了,原来这位老兄的目标是她啊!哈哈哈!

后来她又和我跳了一次探戈,还领我走四步,说很简单,就是走,我稀里糊涂的就跳了这么一次舞,也是大学生活里的一个难忘的插曲。

实习课我选择的是装配调试电视机,那时候这可是个比较令人羡慕的好手艺,是非常实用的技术。

我曾应全班同学的要求,和班委一起与校领导商议将4年大专班改为5年本科班的事宜,开始也得到了大学的某种认可,可惜没有得到上级教育厅的批准。

1987年夏天我完成了江西夜大电子科学专业班的学业,得到了毕业证书。握着这个红本本,心里五味杂全,38岁的我终于拿到了江西大学夜大学的文凭啊!

1987年春,江大夜大电子科学专业班到外地旅游合影,蹲者右1作者

作者的中国科协自然科学专门学会会员证

在外语角迎来机遇

机遇总是悄悄地来到你的身边,有时甚至让你觉得那根本不是机遇,因而让你与机遇擦肩而过,事后懊悔万分。我就是在公园的一个角落与机遇不期而遇的。

我的“老三届”朋友们不知是否还记得,在八一公园临湖亭台处有一个角落,一到星期天就有许多人围在那里,不管是文质彬彬的男女学生,还是来自各行各业的各界人士,或是白发苍苍的退休老人,可以说是男女老幼吧,都如饥似渴的听·说外语,这就是有名的“英语角”,当然主要是英语,每当有外国游客来的时候就更是围的水泄不通了,后来说日语的人在其旁边开了“日语角”(说日语的比较少)。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去这个外语角的了,大概是我能和日本技术人员基本会话,而且跟电视学“Follow me!”之后不久吧,我慕名找到这个外语角,也挤在人群中,兴奋地参与,不过就我当时的英语水平还很低,根本听不懂,只能默默倾听一些人用英语滔滔不绝的谈话,捕捉一两个单词而已,而到了旁边的日语角,我就轻松多了,可以稍稍胡侃一些了。

在日语角有不少和我一样有机会接触日本技术的工人和干部,有些还到日本技术培训过, 还有几个大学的研究生,甚至日语老师,大家都是一个目的,练习日语会话能力。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除了每星期天必到日语角相聚外,还经常相约到某家去作客,某处去玩,有几个还成了我多年的挚友,现在仍有联系。

有一天,在这个角落我遇到了一个日语很好的人,姓李,他个子不高,两眼炯炯有神,发音低沉,共鸣很好,一问方知他是专业翻译,江西铜矿基地翻译事务所的所长,我们一见如故,谈了很久。过了几天,他打电话给我,寒暄几句后立即问我:“你愿不愿意去武汉临时当一个月的现场翻译,一天工资20元,吃住待遇与现场外宾同等。”(比我的工资高7-8倍! 可我行吗?)

“我哪儿行啊?不行不行,我从来没当过翻译啊!”

“你行!完全可以当!只要到那里去一下,立即就会习惯的,去吧!”

刚好在我脱产毕业实习三个月期间,我已经提前交了毕业实习报告,正好有时间,于是就答应去试试了。

现场是在武汉郊外的一个油脂化工厂,该厂引进了日本的油脂生产线,大约有二十几个日本技术顾问在指导安装,一人要一个翻译。我到了现场后,现场翻译负责人给了我一本现场专用词汇表,要我尽快掌握,我立即进入“角色”,记忆这些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专业单词和技术用语。说实话,现场翻译确实不太难,因为双方都是专业技术人员,沟通容易,而语言也比较简单,“装这个,放那个,把什么接到什么上,把什么取出来”之类的,当然还有很多安全呀注意呀什么的,不久我就习惯了,可以发挥出正常水平了,休息日还陪日方首席代表到武汉观光游览,品尝龟蛇名菜,当上旅游翻译了。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尝到了当翻译的甜头,收获不小。回南昌后我立即到公司上班了,几个月脱产后,我发现公司有了很大的变化,有些干部和师傅留职停薪,应聘到外面去赚大钱了。公司内部也是人员变动,出现承包现象,某些不起眼的人忽然走上了重要的领导岗位,有能耐的人啊!

