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怒波：企业家的登山精神
黄土地上望星空
窑洞文化撞击企业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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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不确定性
登山的过程与企业家精神很像，是什么呢？就是追求不确定性。
张维迎说：“企业家就是解决不平衡，并制造不平衡。面对不平衡，你要占领市场，当市场僵持时，你要打破它。”制造不平衡，可能又会在未来遇见黑马，产生新的不平衡。马云曾说，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目标在哪里。
大的机遇到来，对企业家来说，就是破坏性创新。登山就是挑战风险、挑战不确定性，就是挑战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没有死亡威胁，对我们就一点都没有吸引力。
为什么不上香山？因为我知道怎么都能回来。为什么挑战珠峰？因为我第一次失败了。2009年我从珠峰北坡登山，我们的宿营地在8300米，到了8500米的时候，碰到一个差不多直上直下的石头坡，有一块碎石头砸中了队友。山上有个规矩，谁也不能救谁，大家都认为他要死了。他看到我一直比画着，血流出来，像石油一样。我就叫前面的高山摄像下来，给他一个步话机，让他一直跟营地通话，只有保持通话，他才有活下去的信念。结果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但不幸的是，2013年他还是死在了珠峰，还是因为头部被砸伤。
登珠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晚上登山，白天到顶。天一亮，你发现自己站在了世界之巅，看到的尽是万丈深渊，如山鹰在海拔7000多米高空飞翔，整个人都被宏伟无垠的山震撼了。
经过那样的插曲，我的第一次珠峰行就止步于海拔8700米。当时我的手已经没有了知觉，山下营地劝我们回去，我当时感觉顶峰近在咫尺，心有不甘，发誓一定要再来。
战胜对未来的恐惧
企业家最难的是承认失败，很多人都梦想当首富，梦想一夜成名，不给自己留余地，结果有的进了监狱，有的跳了楼。
2010年我登上了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成为第一个在珠峰南坡登顶的中国企业家，比王石还早一些。第二年我就回到北坡，因为我从北坡失败，我必须从北坡再登上去。
在山下，大家为一点小利争得鸡飞狗跳，还是山上干净，挑战自己，挑战极限。从海拔8400米出发时，还有20个人；再过几个小时，到第二台阶时可能就剩下10个人了；而到第三个台阶时，可能就剩下3个人了，这些人就是全世界的登山高手。
为什么我一次次回来？想想山下的涮肉，每步都不想走。但我就是要试试自己的承受力，看自己什么时候崩溃，登多高才会放弃。最终将自己的怯懦全部战胜时，你会觉得生活中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所以，2013年我第三次登上珠峰，是为了体验一下这种征服的感觉，磨炼斗志。
登山最大的困难就是对山的恐惧，而做企业的困难主要是对未来的恐惧。当恐惧不存在的时候，企业就没有做不成的。失败了可以再来，山下的一切都可以重新设计，拥有面对不确定性的坚强，在企业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时，你就会很坚强。
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是早期探索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先驱者之一，他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成为全世界登山者的信仰。我登山，也源于心里有一种英雄情结。
之前中坤的商业地产做得不错，后来转型做旅游，就是一种探索。1996年，宏村那时还是一个很破的村子，后来我把它做成了世界物质文化遗产。做了旅游后，又做演出，投资3亿元在宏村做了一台大型室外秀节目，不少人不看好这个，但我不在乎，不仅做，还要做好。我抱着挑战、游戏的心态做事情。
破坏性创新与留有余地
在18世纪，经济学家康替龙将商人、艺术家、农民都称为企业家，认为企业家就是以确定的价格买入，以不确定的价格卖出的人。后来马克斯·韦伯解决了资本家的合法性问题，他说企业家挣钱是天职，这是上帝赋予的，且要尽职尽责。到了熊彼特那里，更简单，企业家就是要破坏性创新。我考证过，其实这个源头是尼采，尼采在提出价值崩溃理论以后，他认为我们不信仰上帝了，也没有最高精神了，这个时候上帝已经死了，普通大众是愚蠢的，需要超人和英雄。这讲的是我们需要重估价值，要打破一切限制的东西，进行破坏性创新。熊彼特的破坏性创新，就是要把旧的生产要素进行重新组合，就创新了。小岗村就是个案例，实在活不下去了，十几个人一签字，打破旧的体制，结果就给中国闯出一条路，这叫破坏性创新，这就是企业家精神。当你不再创新了，你就是个商人。
