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民谈外交 | 没有真诚，就没有朋友（下）

  作者：吴建民

  1939 -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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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1965年到1971年曾为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担任过法语翻译；1971年成为中国驻联合国首批代表团工作人员。

在50多年的外交生涯中，历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参赞，中国驻比利时使馆、驻欧共体使团政务参赞，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及发言人，中国驻荷兰大使，中国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和瑞士其他国际组织代表、大使，中国驻法国大使，外交学院院长，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常务副会长，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国际展览局主席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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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服荷兰首相访华

我在荷兰当大使时，荷兰是欧洲小国，我在那里的任职时间也很短，只有一年零三个月，但这是我在外交生涯中第一次当大使。之所以能做成一些事情，我感觉跟自己从上任开始便致力于与荷兰主流社会、政府上层积极沟通、广交朋友是分不开的。

90年代初期，中荷两国关系时冷时暖。考虑到两国在经贸往来方面已有拓展，如果官方高层再有些积极动作，将有助于把两国关系推进到更高且更为稳固的阶段。

对这种官方高层的积极互动，究竟选择一个什么马上就可以展开推动的具体目标呢？考虑到荷兰政府首脑此前多年不曾访问中国，我决定以促成荷兰首相访华作为自己到任后一段时期的中心任务。这也是我离开北京之前外交部的交代。

荷兰首相有个特点，就是不接受大使到任拜会。接受我递交国书的是荷兰女王，不可能与首相碰面。荷兰的大臣们各司其职，都颇为忙碌；而荷兰首相则一般不接受外国使节到任时的礼节性拜访，要见他很不容易。

我是1994年9月17日到任的。11月，荷兰一家大公司举行招待会，我知道柯克首相要出席，便看好一个机会，径直走向柯克。

当时柯克正在和身边的人聊天，我加入进去，自报家门说：“我是中国驻荷兰大使。”首相对我也有所耳闻，知道新到任的中国大使非常活跃，便很直率地说：“我也猜到了你是中国大使。”

我发现荷兰人有一个特点，讲话非常直接，便直奔主题地说：“我想跟你谈一件事。”他说：“什么事？”

我说：“欧洲大部分国家的总理或者总统都去过中国，但迄今为止您还没有去。当然，去不去决定权在您，但是从我到任到现在，我发现荷兰的经济界对中国市场非常看好，他们非常希望首相能去中国。如果您从来没去过中国的话，您会看到中国的变化；您去之前和去之后对中国的印象可能会不一样。您对中国的访问会对中荷的经贸合作有很大的促进。”

柯克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已经落后了，现在要迎头赶上。”他说荷兰一些企业界领袖找过他，敦请他及早访华，接着便明确表示：“我愿意到中国访问。”

听首相这么说，我紧接着问：“那您愿意什么时候去呢？”柯克说：“明年就可以啊。”我又追了一句：“明年上半年还是下半年？”柯克说：“如果条件可以的话，上半年就行。”他还让我跟他的外事顾问联系。

既然首相有这句话了，我就趁热打铁抓紧落实，随即跟首相的外事顾问密切联系。荷兰首相访华前，我还请他们夫妇到我的官邸吃饭。吃饭是一种手段，我想把中国的基本情况跟首相介绍，但是话又不能长，因为首相不是来听你讲课的。

怎么办呢？在晚宴上，我利用祝酒词，把中国的突出成就告诉柯克，如中国发展得很快，为什么这么快，以及邓小平改革开放方针的要点。当时正好电子工业部的胡启立部长也在场，他能讲一些英语，介绍了一些中国电子工业的情况，柯克很高兴。

1995年6月14日至20日，荷兰首相柯克和副首相兼外交大臣范米尔洛率领荷兰政府代表团和由荷兰著名经济界人士组成的经济代表团访问中国。这次访问，后来被媒体称为是中荷两国建交以来荷兰政府首脑对中国最成功的一次访问。荷兰在这段时间还出现了“中国热”。

1995年12月12日，作者与荷兰首相维姆·柯克会面。

柯克访华印象非常好，访问之后就把我当成朋友了，把他家里的电话告诉了我。不过他依然恪守不单独会见外国大使的惯例。然而在有重大活动时，我们见面就没那么多限制了，我在这样的场合下跟柯克一起吃过几次饭。

有两次，我发现柯克不等吃完饭就悄然离席，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我才听说柯克有一个有智障的孩子，他提前退席是为了回家照顾这个孩子。这一细节让我觉得首相很有人情味。

在后来的工作中，我跟荷兰经济界，以及一些省的行政长官都成了好朋友。这些交往，对我了解当地情况、介绍中国、促进两国合作，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

荷兰女王贝娅特丽克丝的父亲是一个上流俱乐部的负责人。一次，这个俱乐部请我参加晚宴并作了一场主旨发言。我在介绍了中国的情况后，还回答了人们的提问。

1995年11月9日，作者出席KLM活动，与女王的父亲交谈很好。

这是我第一次跟女王父亲接触，我的讲话和答问给了他不错的印象，后来我们在吃饭过程中又进行了交谈，彼此有些相见恨晚。他得知我马上就要离任后说：“真糟糕，但我还是希望你在走之前到我家来做客。”

一个外国大使拜会女王的父亲，这在荷兰是没有先例的。后来我应邀来到女王父亲的家中，又和他谈了一个多小时。女王父亲十分热心于野生动物和环境的保护。他除了跟我聊了一些野生动物和环保话题外，还谈了自己对人生的一些感悟。

离开荷兰前，我向女王贝娅特丽克丝告别，她单独接待了我。当女王亲自给我倒茶续水时，我发现她的手由于风湿而缠上了绷带，便与她聊起风湿的治疗。我对女王说：你们西方人对付风湿就是一种办法，吃激素。中国人的办法比你们多，中国有按摩，有拔罐，有针灸，有中草药……女王说，她已经开始找中医专家为她治疗了。

- 未完待续 -

文字 |《吴建民谈外交》（本书出版于2015年）

作者 | 吴建民    图片 | 网络

编辑 | 走近外交 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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