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前沿79-2022边缘民族现代诗群大展 -蒙古族现代诗群
稿 约
【独立】前沿77-2022边缘民族
现代诗群大展
蒙古族现代诗群
编者的话
21世纪的二十年中，中国边缘民族的现代汉诗写作得到了充足的发展与创造，“蒙古族现代诗群”，是继“藏族现代诗群” “彝族现代诗群”“撒拉族现代诗群”“回族现代诗群”等之后，目前国内最有活力与期待的边缘民族现代诗群之一，这冥冥中应合了二十年前，我在1999年5月《彝风》第3期随笔《梦想》中的一段话：“我有一个梦想，如果中国的各民族诗人在吸收汉文化及其他一些外文化上多下功夫，努力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用现代的意识、目光重新审视，发掘独特的文化优势。在现代性上富有创造性，那么二十一世纪前二十年的中国文化先锋优势，特别是诗歌，可能在众多边地（即少数民族聚居地）发生、形成。因为他们代表着一种全新意识，民族文化是其巨大底蕴与内力，是历史与社会环境的机遇打开她迷人的山中妙龄裙裾。我有一个预感，再过二十年左右中国将全新的爆发一次中国特色的文艺复兴运动。几千年的文明积淀需要在社会历史的迁变中重新整理，重新造型，以确立自己被岁月无情剥夺的艳丽青春。我已经感觉到在中国民间诗歌的暗流中，已经有作品与影子在晃动。那是一个迎接人类艺术辉煌再塑的清晰萌动。中国，历经苍桑的国度，太需要这种巨大涛声的冲刷与撞击。让我们好好干吧！”。二十年后，藏、蒙、彝、回、撒拉等边缘民族的现代汉诗写作，已形成充足的实力水准与一大批代表性优秀诗人，他们与当代汉族诗人们的写作水准已在同一水准，有的甚至已走到了前面，本专辑推出的部份蒙古族诗人的作品，不能代表他们的整体实力水准，除汉语写作还有许多诗人外，还有一群蒙古族母语诗人等。
目 录
美美与共，还是无限的个体生存/原散羊
白涛的诗
李文俊的诗
海勒根那的诗
海日寒的诗
包立群的诗
邰婉婷的诗
高朵芬的诗
阿尔斯楞的诗
苏和的诗
苏真的诗
席·照日格图的诗
原散羊的诗
美美与共，还是无限的个体生存
原散羊
霍俊明在“内蒙古当代蒙古族诗人研讨会”上的发言中提到：“在一个全球化时代，很多具有‘少数民族’身份的诗人成了面目可疑的群体，他们所谓的时代性和世界性写作丧失了民族症候和差异性，从而成了大词癖、展示性和表演性的新的颂歌性写作。”[1]进而认为部分少数民族写作是一种“仿民族性”写作，“沦为了旅游化、标签化、表层化的‘展示’‘仿真’和‘媚俗’性的写作”。霍俊明看似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他者的消失”，二是“他者又无处不在”。而实际上，这两个问题的结果都是“美美与共”，少数民族写作本质上的差异性日渐消失。就像韩炳哲所言，“他者的消失触发了另外一个全然不同的毁灭过程，即自我毁灭。”[2]而达成“美美与共”的和谐前提，就是当下国内所有写作者对“现代性”能够自我选择和自我实现的假性亢奋。
回到“蒙古族现代诗”这一概念上来。“现代性”不但是作为形式和技巧进入到蒙古族诗人的经验视野，更多是作为思想与内容改变了其写作的精神走向。按照“现代性”和“时代性”的要求，蒙古族诗人重新审视自我、环境和处境，分别从文化身份、艰难的地域性和耦合的时代情绪出发，提炼多元一体的混血气质，把内蒙古和草原的地理空间改造为异托邦式的文化空间，力图在多重生存方式并存的现实中，充当“五马之车”的车夫而不是马匹，掌握某种方向避免“五马分诗”，避免诗学上不合时宜的流离失所。而“那神秘的、诱惑的、爱欲的、渴望的、地狱般的、痛苦的他者就此消失。”[3]“蒙古族现代诗”似乎只有回到无限的个体生存，才能打破这不易察觉的“现代性”后果。
诚然，“蒙古族现代诗”成绩斐然，诗人众多，且还有很多蒙古语写作者的作品尚未得到充分地研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通过本次“大展”所选12位蒙古族诗人的诗作，可以管窥“蒙古族现代诗”之一斑，期待更优秀的蒙古族诗人诗作得到更广泛的研究和传播。
