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婉茹•纽约疫情日记 I 川普总统“称帝”，库莫州长“造反”？ I 4.14
编者按
一
川普今天称，他作为总统，在“何时”和“以何种方式”重启美国经济的问题上，有“全权”的决定权（“total” authority）。
川普一如既往地戏精上身，援引了一部非常有话题性的电影《叛舰喋血记》(Mutiny on the Bounty)，说民主党的州长们如果反对他在这个问题上的绝对权力，无异于叛乱。川普的推文是：“Tell the Democrat Governors that ’Mutiny On The Bounty’ was one of my all-time favorite movies. A good old fashioned mutiny every now and then is an exciting and invigorating thing to watch, especially when the mutineers need so much from the Captain. Too easy!（告诉那些民主党的州长们，《叛舰喋血记》从来都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时不时地来一场好玩、老式的兵变也太刺激了，尤其是当叛乱者还需要我这个船长给他们提供这么多东西的时候。这也太容易了！）”
马龙白兰度1962年版本《叛舰喋血记》海报
纽约州州长库莫回应川普：我们国家只有宪法，没有国王。不可以强迫各州重启，“州与联邦之间的平衡，” 库莫说，“这是我们民主的精髓。”
美国最有权威的传染病学家、目前正带领美国抗疫的安东尼-福奇博士，也对川普谈论“重启”问题表示反对，说“目前还不合适谈”。
结合着各方的反应，大家推测：川普提到《叛舰喋血记》的意思，是自己这个船长，遭到了叛乱般的反抗。
《叛舰喋血记》是一本著名的小说，流行比较广的电影版本总共有三个，1935年克拉克-盖博版、1962年马龙-白兰度版、1984年梅尔-吉布森版。不知川普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这三个版本中，最出名的是1962版，影片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的七项奥斯卡提名。但让这部影片名留影史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主演马龙-白兰度如何的“难搞”，让影片的制作费用严重超支，米高梅公司受到重创，这部影片也成为电影界继《埃及艳后》之后又一部败家之作。
1962年的《叛舰喋血记》，片长近三个小时，故事概括起来倒很简单：一条船的船员如何成功地反抗了残暴的船长，最终夺了权。1962年马龙-白兰度的版本，跟1935年克拉克-盖博塑造的坚定、沉着的“叛军”首领形象有很大不同，引起过影评人的兴趣和争议。马龙-白兰度作为叛军领袖，在领导船员们成功起义之后，不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说出了一句怅惘的台词：“我们其实是在监狱里了，不同的只是，我们不是被锁在里面，而是被锁在了外面。”
不知道川普今天非要提这么一部剧情有争议的片子，到底具体有没有所指。
据说，张爱玲对《叛舰喋血记》非常感兴趣。有人说让张爱玲对这部影片产生强烈共鸣的，是“被锁在了外面”的去国的惆怅。让川普最有共鸣的是什么呢？难道他是要提醒那些不听话的党外和党内的对手们，“叛逆永远让人热血沸腾，而乌托邦总是虚无飘渺”？或者提醒他们“你们搞倒了我，以为得到了自由，但其实你们只是把自己锁在了门外”？不过，我觉得川普未必有这么高的欣赏能力和暗喻水平。
川普是个思路清奇之人，他的想法，我经常找不到一个共同的频率。CNN今天指出，川普在三周的白宫疫情通报会里撒谎50多次；《华盛顿邮报》更是统计说，截至4月3日，即川普上任的第1170天，他已经发表了1.8万次虚假或误导性陈述，平均每天超过15次。
世界真奇妙。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能说，川普让我知道了一个我曾经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一个世界。
二
“我妈在与我旷日持久的 ’断舍离’ 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今天的朋友圈里，我的天才女友们，都在谈病毒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哪些改变。
“尽管每天坚持运动，还是在隔离的头两周增重六磅，目前（我）对体重采取群体免疫大法：不测。”
我告诉她，还是把“秤”这个事儿忘了吧，能活着已经不错。必须调整人生目标，目前胖乎乎挺好。我高中学中国历史的时候，对课本上的字，印象最深的就是写红军长征，把敌人“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从此得出“肥比瘦离死更远”这个结论。
天才女友又说：
“手机接到2020春夏服装趋势的推送，读起来像个笑话。”
“除了食物，没有购买任何东西的欲望。”
“觉得身边和手机里每个人都比过去可爱，连缺点都可爱，吵架都可爱，发脑残贴都可爱—— 大家都还活着。”
每一条我都不能再同意了。我这个天才女友住在老牌疫情“epicenter（中心）”曼哈顿，而我现在居住的长岛纳苏郡，已经成为疫情传播中心届的“后起之秀”——纽约市紧接下来的一个“hot spot（传染最厉害的地方）”。我和她如今都困在家中，每天遥相地呼应着。
“最重要的一条改变，就是突然知道了我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我的天才朋友最后说。
我就没再说话了。我觉得我们可能知道的太多了。
“我怀疑自己已经得过新冠肺炎，然后自愈了。” 又有一个天才女友说，“这种怀疑当然是一种病态，但如果大家都有病，就不觉得自己病得很严重了。”
多亏没人问我有没有同感，不然我又要同意了。我最近头疼，好了；打喷嚏，好了；嗓子疼，也好了。我就怀疑自己已经有了抗体。
我真是知道的太多了。
三
《今天你过得怎么样啊？》 ，我在纽约时报网站上，看到了一篇对美国居家抗疫的妈妈的采访文章。又乐了一阵。
原文用英语写的，翻译出来大概是这样：
“今早我家相对比较太平，我让一个娃做作业，让其他俩娃看电视，我自己趁早晨这段时间忙了会儿自己的工作，搞定一个事。突然，我家老大发起飙来，很大声地嚎，因为他找不到他最喜欢的汗衫！天哪，太大件事了，Oh no.