就在这时,省政府有关部门的干部找到我,说有外汇指标要建省政府彩色电子制版中心,希望我给他们写引进所需设备的可行性计划报告书,并说事成后聘请我当技术副厂长,还说有省政府大院的三室一厅住房让我住。这让我很动心,我很认真地给他们作了厚厚的可行性计划书,可后来听说我公司不放我,党委书记说这个中心要建在我们公司范围内,不过经营可以独立归省管,而我公司只要包下电子制版中心的印刷业务,这样才会放我走。他们互不相让,这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觉得心烦。

刚好翻译事务所李所长又有事找我,我就和他谈了这件事,并问他事务所那里的翻译业务量如何,我当翻译行不行等,他告诉我翻译业务很多,人手不够,很多业务都吃不了,建议我考虑留职停薪去他那里干一段时间,等将来公司情况明朗了再回去,我觉得这是一个向新生活挑战的机会,就和妻子商量之后,在87年9月向公司打报告,留职停薪了,期间是1年。

我离开公司了,开始有点不习惯,长年每天一大早就骑车上班,晚上才回来,这下突然不用那样忙碌了,有点不知所措。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开始边联系翻译工作,一遍制定时间表,整天学习日语,好当个像样的翻译。这时我回想起那一个月自己当现场翻译的情景,实际上我听不懂日本顾问的快速,逻辑性很强的话语,作为翻译是不够格的,交涉和谈判都由正式的专业翻译来担当,我必须像他们那样才行,我想到了我父亲的日本朋友,也许通过他们帮忙,到日本好好学习一下日语再回来当翻译会更好。我对我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父亲也很赞成,于是与日本友人联系,他们认为我日语可以,打工留学没问题,于是开始帮我寻找日语学校,办理必要的手续了。

1987年10下旬的一天,翻译事务所李所长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一个任务,说东莞一个日本独资微型马达公司需要长期的现场翻译,数量不少,问我能否帮忙找到,我告诉他要试试看,过两天回答。

我召集了日语角的朋友们,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一听说是直接给日本技术人员当现场翻译,而且工资比现在自己的工资高十几倍,不少人都动心,跃跃欲试了,可这是长期合同,至少一年,这样就必须留职停薪,所以还是要有点勇气,根据水平,我找到了11个人,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不知道能有几个可以过关。

李所长很高兴,通知了日方,日方厂长和总务部长特意从深圳飞到南昌来面试。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外语面试的经验,李所长临时教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就是听天由命了。在宾馆的客房里,我的队伍在外面等候,一个一个被轮流叫进去,出来的人都说好紧张,说话好快,有些听不懂。最后我也进去试了一下,与他们会话,并说了我的留学打算,他们鼓励我好好学日语,更好的为中日友好工作。面试的结果:我带来的11个人,只有1个被打下来,10个合格了,被打下来的人平常水平还是不错的,可能是太紧张了,没发挥出来。

日方厂长非常高兴,说想不到在中国内地能找到这么多高水平的现场翻译,于是大摆酒宴招待大家,筵席上他频频举杯表示感谢,李所长自然也非常满意。酒后日方又请大家到楼下的跳舞厅跳舞。舞厅里挤满了人,碰巧是我的省歌舞团乐队的朋友老马在那里主持乐队。他认出我之后立即向我点头,我就上前和他打招呼,随后问他能不能为我伴奏唱日本歌曲“北国之春”,他说没问题。

不一会,他向我示意,乐队奏起了“北国之春”的前奏,我走上台去,拿起麦克风,用日语唱起来:“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这是我头一次在专业乐队的伴奏和高级音响系统的效果里独唱,我自己都非常吃惊,居然会这么好!第一段刚完,台下就掌声一片,特别是日方代表和我的朋友们,我朝他们点头致意后又接着唱:“残雪消融,溪流淙淙,独木桥自横,嫩芽初上落叶松,北国之春天 啊 北国之春天已来临。”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在专业乐队伴奏下独唱,那激动的心情和自己的歌声久久回荡在我的心中。
 
走出国门

李所长经常给我布置翻译任务,有市内的,也有省内的,有时还是省外的,由于工资高,哪怕几天工作也会超过我原来的月工资。另外给我一个头衔:江西铜矿翻译事务所驻南昌代表处处长,拿这个名片外出工作好一点。

年底,翻译事务所要我到福州发电厂工程当现场翻译,而且只我一个人,其他人都是别的单位的,在那里我感到非常别扭,很难和他们共事,我这才意识到在外面闯是很艰难的,特别是在江湖上混,都是凭本事吃饭的,我这个38岁的人,不是外大翻译专业毕业的,怎么也会被瞧不起的,这更坚定了我争取走出去学,当真正翻译的决心了。