注释：
[1] 霍俊明：《由“少数者”开始的精神高原——当代七位蒙古族诗人的读记及启示》，2012年07月29日，中国作家网。
[2] [3]韩炳哲：《他者的消失》，中信出版社，2019年版
白涛的诗————————
雪山蒙古人
从峡谷入口开始，向上
群马前蹄腾空，集体踩住雪线
雪山一侧，蒙古人
他们的视线随冰川抬升
马鬃被山风搅动
灰狼奔跑，瞪羚的犄角
影子一样，不待转身回首
花伯劳的叫声，已传遍群山
一朵雪莲，靠近白云
一个未竟之梦，就在眼前
蒙古人看见的山，不是山
那丘陵滚滚的海面
背景有雪山的人
他的笑将会更美！一路向西
喀喇昆仑，遥远的兴都库什
大雪山上，成吉思汗
面对一片浑沌，好像忽然明白了
什么，从此打马归乡
并一路发布《扎撒令》：不要去
打扰熟睡的青稞、大麦
（那些青稞在一个小村的夜晚
曾酿出醉人的美酒）
经过紫苜蓿、土豆花和薰衣草身旁
要垂下马鞭，放缓缰绳
面对这刚刚送达的阵阵花香
见过了冰川，舔过冰舌
用山上急奔而下的雪水
煮过奶茶，蒙古人的
暴风雪
一场曾经的壮怀激烈
静悄悄，停下来
马蹄寺
花蕊的诱惑源于虚幻
在马蹄寺，我看见
寺庙门楼，被朵朵鲜花拥堵
于是我想，寺里的六个喇嘛
每天的心情一定很开
一座寺庙顺着山势，参差
展开，初创者心怀辽阔
佛祖被安放在高山之上
一万个心念，供奉在空中危崖
再高傲的人，来到山下也需仰视
也要登攀，直至费尽一生——
佛，天天都在高处，眺看
远方，南祁连漫漫云海
云海后面的雪山
而这一切都在一只马蹄之下
山丹军马场寻军马不遇
从一场到四场，祁连山
套着焉支山，山谷壮阔
焉支山躺在祁连雪山的影子里
多久了，都没有翻身
未曾料到，这焉支山
作为简陋的路标，一个箭头
又一个箭头，插进我的眼眶
没有眼泪。却有一份酸楚
说不清道不明
匈奴人，我的祖先
今天你们去了哪里
山丹，作为一种花的名字
追着军马的蹄窝，插在山的高处
我不会骑马，也早已不是匈奴
我的名字叫蒙古
是这祁连山脉的一部分
我一路寻踪，军马却不知
去向了何方
正如在某处草原
或一个马场，你看到的
某些蒙古马，已不纯粹
为远征而生
我的自然观
在蒙古人眼里
丘陵，既是高山也是大海
这些高山他们跨过
大海，波涛被甩在身后
竟至悄无声息
其呼啸的海浪
在丘陵波峰之下，翻滚
并连通着远方，我们
眼前，一些事态
视线虽然受阻
耳蜗里依然留有回声
蒙古人，这是他们的大地
和远方，只要马蹄在，只要
春羔牛犊安然落地，只要
草原颜色不改
骑在马上，眺看——
他们总在互相打探，哎！远处
那是什么呀？旋风
云海，连绵的祁连雪山
还是黑戈壁上腾起的
一大片灼热
蒙古人，即便喝醉了
他们眼睛里的草原
也是这大片的，壮阔平坦
这是他们的自然观，也是
我的自然观
李文俊的诗————————
我对着山谷呼喊我的名字
苏和走在前
我们向一座山上爬去
山上长满野草和蕨类植物
绿中透着金色
太阳就在山顶
在一块石头上面
那块石头似乎马上就会燃烧起来
山下是蜿蜒的阿拉坦高勒河
河面上
有火焰在漂动
我停下来，对着山谷
一遍遍
高声呼喊着我的名字
直至声嘶力竭
可空空的山谷里
听不到我的回音
或许这片山谷对俗世中的我
根本不予承认
表 象
月亮离山很近
圆圆的
如同他手里没有剥开的橘子
他听到夜莺在叫
看见月光洒在村子里
一户人家的院子中央
他想起大海、渔船、礁石、浪花
和一些遥远的事物
夜色一直未变
还是他刚刚睡醒时
看到的那个样子
当他再次睡去他的橘子
轻轻滚落在甲板上
他的村子在船上显得很小
他们的大船在海上也显得很小
他梦见惊涛骇浪不断扑上来扑上来
西乌珠穆沁草原
马少了
骑马的更少了
苏和指着天空说：那里曾是一个马场
现在养了很多星星
落日下的叙述
暮色开始苍凉
最先变黑的是散落在阿拉坦高勒河两岸的
牛群、羊群和一匹
孤零零的马
一些候鸟带着光
从远处飞来，又向远处飞去
更远处是飘忽不定的地平线
和几百年前的落日
我已过了
易动感情的年龄
这么多年
习惯了平静地对待一切
我到西乌珠穆沁
似乎仅仅是为了等待
夜晚的星星
落满草地
黎明前的西乌珠穆沁
天快亮了
被雪半掩的草地上
一匹马由远及近
风吹起了它的鬃毛
我渐渐看清它是一匹从它的轮廓里
奔跑出来的马
而星星
在它身后清新的寒气中跳跃
海勒根那的诗————————
