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评诗】第107辑：丹青几笔故园图 ——品读周路平田园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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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评诗】第 107 辑

丹青几笔故园图

——品读周路平田园诗

        “诗是天地自然之音”，这是明·李梦阳的诗学主张；唐·白居易认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真诗乃在民间。这两种诗学观点无一例外地强调了诗作与人民生活的密切关系，而田园诗正是根植于民间生活、具有大自然的清音与浓郁生活之味的作品。自南北朝的谢灵运和晋代的陶渊明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山水诗派和田园诗派以来，以描写自然风光、农村景物以及安逸恬淡的隐居生活见长的山水田园诗不胜枚举，其中不乏传诵佳作。

        如今，倡导田园诗的创作，是呼唤诗人自我精神的回归；是对诗人纯净灵魂的重新塑造；是对当代诗意生活的深度挖掘；是对诗人创作方向的指南，尤其是对民生问题的关注，给诗人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而使当代的山水田园诗创作与生活结合得更为紧密，对促进古典诗词的传承与发展尤为重要。在当代诗人中，湖北诗人周路平的田园诗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当代的农村生活，并且初步形成了个人的风格，值得一读。统观其田园诗，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特点：

一、描摹自然，清新雅致

        大自然是富有灵性的，能感受到大自然灵性的诗人，其笔下之景亦是灵性与鲜活的。周路平先生对身边的景物观察细致入微，善于捕捉事物的特点，发现大自然的变化，并以性灵之笔将田园风情展现出来，带给读者别样的感受 ，如以下三首绝句。

过天堂河谷

忽尔阴沉忽尔晴，碧云红叶任斜横。

平沙黛岸流风冷，未减秋光入水明。

        可以说，读了这首七绝，笔者无须百度了解天堂河谷，即可从诗中知道天堂河谷的特点，从中说明了作者善于把握地域特征，并以形象的语言描摹出景点特色，给人以清晰的印象。

        起笔写出了天堂河谷多变的天气，两个“忽尔”表现了此地的天气变化之快，让人无法捉摸，这是天堂河谷给人的第一印象。次句以“斜横”一词状写碧云、红叶这两种事物的特征，从“碧云”到“红叶”，自上而下，空间跨度极大，进而凸显此地粗犷的地域特点。转句落笔“平沙黛岸”之“流风”，突出其冷，从而带出结句：未减秋光入水明。即便是深秋时节，天气阴晴不定，冷风流动，但依然阻挡不了秋光照水而呈现出来的明朗之色，潋滟微波，漾出生机，从而自然地赞美了天堂河谷独特的美。

茶园

草拥清溪曲径遐，丘围绿岸野人家。

凝珠韵湿红衫袖，笑引春风试嫩芽。

        描写“茶园”的作品不少，然此绝能独辟捷径，通过拟人化的手法，巧妙地将茶园的盎然生机活灵活现地描写出来，动静结合，虚实相生，清新灵动，余味悠长。

        起承抓住了绿草、清溪、曲径、丘围、绿岸、野人家等景物，描写了茶园的环境特点：绿草萋萋，清溪潺潺，曲径幽幽，伸向远方，小丘陵围着的绿色梯田旁有几户采茶人家。作者善用拟人、列锦等艺术手法，几笔勾勒，即将茶园的环境呈现出来。转句宕开，用语典雅，形象入味。结句最为出彩，整个画面因此活动了起来，生动地表现了春到茶园的景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别溪村

树掩红楼竹掩庄，溪村十里水犹香。

青桥雪岸霞烧后，一笔烟云出画廊。

        此绝起笔平平，承句之“水犹香”以通感的艺术手法突出别溪村的特色，尤为精彩，描绘出一幅溪水环绕小村的清新画面，田园之味顿出。转结虚实结合，想象奇巧。“青桥雪岸霞烧后”描绘了黄昏时分的斑斓之景，以“烧”字顺势带出“一笔烟云出画廊”这一精彩结句，给人遐想，余味悠悠，尤以“一笔烟云”用语灵动，不落俗套，从而巧妙地赞美了别溪村朴实自然的美景。