1988年元旦后,翻译事务所要我到广东汕头胶片厂去负责另一个引进工程的笔译项目,有20多个翻译,都是翻译事务所组织去的,有个临时带队的负责,刚开始不久,是在试用阶段,所里要求我争取拿下这个项目。

我来到了汕头,工作是在公司的招待所进行,由于是笔译,借助于专业字典,干起来并不怎么太难,春节快到了,我让妻子和孩子也坐飞机到汕头来了,嘿嘿!那是儿子头一次坐飞机啊!此外,我的友人小蔡,在大连外国语学院进修半年日语的一个中医学院的讲师也顺便来了。他很老练,一听我说甲方说还要研究研究,就立即开导我:

“哎呀―,这还不懂? 要研究就是要"烟",要"酒"嘛,赶快给烟酒!”我说那能报销吗?他肯定的回答:“肯定没问题!就算活动经费嘛”。

春节,我单独宴请该公司两个外事负责人,一人送了两条“万宝路”,并在宴席上说明了我们翻译事务所的诚信宗旨,承包过的引进项目和翻译水平,表示有信心有能力,保证按时完成翻译要求,他们也直说,由于任务紧,需要我们大力配合他们先翻译最急需的技术资料,会谈很顺利,春节后资料翻译就定下来给我们事务所了。

我召集大家,说明了任务,按事务所和该公司的合同规定,译文按每页400字的稿纸计算,图纸则按稿纸面积计算,一页8元,个人与事务所55分成。这下大家的积极性可调动起来了,大家都回到到自己的房间里拼命翻译了,没有一个人外出闲逛,差不多每天拼命干16个小时,因为这么干差不多一天就能赚自己过去一个月的工资。我也干得头昏眼花。当没有大锅饭吃了的时候,大家才知道知识就是力量,人的价值不可估量。我发现自己原来是可以凭本事挣很多钱的,是以前的几十倍,简直有点“可怕”了!! 这样废寝忘食的干肯定不能长久,我一面告诫大家注意健康,一面和小蔡强行规定自己,每天工作不超过12小时,吃饭后一定到外面散步,休息30分钟。

一个月后,甲方把我们第一个月的翻译收入37万元用电信汇款给翻译事务所汇去了。李所长听了非常高兴,告诉我这已经超过翻译事务所去年一年的利润了。他确认汇款到后立即把各个翻译应得的工资按各人存折帐号汇款,大家看到自己帐号上进了钱,工作更加积极了。我招待大家一顿酒席,鼓励大家继续奋斗,但要注意健康(倒了就完了)。紧接着第二个月是41万,第三个月又是40多万,由于成绩显著,翻译事务所也给我奖励,给予优惠待遇,我和大家一样深深地尝到了甜头,原来我们工作的价值是这样高啊,几个月就挣到了相当于当工人十几年的工资!以前那算是什么呢?杂感万千。

四月中旬,我收到了日本友人寄给我的日本入国管理局给我的留学倒签证,我立即向翻译事务所办理工作交接手续,去上海办理出国手续。

一切像风云流水般的飞逝,我走马灯似的跑来跑去,整理行装,准备出发。

1988年4月27日,我从南昌出发经由上海出国。那天,好几十个朋友来车站送我,过去的同班同学,兵团战友,公司同事,学日语的朋友。激动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感谢大家。

我最后亲了亲孩子,把他交给我父亲后,和妻子走进车厢,打开车窗,探出头去向大家招手致意,这时候,列车慢慢开动了。

路是人走的,路就在脚下,现在,我即将走出国门,去走一条新路,尽管我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样的路在等待着我,但我知道,只要我坚持不懈地努力,凭着过去的磨练所得到的本领和意志,我一定能走好这一条新路。

1988年4月27日,在友人们的摇手告别中,作者含着热泪离开南昌经上海出国
 
赵刚专列
赵刚:违禁的初恋难逃宿命
赵刚: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让我又一次闯入禁区
赵刚:我与同学插友王河,
有缘相处十四年
赵刚:父亲是爱新觉罗后裔,
溥仪给一千大洋到日本学开飞机
赵刚:39岁求学东瀛,
打工遇到好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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