佛 光
天终于放晴了
蒙古包里的女主人
用供桌上的烛台，盛了一盏阳光
供给宗嘎巴佛
穹顶上的天窗就亮了
随之，门外连绵的雪山和清晨也
一起亮了起来
但还有沉睡的雾霭
被吱吱呀呀的包门，费力地推开
推出一条通往羊圈，牛粪垛的小道
此时，女主人已从雪堆里
拽出一只只冻僵的羊
像白色的石头，堆成高高的山岗
当女主人将超度的经文默念到一百遍
脸上也有了短暂的晴朗
就像高过山岗的朝阳，为雪原
镀了一层青色的佛光
陪一条小河走走
簌簌的雪落了一整天
把门前的兴安岭变作了一座座雪山
黑桦林变成白桦林，白桦林突显了一群
倦怠的乌鸦
当天地苍茫一片
我推开柴门看到那条瘦瘦的
叫做莫勒根的小河
它还没有冻僵，还在执拗地匍匐爬行
大朵大朵的雪
也不能掩盖它在山岭间犁出的
那道细微的痕迹
猛然，一股热流让我泪湿
让我不由地走出院门，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河沟
顶风冒雪，也要陪它走走
每当大雁南飞
每当大雁南飞，就会
衔走一岁，它们衔走一岁
我就多了一岁
它们在天空集体远行
我在草地的孤仃
就多了一重
每当大雁南飞，就会
带来秋风，它们每叫一声
我的心就给刮痛一下
我熟悉的那些日子，就会泛黄
就会变成牧草，被匆匆收割，打捆
摞成干枯的草垛
大雁南飞，唯有旧日的羊群
留下来陪我
在草垛旁啃食秋天的霜雪
就像怀旧的我，剥开霜雪
寻找大雁飞过的影子
寻找羊群湿润的嘴唇，和一根
被秋风割刈的牧草
在秋雨中放牧
秋雨比群山连绵
草原比远方遥远
我在山间的草原放牧
身边没有羊群
天空也没有雁阵
我在秋雨中只放牧秋雨
那无尽的秋雨像无尽的忧伤
我只用秋风这把皮鞭
瑟瑟地驱赶。当我抽打秋雨
那一阵阵秋雨也抽打着我
就像抽打一只落单的羊
羊的背上，没有鞭痕
却有一座山的疼痛
秋天，林子里剩的
秋天，林子里只剩下了雨
和雨打湿的风，除了这些
只剩下了寂静
那些落叶松和白桦树的混交林
只剩下了黑白，这两种主色
还有黑天和白天，这两种时间
只剩下了我，钻进这寂静
弄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钻出这黑白，弄乱了黑夜和白天
海日寒的诗————————
晚 照
抬头
二十年前的夕阳
斜在旧事上，篮板下的
笑声，被泪水浇灭——
这么多年，那根烟头
依然在燃烧，只是夜色
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沉
你，越来越漫不经心
背着手，慢慢踱步
一圈又一圈，绕回原点
迷 惘
小站的夏天
总是那么短暂……
艾草茂盛
行人孤单
汽笛声比来生还要遥远
提着行囊，久久
站在月台上
我不知道
自己是过客
还是归人
夜曲·澈
高原的鸟
睡的特别高
眉梢上挂着 冰河
高原的夜
住的特别低
星儿们都
挤在草尖上 取暖
风过
石头被吹出雪花——
劲草中的狼嚎 熠熠如火
远行人无需惶惑
一盏孤灯
握住整个黑夜
寂静。
空茫。
等夜空斜下身子
吻
高原沉睡的湖
马挂霜的鼻子触亮了 启明星
幻想曲·噩
窗外
秋雨弹奏落叶
冬天忧郁的序曲
屋里
肖邦用手指抚摸
祖国丰富而年轻的痛苦
而我骑着一根烟
在北方荒废的牧场上
孤身游荡
像一首老歌
像一只没有了身体的耳朵
灌满钢铁的诅咒
剩下的，剩下的
只是骸骨，那被黄沙啃净了的
骏马的飞翔
夏日·蓝
夏日短衫
一闪而过
空空荡荡的操场
第一次邂逅 爱情
杨柳青青的年代
我们都很琼瑶
相信晚霞中的牵手
就是一首浪漫的诗
城市还很古旧
楼前广场梧桐树下
闲置着
茶余饭后的美好时光
唯有电影院是浮躁的
大喇叭一遍又一遍放送李双江
人们喜欢佐罗、瓦尔特和高仓健
暗恋银幕中狂野不羁的叶塞尼亚
单车驮着
我们的初逢、相会和热恋
出入所有大街小巷和小树林
那一晚
它独自跳河
殉葬你我远去的爱情
后来
那个殷红的夏天
我们的青春戛然而止——
咽回去的泪水
换来数十年的沉默
每次爬山
我都莫名地感伤——
青山在
人未老
我们结痂的心中最不忍割舍的
还是那空旷无人的午后
操场边秋千下
错误的
邂逅——
包立群的诗————————
一声呼应
某种呼唤 我听得到
夹杂在市井里
长调一般那么长
绕着山梁 一圈又一圈