        河谷、茶园、小村这些景点在诗人的笔下均呈现出独具特色的美感，不管是自然风光还是人文风情，都是那样美丽而别致，清新之气迎面扑来，正如作者在《游神仙谷》里所写的：“清风忽下幽芳岸，迭送香波暗几重。”这股清香之味是田园泥土的味道，这缕清新之气是田园诗特有的气息。

二、景中有我，意境跌宕

        凡是田园诗人，无不是沉浸在大自然当中而超然忘我的，那种物我相融的境界，唯有诗人自身方能领会，正如程颢所云：“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周路平先生在田园诗创作中，个人的代入感是较为强烈的，如以下两首诗：

畈上秋望

风挟嘶嘶木气流，苍茫独立暮山秋。

年光渐迫高寒近，野菊人烟共白头。

        从题目上看，有三个元素，一是交代了地点为“畈上”，二是交代了时间为“秋”，三是交代了诗人所为乃“望”，“望”的内容即是诗中重点表现的，然诗人先从风声写起，突出秋之萧瑟，承句进一步渲染苍茫之色，写出暮色中的秋山之特点。转句点明“高寒近”之因乃是“年光渐迫”也，最后以景结情：野菊人烟共白头。“共白头”一笔两到，语意双关，形象入味，引人遐思。初看诗人似游离于诗外，其实不然，一丝寥落与孤独之感隐隐藏于字里行间，更增秋之肃然。

老屋山雪后登高放歌

寒梅醉玉酡，野径绽青萝。

岸阔沙堆雪，桥横镜皱波。

江湖涵絮白，霄汉聚云多。

一点空朦气，凌虚发浩歌。

        雪后，诗人于老屋山登高，所见之景激发了他的情思，不由得放歌而作。此律真实生动地描绘了雪后特有的景观，读来如临其境。首联以寒梅引入，巧以“玉酡”带出观景的主人公，对句之“绽”一词虽然普通，却是将雪后的生机表现了出来，“寒梅”与“青萝”可谓是交相辉映。颔联将视线转向河岸与河桥，先实写，再虚写。颈联自下而上，相互对比，把江湖上的雪絮与天空中的白云进行比较，通过天空的云衬托出江湖上的雪絮，以物衬物。尾联由颈联自下而上营造的阔大空间，突出空中的清濛之气，让人神清气爽，自然浩歌一曲也，怡然自得之态顿时跃然纸上，从而间接地赞美了雪后的美景。

        王国维《人间词话》云：“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周路平的田园诗在描写真景物时，能将自我情愫恰如其分地融入其间，跌宕出独特的田园意境。

三、关注民生，情真意切

        古人多有描写田园生趣之作，更多的是归隐林泉、逃避现实的作品，这类的田园诗乃为出世出尘之作。当今的田园诗人，如若仿效古人的这种做法，想必是很可笑的。所以，关注民生问题，当是今天田园诗人的责任。周路平先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这几首作品中这样写道：

路边田畴

云水苍茫溪壑长，青苍多已让寒黄。

绵绵一带膏腴地，尽是离人去后荒。

        这首七绝手法独到，将丰腴之地——路边田畴的荒凉情景表现了出来，从而引发出社会共同的问题：“留守田地”正如留守老人与儿童一样无人问津，这是当今农村亟待解决的大问题。写这类主题的作品并不少，然而周路平先生的这首七绝能以鲜明的对比手法凸显出路边田畴的真实情景，让人慨叹。起句由田畴里的“溪壑”入笔，茫茫一片，空阔的路边田畴唯见长长的溪壑，然沟壑里是否有灌溉农田的水呢？诗人有意不说，而在承句以“青苍多已让寒黄”给出了答案，以拟人手法写出了田畴的荒芜之态，为结句埋下了伏笔。转结自然生发感慨：原本的膏腴之地，都是因为外出打工者过多无人耕种而荒的，从而揭示了当今社会普遍存在的问题，极具现实意义。

劳动节田间听歌偶感

布谷声中劳作稠，农家俚调响田头。

岂知百畈躬耕急，不及优伶一展喉。

        此绝的妙处在于起承与转结的强烈反差给人造成意想不到的结局，进而揭示当今社会的农民辛勤劳作不及演艺界的歌星一场演唱酬劳的这种现象，引人深思。起承写出农耕中欢快的新气象，转句的“岂知”进行大逆转，结句揭开谜底，令人唏嘘不已。

