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司机老头老太/大河小记（1）
第153期
说故事/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老太
老太是我的一位远房亲戚，那年84岁高龄了，精神还特别好，家里腌制咸菜或者萝卜，她还要跟着忙前赶后的。
老太一生经历过很多坎坎坷坷，也有几位亲人先后走了，这之中包括她的晚辈亲属。但是老太都咬着所剩不多的几颗牙，扛过来了。
老太最舍不得的就是她的独子。
老太85岁那年，62岁的独子忽然查出了膀胱癌晚期，小半年就去世了。
家里的人都瞒着她，编出各种谎话来搪塞，一会儿说是去哪里的亲戚家，腰扭伤了，要住一阵了；一会儿说是被镇里的谁谁，请去外地的厂子看门了；还假装写了信念给老太听，说好赶回来过年的，不巧摔断了腿，要一百天才能好呢。
这么辛辛苦苦地骗了有两年，老太终于怀疑了，动不动就发火，骂儿子不孝，不管老娘了。有时候整夜整夜的哭，谁劝也不听。后来眼泪也没有了，一对大眼睛深深地凹进去，满是血丝，瞪着人。
七月半那天烧完纸，老太端坐在大桌子边上，喊儿媳妇过来问：我儿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骗我了，我要给他烧些个纸钱呐。
说住老太就干哭起来，儿媳妇也哭。
没一个月，老太走了，无疾而终。家人都说，老太是想他儿子想死了的，她这是赶着去见儿子啊。
领导
领导已经是不小的领导了。很多年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了。
这一年领导不幸查出了一种癌，万幸的是中期，按照医生的说法，做了肿瘤切除，好好调养是没有大碍的。
一堆手下就祝贺领导，吉人自有天相啊，连老天都很给面子的。领导就微微地笑了，点点头，仿佛倒是得了个什么表彰。
老伴劝他好在没几年也要二线了，不如趁机就不干了吧。
领导拿眼睛瞟了老伴一下，哼一句，你懂什么撒。
领导还是正常到岗，主席台照坐，位置排序像梁山上的座次是不能乱的，茶杯碰与不碰里面的茶叶是不能不放的。先讲后讲是有讲究的，先讲是作重要讲话，后讲是作强调提要求；
报告要念，中间还要考虑适当地插些话，最好有一两句土得掉渣的群众语言，显得接了地气，也容易搞出气氛。稿子里不能写的要拿出来说一说，敲打敲打。哪一条线都不能落下，干工作靠大家，士气是要鼓励激发的呀；
材料要改，大标题要宏观明确坚定响亮，小标题要有文采，要说得波俏，要叫下面的人猛一看没想到，再一琢磨就喊好，这个就是水平了；
人事再操心，也还是要摆布妥贴，既要讲原则，也要讲感情，既要照顾到老杆子，也要注意体现用人的导向，不能挫伤年轻同志的干事热情，方方面面马虎不得；
上级来人了，接待要出场，酒是不能再喝了，但是几个小时的陪坐，是不能少的。领导出场了是意味着重视和客气，代表着接待活动的档次和规格。事业有起色，局面打开了，没有上头的正确领导和有力支持，谈何容易耶。
两年没到，领导的病情恶化了，很快就走了。
医生叹息一声：怎么就这么放不下的，按说再活个十年八年的肯定没问题的。你看，跟他一起查出来的那个谁，人家还是晚期呢，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手下的人再问，那个人不是领导，就是社区里一个写字的。
03
老头
老头是朋友的老父亲，60刚过。
有一阵朋友跟我抱怨，老爷子成天抱怨，不是腿酸，就是手麻，觉也睡不好。
最近忽然听不到他埋怨了。一问，在喝一种神气的药酒呢。真的假的啊？朋友说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我大姐带给他的，据说是眼镜蛇泡的，掺了8种中药，大补呢。
有一回我去朋友家玩，老人家果然气色不错，身手也灵活，聊了几句就拉我去看他的宝贝。
一个胖胖的高口玻璃罐，半透明的棕黄色，隐约看见罐里盘曲着一个三角脑袋的大蛇，藏在密密匝匝的各种药材里，吓人呢，我没敢多看，汗毛全竖起来了。
老人家兴致勃勃地跟我介绍了这药酒的各种神奇之处，恨不得我也能提出来喝一口尝尝，但是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前两天，朋友忽然告诉我，那酒是假的，准确地说，那蛇是假的。
医院的一位哥们去玩，这家伙好奇心重，又有点犟，趁老头不在，愣是把蛇夹出来看了，晕死了，居然是假的，像是一种软塑料刻出来的，很逼真。
那哥们幸灾乐祸地要告诉老爷子，朋友说千万不能，还是让他信着吧，只要吃不死，都不是坏事，起码他不会像以前那么闹人了。
可是，万一那个塑料蛇也能把人喝出毛病来，怎么办呢？
到底说还是不说？朋友这些天为此苦恼得一b了骚。
司机
司机开了大半辈子的小车，跟着大小领导见的世面也多。
朋友们聚会总是他的话最多，酒最多。他的几句口头禅很著名。哎呀，小开斯，笑一笑就OK啦。这算什么撒，人玩的就是个意志。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他服务过的一个头，当时在会议室，检察院的人直接进来带人，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头就瘫在皮椅子上起不来了。司机很少跟人提及这位不硬气的如今在服刑的头，偶尔说到了，他会说，这算什么撒，多大的事呢，玩的就是个意志。
司机很不屑地下结论：他不像个领导的样子，更不是个爷们。
上个月，司机的朋友在南京住院，约好了去接他回来。也是心血来潮，顺便自己拍了个片子，说是肺部有阴影，建议再查了确诊下。结果，报告单出来了，上面画着个小慈姑嘴子，ca，癌。
司机走在过道里腿就软了，摇摇晃晃撑到朋友的病房里，瘫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半天缓过来，哭着说，打电话叫我老婆来，通知我单位来人把车开回去，老子是不能开了，腿抖，浑身不得劲，妈拉个巴子的。
呜呜呜呜。
2016-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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