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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的一度青春,浇筑了奥兹之后六十年的创作。1945-1946年,无论在中国还是在中东,人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即将出现一个还是两个政权?什么人会在这个土地上安家,什么人会悻悻然走掉,什么人会欣喜,什么人会遗憾并把遗憾传给下一代?一个犹太男孩嗅到了风暴来临的征兆。他做起了英雄梦。金慧芬说,“这些犹太人坚信他们虽然是少数,但他们代表着正义,所以一定能战胜那些暴君。”这种坚信其实就来自他们的教育,他们听到的关于他们祖先的故事里,高光时刻离不开打败强大的对手,离不开建国,离不开建造圣殿。所以男孩相信这样的时刻还会重临,只是不能靠祈祷,要靠自己去谋划和战斗。英雄梦碎了。云淡风轻说,不喜欢那个破坏了孩子的梦想的列维先生,“在我眼里冷漠、傲慢、生硬而挑剔的列维先生”(形容词丰富正如商店的货源充足,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不同的来人);可是故事的悬念设计,使得这样一个列维的出场成为必需。孩子的巨大失望把我们带回到往日的经验里,就是云峰所说:在学校被责令午睡时,会看着陈旧的墙壁和崭新的云彩,在心里把记忆中的东西全部过一遍,“终于进入梦乡了,午觉结束的铃声也响了”——多么真实的不谋而合。列维先生被岑玥描述为“一个神秘的符号”,他对孩子的冷漠的不信任,粉碎了孩子“存在的意义”,艾弗莱姆教导孩子“永远不要相信”,但到了故事进入高潮,孩子或许真的意识到了“不要相信”的人不仅包括可疑分子和敌人,也包括自己身边的楷模般的大人们——自己人。这个领悟太重要。儿童终究是“不如大人”的,不管是哪一个层面的“不如”,都在驱动双方之间的较量、追赶、效仿和挑战。当大人意识到孩子开始不信任自己的时候,他们在紧张不安之余,也可以为自己产生的这种意识点头称是。Soma喜欢文中对树的描写。以色列的树的象征意义很丰富,有时象征家园,有时象征抗争,有时用来象征对别人的家园的抗争。总之不可缺少的是浪漫,顺着树梢上升的目光能让人一时忘我,如同幻灭后的孩子,要从眺望众山中平复创伤,并重新培育一个小得多的梦想:带着阿梅进山,再不出来。Ruyin说,“儿童所生活于其中的、被强加的感性幻觉,来自成年人对浪漫主义、对纯真概念的崇拜”,但孩子们的心在变,在环境中成熟,让成年人赶不上趟,“成年人往往不了解儿童的阴谋和内心想法”,这有各种理由(其中之一就是《小王子》里模仿大人口吻的讽刺那句“我是个正经人”,有正经事要做),但在书中,因为孩子是唯一的视角和叙事人,他便专断地控制我们对整个事情的看法,引着我们去揣测这一场幻灭带来的“成年礼”对他日后成长的影响,相当于我们借助他的经历重新活过一遍。这是真正的浪漫,也是奥兹想靠这一次书写获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