山村拜年

青塘石级斜，古树绕烟霞。

劈啪三千响，参差四五家。

香炊烹腊黍，闲客话桑麻。

日色桃园黯，催归鹊噪洼。

        这首五律写出了山村拜年的情景，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首联描写农村之景；颔联写出山村拜年时鸣炮的热闹景象；颈联写出亲友们聚在一起吃年饭闲聊的情景；尾联写日晚归家。全诗语言朴实，尤以颔联显得生动。

        这一组作品与农村生活密切相关，在表现农村真实生活的基础上审视某些现象，关注农村现实存在的问题，显示出一位田园诗人的“大我”情怀。在《白莲河移民》组诗中，作者通过移民的生存状况反映了当代社会生活的一隅，大大拓展了当代田园诗的范畴，足见周路平先生独特的视角。

白莲河移民（二首）

一

过眼年光五十春，莲湖波忆忽嘶呻。

举家力共移山重，立地愁添破梦频。

无奈山光非昔照，如何生计付流尘。

新天熬亮来时月，得伴垂垂几日身？ 

二

甫入青山未见河，参差云树立新窠。

通天路上绿无限，戏鹤楼边花更多。

春赖扶持常入户，夜因闲适好闻歌。

光明顶上云飞白，五十年来霜月磨。

四、故园情结，抒怀有致

        从周路平的田园诗可以看出，他有着解不开的故园情结。家乡的变迁、时空的变换使他生发无限的感慨，并将之融进诗行里。他从学校沿山间小路返回老家，不禁写道：“髫年于此每还家，山路重来绕复斜。忽见棘丛支数朵，分明当日折闻花。”他把对儿时生活的回忆寄托在曾经闻过的数朵野花里。以细节描写反映出孩童时代的情趣，从而表现诗人对家乡风物的热爱与眷恋。家乡的一草一木，无疑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作者没有做更多的渲染，只轻轻一笔，即让人感受到他对家乡的情感。小处着眼，抒大情怀，这是写好诗的关键。在《移民调三首》里，他对故土的眷恋表现得更为突出：

一

山有灵根绿有田，桃源织梦到无边。

苍茫一夕连天水，家是龙宫路是船。

二

异地为家忍说难，蓬窗旧月已新残。

怆然四壁余何物，夜雨敲床牵万端。

三

筚路牵心弯复弯，新园每忆旧家山。

声张渐似邻童调，总角情怀未可删。

        统览周路平先生的田园诗，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以清新俊逸的笔法呈现出一幅幅生动的田园画面，尤其是对当代农村生活的真实再现以及对民生问题的关注，更是他的田园诗的轴心。他是搞扶贫工作的，组诗《精准扶贫咏叹调》真切地反映了精准扶贫工作的实质内容，朴实自然，其中不乏生动形象之句。将“扶贫”内容纳入当代田园诗创作，具有高度的现实意义，拓宽了当代田园诗的范畴。“丹青几笔故园图”，期待周路平先生能够以其妙笔描绘出田园的旖旎风光，创作出更多的新田园诗。

周路平简介

        周路平，网名冰涵梦淡，公务员。中华诗词学会、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楹联学会理事，现任湖北凤山诗社社长。已在《诗刊》《中华辞赋》《中华诗词》《菲律宾商报》等国内外各类媒体发表诗词等作品1000余篇。著有诗集《冰涵诗草》。先后获全国征文多项诗赋大奖。诗赋联作品在多个景点书丹镌刻。2017年被湖北省中华诗词学会授予“荆楚诗坛中坚”称号。

评者简介

        张金英，网名南国英子，笔名英子。知名诗人、诗评家。曾担任全国诗赛评委并点评获奖作品，现为中华诗词学会教育培训中心高级研修班导师、《中华诗词》《诗刊·子曰》特约评论员、中华诗词论坛高级评论专员、全国高端原创诗词平台《云帆》微刊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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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评诗】第107期

撰稿、编审、制作：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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