熊彼特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企业家精神和企业家是社会的重要资产。有两个诺贝尔奖获得者讲过，谁能讲清楚中国经济30年发展的秘诀，谁就能获诺贝尔奖。这还不简单？就是改革开放，把中国社会的企业家精神释放了。企业家精神对人特别重要，登顶是为了活着回来，人生是为了活得精彩。登顶不一定成功，但活着回来就有机会。
我学MBA时就明白，稳定的生活并不精彩，要想过得精彩，就要有痛苦的体验。
企业家精神的存在环境也有问题
企业家精神需要市场经济，需要公平的竞争，但竞争的背后是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种情况会有一些负面作用。虽然我们的基尼系数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过了警戒线，但是我们的财富并没有带来社会公平。现代性的悖论是，企业家精神最后不能解决现实的问题，挑战就出来了。
“92派”都是从体制内出来的，十几万、几十万人的企业做到后来都追求精神价值。这一代人快谢幕了，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中有一半成员是做传统企业的，我们这一代人都面临转型。企业家精神是不是人类最终的精神？这种狼性，还能不能是一个企业成功的标志？
登山者的死亡率很高，为什么还要登山？这就是挑战不确定性。珠峰的路线有16条，这就是挑战的结果，每条新路线都要做好付出死亡的代价的准备。
创业要做好失败的准备。我们在北大做了一个创业营，招收70多个学生，报名的有8000多人，但真正适合投资的也就两三个。有没有创新精神和接受失败的准备，很重要。创业前想想失败了怎么办，留一点余地，让自己能够从头再来很重要。就像登山，只要活着，就能够重新再来。
企业家是社会财富
卡里斯马型人格的企业家，每个人都愿意跟着他，会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但企业家必须不断证明自己有能力带领大家。我的员工都崇拜我，但是如果你走下坡路了，员工可能就离你而去了。中国发展到现在，就是一种卡里斯马现象。经济一直飞速发展，大家都围绕一个大目标前进，但不要被卡里斯马现象迷惑。
创办企业有三个要素：第一是个人的激情与梦想，所有的企业家都是喜欢做梦的，马云不知道会有今天的阿里巴巴，王健林也未想到打造今天的商业帝国。我看过《小公务员之死》后决定走出体制，也没想过会有今天的成绩。要有梦想，梦想不一定能实现，但只要相信你是对的，就有可能成功。第二是团队，看似我一个人在登山，但其实我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由牦牛、骡子及人组成的登山支持团队。一个人要想完成梦想，就一定要有自己的团队。第三是创业环境，你选择在青海还是在北京创业，选择在房山还是在中关村创业，创业环境不一样，结果可能也不一样。
做企业，还要经受住诱惑，要懂得坚守。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故事，诗人和歌手俄耳甫斯的妻子被毒蛇咬死了，他用歌声打动了冥王，冥王答应放了他的妻子，条件是回去的过程中不能回头。但俄耳甫斯没忍住，在回头的一瞬间妻子又被收走了。
古希腊神话中有很多故事可以用到企业中。诗人里尔克在诗作《豹》中，讲了一头被困住的豹子。很多企业家被时代困住了，不再创新。我是心有不甘，一直发奋努力再创业。我小时候是个穷人，最大的梦想是买一堆苹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我从小就想当诗人、做企业，我做到了，还做了世界物质文化遗产，全世界物质文化遗产有900多个，只有这一个是被中国企业家发现并申报成功的。
一个人活到最后坦然、自信的时候，一定是最有魅力的，无所谓穷富。你们会不会变成里尔克的豹子？有一天你们创业时，会不会突然失去创新的精神？
我们第一代企业家去学习的MBA课程中讲的都是西方的案例，讲竞争，讲狼性，这样培养出来的企业家，只相信成功，不承担责任，是没有道德的。企业家精神没有了，社会也无法进步了。大家为什么没有幸福感？因为虚无主义。现在什么都有也焦虑，过去一个苹果就能满足。只教怎么挣钱，不教怎么做事，西方案例中80%的企业已经倒闭了。
海明威说，人可以被杀死，不可以被打败。有了这样的精神，就没有不能成功的。我从2005年开始登山，2011年我已经登完七大洲的7座高峰了。刚开始登山的时候，我总问还有多远到达，但当你不再问时，不知不觉就到了。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坚持到你认为不能坚持的地步，迈过去就成功了。
本文摘录自作者《做事与成事》第一章，该书由中国出版集团/现代出版社2023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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