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性生活 | 城里人已经瘦得没人样了

Original 云也退云也退 2022-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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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

性

生

活

城里人已经瘦得没人样了

贪吃就是给自己堆一座坟墓，

相反，健康是给自己挖一个大坑

躺进去更舒服

空姐推着一个小车沿着过道过来了。大飞机的过道宽，小飞机的过道窄，但空姐的小车总能恰到好处地填满整个宽度，就仿佛能屈能伸。

“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杨梅汁有吗？”

“有。”空姐的手伸向一个盒子。

“……来杯矿水吧。”

空姐带着略微不自然的表情给我倒了水。我不是故意声东击西的。在听到“有”字后，我瞬间想到杨梅汁是很甜的。一杯杨梅汁下去，多半就把盲肠都给悔青了。

问题少女跟我截然相反：“我要雪碧。”她又问了一句：“有饭吗？”

“有台式卤肉饭或港式叉烧饭，45元一份。”

“还要钱？？”她很不高兴。

我们还是第一次坐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餐饮服务向火车的level看齐的航空公司。我也纳闷，不过并不介意：正好不买嘛，晚饭本来就不必吃。

“有没有面包啊花生什么的？”问题少女不肯甘休。

空姐耐心地回答，本机没有配备这些。我跟问题少女讲，吃一小把花生，你就要跑步两个小时才能把这些热量给消耗掉。我每天都在普及这种常识。

这时坐在我们后边的人开口点了叉烧饭。空姐在一个呕吐袋上记下了座位号。“请稍候二十分钟，需要加热。”她跟那乘客说。这时飞机颠簸了起来，空姐急忙扶着小车蹲下。

“呕吐袋正好可以用上，”问题少女说，“早知道不坐这家的飞机了。”

飞机毕竟坐得少，在一些规则上它和火车是相反的，可我并不清楚。就比如说瓶装水吧，我在过安检前打开密封的瓶盖喝了一口，结果安检员叫我把瓶子扔了。

“咳，早知道我不喝了，”我说，“是不是喝一口反而证明我心里有鬼啊？”

这是一瓶13块钱的气泡水，挺贵。问题少女也被迫扔了她刚刚用了没几天的充电宝。安检员拿着那个玩意看了半天，认为这是个三无产品，必须扔掉，或者用快递给她寄到家里去。

“我从意大利回来时，过关都过得好好的。”她说。她始终不肯承认拉丁人是个散漫和不严谨的民族。

我们一路从众多饭店无声的夹道欢迎之间走过去，她一个劲地要我确认飞机上确实有吃的。她一顿饭都少不得，到了饭点要是没吃的，她能把舷窗上的铆钉给撬下来。

飞机哪会不给吃的，我想。

可我们都没想到，一份盒饭要45元。见鬼的事情，怎么在这种地方又要跟火车保持一致了呢？

“你不想花这钱，就忍一忍呗。”我说。我自顾自看书。文字有着极大的饱腹感，每当我腹内开始闹腾，而又有心压抑下去的时候，我就看书，还边读边做笔记。做笔记的习惯我保持了有十年了。

但我却没有养成配套的习惯：带个笔记本。我在座位上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终于从后屁股兜里摸出一张纸巾摊在书上。这是身上唯一可以用来写字的纸了。

空姐推着小车回来了。她一份一份地发放着加热好的盒饭。问题少女一直在回头看她。但是走过我们身边时，空姐留意的却是我，她把一个呕吐袋在我眼前晃了晃。

“先生，您需要一个清洁袋吗？”

我使劲摇了摇头。她又叮嘱道：前面座位靠背后边有，需要可自取。说完就要走。

“给我一份卤肉饭，”问题少女瞪着她，低声威胁道，“我付钱。”

“好的，请稍候二十分钟，需要加热。”

卤肉饭，叉烧饭，炒饭，这些东西我已经许久没碰了。它们在我眼里一律是“酱油饭”。一个人连这种诱惑都抵抗不住，还能成点大事吗？我越来越相信，自律是这个时代最可贵的品质。

物以类聚，人一旦开始削减欲望，就会发现这跟贪吃一样都是无止境的。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得知某种一直在吃的东西，其实有一个更加健康的精简版。比如牛奶，我喝了二十多年，才知道有全脂、低脂和脱脂之分，脂含量越少，价格就越高。又比如杏仁，吃咸杏仁的时候我为这可口的滋味而高兴，等开始吃原味杏仁了，我又为自己的及时转向而高兴。

这就好比先发动一场运动，然后再宣布平反，一来一回得到两份功劳。

咖啡也是一样。我常去咖啡馆，早上一杯咖啡雷打不动。但是有一天，我正嗑着咖啡念书，从外边进来一个黑瘦黑瘦、黄头发、背着健身包的男人。他要了一杯摩卡，然后拿出一个小纸包来。

“代糖。”

咖啡店掌柜把小纸包收下了。我注意着这个人，他真的很瘦，从下巴到脖子充满了机械的魅力，外衣紧紧地贴着肋条。我不禁捏了捏自己的侧腰。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的。看来，我的咖啡观也该升级了。虽然没有去置办代糖，但我明白我常喝的咖啡恐怕跟杨梅汁差不多，含糖量都高得很不妥当。观念升级后，我开始喝一小盅一小盅漆黑如炭的浓缩咖啡。精简即纯粹，纯粹即健康。

某天下午，那个人又来了。“一个中杯摩卡”，他说，然后掏出一大一小两个纸包：“代糖，代咖啡。”

他在我的侧面坐下，这次我看得更清楚了，确实是瘦，浑身上下充满了一个极端健康的人才能拥有的那种精确感。

“代咖啡是什么？”

我好奇地问他。

“一般咖啡馆用的咖啡末都不够健康的，”他用一种很深邃的口吻说，好像在咀嚼什么干系重大的人生经验。

他刷着自己的Ipad，看都不看我。我又问：“咖啡和糖你都自己带了，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冲好了过来喝？”

他有点不耐烦地说：“因为这里不能外带饮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