拾起石子 抛进毛仁塔拉的湖水里
也有声音 口哨一样扩散
下面的泪涌 顶着上面的
我寻找那个声音
它潜伏在一截枯枝里
只待我 一声呼应
它就能冒出芽儿来
新佳木
水天相接 我的丹顶鹤
将飞翔写成倒影
让波纹谱上曲子
荡漾出世外才能弹奏的境界
我的草原 家在那里边
草是底色 黄榆和五角枫才是郡王
一棵树与另一棵树
是一首散文诗的距离
人字雁行 天空的舞蹈
候鸟认得这里的炊烟
认得芦苇的招手
去年掉队的鸟 竖起耳朵
把一声声亲爱的呼唤
举向蔚蓝和洁白
新佳木 蒙古语
是莽莽林海里走出的新路
萨日朗 野百合
在额吉的蒙古包外
漫天飞舞
所有的草 所有的树
自顾自的演绎
一场风花雪月
来过的人 回眸一笑
芬芳春色 竟能够地老天荒
语气助词
今后我愿做个语气助词
将高亢的，低沉的，欢乐的，悲伤的
都轻轻的缀上尾音
像安抚的符咒
不断战胜严寒
打破壁垒，接近光
将茧丝织成桥
织成翅膀
一颗心走向另一颗心的迷途
等风驱散雾霾
荆棘如藤萝般柔软
在向日葵的花蕊上
曼舞
泪珠可以打磨成叹词
冷硬的句子 浸泡成花籽
一直种下去
收复失地
黑夜与井
有多少个黑夜
就有多少个跌落的井
有时同天上的明月
一起掉入井中
明月企图捞起我的身影
有时我同井底蛙相遇
发现，嘲笑
是一枚反光镜
人们看不见
镜中的自己
有时我宁愿呆在黑夜里
与一口井
并列成一双眼睛
豢养一片阿尔山的云朵
无来由，无去处
一吹即散
阿尔山的那些云朵
是我流浪的孩子
我的牛栅栏刚好新系了铁丝
我也为你
筑个歇脚的巢
我用我的慈悲豢养你
许多年过去了
我终于明白
同样是流浪
云朵啊，一直在豢养着我
一会儿在我的头上
一会儿故意来到我的脚下
邰婉婷的诗————————
立于湖水之上的乌托邦
现代化的泥土拒绝生养纯正的血统。
放宽的视野已容不下过时的乌托邦。
一隅野居多年的湖水，
它遗世的孤绝，
让逆水而上者忽地想起死去多年的名。
沿 途
交替出现的雪地和硅砂厂，
铺满了自科尔沁区到科左后旗的路。
它们在我视线里旋转剥离，
因前者的缓慢，后者又迅速，
使我的心率一度不齐。
边地芦苇
急着长大。长到三四米的样子
湖水早已结了厚厚的冰。
整座芦花向着冰面倾轧过去，
夕光点燃滑入湖心的芦花，
我想起那些退出我生命的名字，
我是一根急着长大的芦苇。
我 哭
哭醒之后，我去摸眼角。
按以往的经验，
泪水不会溢过梦境。这次意外
也许她哭得太凶了，
连带着醒过来的我陪着哭了一会儿。
大 鸟
一只大鸟的飞入，打破
梦中混乱的秩序。
几个熟人也同时发现了它。
“他们”不相信，这世上
还存在这么一只大鸟。
他们逼迫我低头，
为这不该出现的大鸟。
梦中父亲
父亲死也不肯让步，
他们逼迫我父亲，
交出他的宝贝。
他们说：一个异化的种。
当然，他们不是用了声音。
是借用了我做梦的肉体。
高朵芬，又名昂格丽玛，女，蒙古族。有作品见《民族文学》《星星》《草原》《作品》《中国散文诗·精品阅读》《中国西部散文选刊》等，入选多种年度选本。《胡杨，大漠之魂》为“中国电影第26届金鸡百花奖”文艺专场朗诵诗歌，2009年获《草原》文学奖，2015年获内蒙古政府授予的第11届＂索龙嘎＂文学奖等。著有诗集《一抹蓝》等三部，部分诗作被译成英、藏、蒙古文。
高朵芬的诗————————
一支带响的箭（组诗）
一、怀念
谢谢你
让我看到庄稼坐实的土地
幻境嵌入的黑色
还有一只手抚触的一堵泥墙
我怀念
这条走了多年的路
让我遇见山有色云相逐的北方之北
遇见故乡并说出的石头剪刀布的童年
说出与你相遇之后念过的佛
说出欢喜于青山深处取的石料
还有拾取的记忆如同早年锄过的芥花
用橡皮擦去不满意的字迹
二、小寒
注定与小寒节相遇
并从我身上提取一部分热度
发散到太阳余光的火焰
那些未燃尽的成色
夹杂着祖上留下来的遗训
嵌入一部《易经》或者生僻字的发音里
如贲卦中的火象
星座般神圣。或许某个瞬间
从阳得阴助开始
需从窗口取来上弦月和弯弓射雕的力气
时下，射雕英雄远我而去
风干于棵耧中的一小撮草籽
依旧站立于小寒膝下
嗖啦啦??北风呼啸
三、被时间带走
被时间带走的季节
口哨不曾响起
一粒种子藏匿地下
荒原惊飞鸟迹
寒风割破手指
落雪关上门楣
苍天埋葬了乌云……
或许，河流封冻给大地飞翔测速
黄河北岸以钢铁名义
让腊月骤失颜色??