那件汗衫，不是一件普通的汗衫，那可是我家老大的心爱之物，不能够找不到......猜猜最后我们到底是在哪儿找到那件宝贝汗衫呢？在门外的滑板车上。孩子们为啥都这么有创意呢？为什么要把汗衫落在那儿呢？”
还有一篇，《一个家有三岁、五岁娃的家长今天的生活》：
“我让他们俩混时间，爱干什么干什么，这样的话，通常他们看一阵电视就看腻了，就会跑到楼上来干点儿别的。这样也好也不好。怎么说呢，不看电视倒是发展了他们的想象力，但是一旦他们开始发展想象力，破坏力也就难以想象了，他们简直是要拆我家房子。每当这时候，我就希望他们还是下去看电视吧。
我家三岁那个小的，就喜欢在家没完没了地跑圈儿，这非常非常好！因为起码能耗耗他的体力。
我想，这就是我家所谓的routine（日常）了。待在家的前两个星期，我太难了。”
看到大家都这么难，我觉得容易多了。
四
有一种糟心，叫做“只有妈才能懂”，比如“尴尬癌”，简直是一种专门在妈妈中传播的病毒。我当学生的时候，日子过得风光，因为我学习好，也听话，没让我妈尴尬过。没想到我当妈以后，也有悲惨的今天：别人家的家长和孩子都能轻松搞定的事，到我家就状况百出。为了对付“尴尬癌”，我已经练就了跟老师道歉的上乘本领。
隔离在家两个星期后，老师打电话来，问我家孩子为啥老不交作业？我闺女说：我的google class页面有问题，老师留的作业，别人看得到，我一直看不到。我说那你看不到为啥不说？她说，我给老师留言了，老师没回复我。我说那你就不停留言啊，好好说，得学会用各种方法获得帮助。我闺女就飚了。幸亏老师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好些个邮件过来，最后终于把下载页面出错这个事给解决了。但是，我在这个期间接受两边的“轰炸”，还有跟孩子她爸之间的掰扯，只能用“热闹”来安慰自己。亲友们还怕我们一家四口儿隔离在家无聊，我跟他们说，我家一秒钟当两秒钟那么闹腾，孩子们有时候一直闹到晚上11点都不睡觉。我这个动物园园长的烦恼，就是太缺时间无聊了。
现在，孩子们的网课终于理顺了。我监控着老师们的邮件，似乎对我家没什么不满了。但我还是有点提心吊胆。
我以为只有我家是这样。今天，一个在D.C.（华盛顿特区）的朋友，家里也有跟我家一般大的俩孩子，她们的妈妈发了这个，我心里一下又轻松了：
“2020 04 14，春假整整31天，熊孩子的网校终于开学了，历史事件。学校的邮件很多，让他俩启用了各自的email，一开始就自己研究上课的各种事宜，me只负责转发学校通知（和督学）。有一封哥哥班的邮件错转给了妹妹，快开始上课了，妹妹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哥哥班里～”
我想给她留言：“原来你家也是最棒的”，突然有个事插进来，一忙就忘了回复她。
这个针对老母亲人群的尴尬病毒，还包括“停电”。昨天纽约狂风暴雨，电力公司和我们村的管委会，一整天都在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发邮件，提醒我可能会停电。我担心了一整天。但孩子们一听就兴奋得要命，楼上楼下地跑。我儿子看到外面风大雨大，觉得很刺激，非要穿上雨衣出去玩，我和他爸跟他搏斗好一阵。最后，电倒是没停，但哄孩子让人累死了。
我刚跟朋友们抱怨自己昨天过得多么不容易，没想到，波士顿的朋友说，她家昨天真的停了电：“我们是眼见树倒了，起火了，断电。还好半夜来电了，否则病毒没来，这日子先没法过了。”还没等我问“你家孩子挺高兴吧？” 朋友就接着说，“他们昨天一直很兴奋，到院子看消防队员、警察、工程车，黑乎乎的点着蜡烛说很好玩，好像开party。” 妈妈们难以言表的糟心，在欢乐的表达里，都尽在不言中了。最后，我们非常正能量地感慨，只要孩子们不生病，都安安全全的，就已经千恩万谢了。我说我今天坐等孩子们，（和川普），接着作妖儿，她衷心地祝我：“保持活力”。
P.S.
1、川普今天宣布停止给世界卫生组织（WHO）继续拨款。
2、奥巴马为前副总统乔-拜登（Joe Biden）背书，称赞拜登经验丰富，说他具有“我们现在需要的总统的所有品质”。
3、新泽西州死亡人数增至2443人,据说比韩战、越战加起来还多。
4、纽约市将从5月初开始，每周进行5万次新冠病毒检测。布鲁克林海军基地的八家公司正在合作制造面罩。大量防护服也在生产中。
5、50万Zoom帐户被黑，正在暗网出售。居家避疫期间，火了Zoom视频会议APP。现在的一份新的报告称，已经有超过50万个Zoom账户被黑客入侵，并在暗网上出售，导致了Zoom的各种隐私和安全问题。
6、道琼斯指数今天涨了558.99点，涨幅2.39%。据说跟纽约走出疫情谷底有关。
7、有消息说，如果不能出疫苗，美国的社交疏离，可能要持续到2022年。
▥ 作者介绍窦婉茹，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早期从事证券交易、投资银行工作，后历任《南方都市报》娱乐新闻部主任、新浪网娱乐新闻中心总监，多家媒体专栏作家，现居纽约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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