四、一支箭穿越
隆冬时节。阴山南坡一片萧瑟
收割后的田野，躺在苍蓝之下冬眠
村庄有如天籁般宁静
打谷场空空荡荡
唯有秫秸垛扎堆而立
地头的树木光着膀子不言也不语
那些看不见也捉不着的风
带来千万针刺嗖嗖作响
靠近雪靠近所谓的冬
靠近寒冷，靠近鸟叫过的树枝
靠近大漠深处的孤树
靠近一只黑头羊
靠近它的犄角
五、零下
兰草说过的话
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自己的内心
这个冬天的午后
鸟语没以前那么好听
它们的翅膀上
冰冷的玻璃碎片划过
天际那道光
折射率一点都不带减退
反而，把我眼睛刺了一下
我要借零下二十度的冰水
透视针刺或者树梢闪过的蓝光
阿尔斯楞的诗————————
羊羔是天空里的星星
鸟的啾鸣唤醒了荒原
这个季节即将有太多事发生
太多欲望和毫无节制的野性蜂拥草尖
令人无法想象
春天怎样从大地内部撑开黑暗的深渊
这时候你多么震惊
清浅的线条勾勒出朱日和的辽远
只有细心的牧人看得懂变换
从一缕风到一棵草
春天不断突破寒夜的围堵，崭新的生命
诞生于三月
哈日呼说：春天的羊羔最通人意
它们是天空里的星星，想家的时候
就会跑下来
黑暗中的马
是的，那是一匹马。已看不清它的毛色
有多纯正
当我走近的时候，它依然在安静地吃草
停下脚步观察
夕阳的余光正好穿过它空荡的脊背
昏暗中，我听见脉搏的跳动声
希拉穆仁草原如此寂静
静的让人失魂
黑暗逐渐加重，于是恍悟
此刻，我喜欢的并不是远方浮躁的灯火
而是一匹马于黑暗中
中国诗歌流派网
月光下的白马
它的恬荡无法与黑暗交融
月光笼罩穹庐
一匹马在静静吃草
没受到任何惊扰，从鬃毛到尾巴
似乎很空荡
脊背上亦无鞍具，仿佛载着一种空虚
锋芒的草尖，亦来自光的内部
河水泛动碎波，恰似它的瞳孔
光没有丝毫斑驳，包括流水和空气
深暗中，梦开始撞击你
为何如此孤单
它的主人去了哪里？
此刻，你体内潜伏多年的黑暗
被刺醒
清 晨
五点多，萨如塔拉沐浴在明亮中
不一会儿，晨光平淡
没有一点儿做作
羊群的体表在光的照耀下银丝缠绕
昨夜的酒还未醒
牧羊人的呼噜声还在蒙古包低垂的
昏暗中游荡，整个荒原沉静在
某种松弛当中
正好利用这个时机
荒原用庞大身躯吸收着最初的火焰
苜蓿花的影子开始舞蹈，许多发亮的羊粪珠
在晨辉下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音符
偶尔会有风吹来，它试着潜入
黄金搭建的剧院
大地慢慢汲取最初的热力，皮肤染成褐色
于无垠中醒来
在茂明安草原相遇一群马
那时候我遇见一群马：灰暗的影子
如岩石般屹立，它们呼出一团团雾气
渲染苍茫。看不清它们的数量
看不清它们的毛色，朦胧中只看到群马的轮廓
有的仰头，有的没有任何动作
我们彼此保持某种空幻
我坠入灰暗的深渊，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野鸭的尖叫声像一把利刃刺穿了黑暗
又迅速留下沉寂予我
接着有光从芦苇深处窜出，一轮橘色月
悄然悬照。云层分裂成无数撕碎的絮片
洞穴中有星星露出
转头眺望远方
我从梦幻的深谙中跌跌撞撞走来
漫过燃烧的草丛靠近马群
它们纹丝未动，依然保持一种坦然
更没有显露惊慌
月光隐入云层那一刻，我看见黑暗包围了它们
镂刻的鬃毛线条分明，圆滑的股部
隐隐发亮
没有任何躁动，哪怕这光有多炽热
有多冰凉
马群顿视天空，在星宇的辉光中煅烧
苍茫之中相遇一群马
于流逝的时光中想起某个人，将是怎样一段记忆
荒芜的茂明安草原，如此寂静的夜晚
在月光与马群之间
倾听风的哨音，观望月光的羽毛陨落
我颤抖着，惧怕长夜吞噬掉一切
苏和的诗————————
大 雪
得雪盲症初期
雪的颜色是青蓝色
哈桑整日挖雪
给饥饿的羊群挖出一块空地
露出地表的荒草
可怜的荒草刚要直腰喘口气
就被无数张羊嘴捋个净光
只有黑夜
是哈桑的墨镜
星星如一枚枚银针
在哈桑眼睛里扎过来扎过去
哈桑实在找不出
赞美雪的方式
化 身
朝克满达对孙子说
羊是草的化身
孙子问那羊的化身呢
朝克满达说
是我们
我们的敖特尔是移动的星座
每一棵草都会闪光
从蒙古包前延伸的路
就是银河
我们不断有人融进去
或骑马，或坐勒勒车，或因病
接我们的会是一只羊
或是一头牛
一路都是花草的芬芳
有时候光亮也是一种寂寞
就像孙子坐在里面
等爷爷讲故事
神性之光
搁在喇嘛台上的马头骨
怎么看都像希日道尔吉萨满
那条枯瘦的脸
一只老鸹把窝搭在
马头盖骨硕大的遮阴里
眼眶的窟窿，是黑道
乌鸦每次飞出，都是
射向天空的寒光
静谧是另一种涵义
在雪原，静谧是另一种涵义
能听见风挪步，枯草折断
一粒和另一粒雪低语。阳光如针
插进雪地铮然有声
扇动鼻翼，能闻到百灵鸟飞过
留下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喜欢这种盖世的纯白，忧伤都是透明的
羊群踏出的歪歪斜斜的裂痕，在夜晚被风愈合
不让人看见憔悴
其实，我也没有更多的爱写给你
因为患过雪盲的眼睛，时常会流着泪
杀马记
小时候看见过
赶趟子老客杀马
炸马肉干
有一层近似透明黄油
如眼底黄斑
老辈们说
杀过马的地方
不长草
马宽阔的额头上
永远看不出如何锁眉
马肉属火
这一定与它的奔跑有关
老客们吃马肉
不会上火流鼻血
他们有好长的路要走
喝好多淖尔里的水
消耗冬天的人性
苏真的诗————————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慕尼黑。《南德意志日报》。软件园
卢卡斯和白小恕在伊萨尔河岸边
教堂。修女。几只白色的鸽子
在河面成画。背景蔚蓝
南方一直有雨。河水暴涨。情欲成为装饰物
两只黑狗争食半个发霉的面包
此时。植物的毒性蔓延开来
需要有好天气晒干。研成粉末
制成药粒。医治云雾带来的恐惧和无助
那一年。《南德意志日报》的第三个版面
冷兵器横行。“沙漠之狐”（1）将雨季提前了三个月
凉气从外面吹入
“骷髅头上黑色的舌筒状军帽”（2）黑色占据上风
再给两天南方好天气吧。好让我们抚平空气里的褶皱
给流浪狗找一个中意的人家。给发霉的孤独洗个日光浴
并在九月二日这一天。为那些无处安放的游魂野鬼
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此时
伊萨尔河。墨绿。如蓝
去年烟花特别多
加德满都的旧广场，天空深蓝
红色袈裟拾级而上。寺庙
与喜马拉雅公用一个夕阳
在布鲁酒吧，林森要了一杯酒，有落霞的味道
邻座的男人在兜售莫桑钻。秃头。皮肤粗糙
AKON的声音适合表白
情欲伴随《hypocrite》狭长的音符慢慢摇动
丰乳肥臀是一个中性词。向南。向北
都有不同的词性。“万寿菊。鹤望兰。
天竺葵。”有鲜艳的属性。他们都是神的孩子
在神停留的地方停留
“望着光明的中心，一片寂静”
敦刻尔克有寂静的街区。林森和Ben少爷讨论
第九个断句。空气中弥漫着冷兵器的味道
两把枪之间，可以随时告别。也可以擦出火花
在Ben少爷札记里有这样的诗句
欲望有洁净的脚趾，如阳光一样坦白
人们总是试图在光阴的缝隙里种植锋利的植物
在适当的时机予以还击。梧桐树宽大的叶子
有斑驳的花纹。几个孩子在沙滩上嬉戏
林森忘了他路过的教堂叫什么名字。只记得
黑色的屋顶深深插进灰蓝色的天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一如既往地热爱下雨天。喜欢薄凉的气息
喜欢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做结语。秦淮河岸
有乌篷船，有苔藓般的女子，有浆声灯影
英格曼神父读圣经，做礼拜，吃西餐
教堂的第三排座位上，有暗色的瘢痕
磷火隐藏在弹孔内，散发出冷厉的光芒
南京不需要故事，每一条旧砖瓦都是一块无字碑
到了许昌。林森住进花溪酒店。在第十楼巧遇一个姓方的男子
名字叫先觉。他说一九四四年这里的草
都是红的，碰一下，都能喊出一沓“杀”声
“低语着的月夜的咒语融去了记忆的地面，”
——“为了忘却的纪念”。朗读的声音。棱角分明
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在圆明园的大水法前
与友人谈起我的病症
疼痛有残缺之美。记忆也是
“仿佛疯子抖动着一棵死天竺葵”
收到林森发来的邮件：此时。红场
正有一万只鸽子
飞过
易碎品
煮豆。燃豆萁。望梅止渴
司马懿亡命于木牛流马。商女
挽歌里的故国明月早已了了。篱落
坐在长安大戏院的第二排。靠背高过头顶
彩色的事物有向下的趋势。越人的唱词
曲调婉转。悲悲切切。凄凄惨惨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本是一株绛朱草，香气四溢
醉了半卷书生。坏了人间情事
故宫。白宫。克里姆林宫
最高处终年积雪。如玉生烟。惘然
在篱落的老故事里。黄袍马褂
独立宣言。克里米亚战争
独立成章。“城头变幻大王旗”
在一页发黄的纸张上表注生卒，女人和狗
塞满大小城池。史书的背后
草木凋敝。枯萎。
复绿。而戏说
无非是给权柄加了一件皇帝的新衣
匠人制陶。取土。筛沙。成丕。窑变。再变
又变。“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东风破
“看吧！像万物敞开。我们亦然”（1）
在4路车站，苏明玉与燕玥鳴再一次讨论爱情
穿粗布长裙的女孩，翻开《荆棘鸟》的第九十九页
在克利里家里一切都需要自己争取
风穿过28楼的窗户。从高原来的女孩
穿上黑色的吊带。找到12㎝的高跟鞋
防水台多高对于贫穷的恐惧就有多高
“黑玫瑰”拍了拍包。那是昨夜陪这个陌生男人的报酬
“世界需要我们敞开。并接纳”
莫奶奶计划把人们遗弃的饮料瓶送到最近的收购站
不远的地方。很多学生跟着扩音器在跳“鬼步舞”
我坐在32楼看安和桥。宋冬野有好听的声音
一些事物矮下去被另一些事物代替
我喜欢的竹林在中山公园等待接近它的人
穿粗布裙子的女孩。水木清华。远方，她的故乡
此刻。太阳刚刚升起。她向着太阳行注目礼
我挤进五号地铁。“接纳柔软与坚硬并存的”
“因为我们无非是这种福分。”（2）并在践行
彼岸花
分别后。她听意大利歌剧
“轻的，像要断了的声音”。没有月光的夜晚
路灯分外卖力。秋风从偏门而入
她写诗。爱上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
寂寞是一把青铜剑。杀死别人之前需要
杀死自己。孤独是苔藓。随处可见
雨落在儿时的溪水中。恍惚间
她坐在玩伴的花轿。与他拜堂，入洞房
情欲是个寒凉的词语，需要七钱迷离做引子
才可以及时制止山洪爆发。她给他写信
无字。在信纸的一角画了一张雕花的大床
在香榭丽舍大街的第一个拐角处
她看见。巨大的橱窗里他和两个女人谈笑风生
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老婆
故乡。昨夜下了一场暴雨
那座老木桥，不堪重负。她写小说
李必爱上了朱丽叶。亚伯拉罕娶了崔莺莺
她喝牛栏山。吸三五牌香烟。送玫瑰花给一个叫直子的姑娘
风信子和覆盆子，有不同的毒性
她总是梦见自己在某一个瞬间游太虚幻境
她是那块顽石，轻唤他的乳名
——“可卿。可卿”
坐在布鲁酒吧。镜子里的人
不断重复：“他死了。她还在等”
外面。新月浸透了匆匆而过的人群
席·照日格图的诗————————
葵花佛
胚芽在上，双掌在下
嗑开一粒葵花籽，籽仁以如此的佛态
遭遇牙齿的碾碎
无聊的消遣，碾碎千千万万尊佛态
无意间的失落
失落一颗花籽在壤中
由此，合十的双掌从腕端展开，呈奉献状
闭合的子叶裂为两片萌芽，呈托举态
以我的胸口为中心
两丛筋脉，沿两侧大胸肌的三角洲
沿两条臂湾的通途
奔流至腕端的海洋
以葵花籽的尖端为启点，两片掌叶扶摇直上
打开内心的光明
和绿色
依次展开的真
是纷至沓来的真言
一粒葵花，在一片片真叶的托举中
缓缓举起葵花盘的头颅
那渐次黯然的硕叶
是伸向万物的邀请
这一棵草本植物，在一次次的邀约中
暗自禅修，普度众生
如此日复一日
面对着紫气东来的太阳
耗尽白昼，转向阳光纵去的西方
在那多星辰闪烁的垂目中
在那多未央而立的举掌参悟中
葵花盘的头颅
已然复制，并嵌满了轮回
家 庙
此家庙，非彼家庙
所谓大隐隐于世
乃是以家为庙，而非以庙为家
我是说作为一家之主者
要把入俗与脱俗，货币与诗意
连同亲情和爱情
一同供奉在，无形的庙宇中
我是说作为一名资深下岗人
兼自由职业者
如同一位云游僧人般
每遇大小不一的老板们时
口中念念有词“招工否，薪水几何……”
执念中却想着“施主可否广结善缘，施舍与贫僧……”
人体爱情
在诸多离去的背影中
男人依然很欣赏女性臀际
游动的轮廓
那游动的轮廓
在高跟鞋的敲击声中微微震颤着
荡起阵阵涟漪
扩散至记忆深处
那彰显美饰的背影
就像一颗象征爱恋的钻石般
镶嵌在了
一枚虚构的婚戒上
锦州站的乌鸦
这多的夜行客
有座和没座，有卧铺和没卧铺的
这多夜行的人间骨肉
汇聚在锦州站
奔赴各自的生计，向往，乃至梦想
而黄昏时分的黑乌鸦
这多盘旋空中，偶有飞落的黑乌鸦
都化作暗夜的精灵，且把暗夜的骨肉
衔落至人间
有人赞美春天
有人赞美春天
是想用语句暗藏的轻薄
遮掩此前的冷漠，或无奈
虽然说是春天
归属于美好之列
但来自人类的赞美
常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有人目睹春天
有人却已长眠
这人尽皆知的春天
多像是沉默了一冬后
娓娓道来的伤痛
原散羊的诗————————
途经可汗山
一切都是伪造的
巨型头像，蒙元兵阵，苍狼之路
远道而来的石头
沙子、水泥、民工、标书，以及传说
集体主演了一群串供的强奸犯
途经一场年轻的骗局，或罪案现场
只好做一回蹩脚的大法官
交替使用魔术和谶语，让真相交出假象的上帝之鞭
出 神
盛产亲王和盗马贼的地方
也盛产活佛
唐格尔庙太远了
玛尼包的蒙古香原路折回
此刻，用经文秘养香头的人
开始咀嚼薄荷叶
他嘴里不断有风暴形成
召唤和悼词瞬间转体三世
（现在想起这些，更像是一个人在出神）
为慎重起见
一个更加模糊的山形
退出语言。成为无数个尽头中的一个
一块双性的石头滚落
在刚刚点燃的香火中
分裂，或勾兑出互相厌倦的彼此
废墟中的三面佛
望不到彼此，也想不起众生
阿吉奈赛马场
赛马卸下鞍子
弓箭装进壶中
摔跤手们驱车到镇上喝酒
那达慕结束了
诺大的阿吉奈赛马场
只有三个身着盛装的蒙古族老太太
坐在马扎上大声聊天
初秋的草原
三朵不肯老去的格桑花
风一吹就浑身疼
风一吹她们就把指间的烟卷再抽上一口
牵云之手
谎称自己有牵云之手
如此低垂的云朵，势必要传达某种交换信仰的温顺
所以从最高的沙丘上走下来的人
放生了一朵白云，或者是被白云放生的一只羔羊
远处在举行混血的婚礼
面色苍白的新娘失身于《史集》的无载：
“在宝古图沙漠，如果你
没有饱饮仇恨，遇到足够多的云，就会溺水而亡……”
布拉根玛拉楚达
天空最小的蓝梯子
被草举过头顶
云来了，它们腾不出手来拥抱
风来了，它们来不及弯一下腰
牛羊来了，它们齐声高喊，“不疼！不疼！”
我们是一群无所事事的人
索性躺到草地上，替草举一会梯子
在布拉根玛拉楚达
泉水涌出地面，牧民载歌载舞
只有我们，顺着马兰花的天梯，看到了神小时候的样子
并在归途三缄其口
双合尔山
去年，在双合尔山西边的大湖里
我存放了一枚落日
今天，它从东边的小湖里钻出来，热烈地与我相认：
在白塔的倒影中找到你，失效的三十个度碟。
沿着台阶的裂痕
重回深渊，一步一朵莲花
山顶的大风把他人吹成鹰的形状，而我却再次成为碎身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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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尤 佳 投稿邮箱：tzm630@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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