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书10本 | 千年惨帝朱由检,三好学生唐太宗
7月书10本:
千年惨帝朱由检,三好学生唐太宗
10
《亡明讲史》
/ 台静农 著
距离此书完稿已过去了八十年有余,而在台先生于1990年逝世之前,此书亦从未出版。想必初知《亡明讲史》的人,大多会好奇“台先生还有这么一本书?”
台静农在写作的时候是忧患于国事的,通读这本历史小说,他对明末文人政客的描写最不留情,钱谦益、魏藻德等人都是些毫无骨气的小人,而对部分武将如黄得功,他的用情还是很深的,更不用说对史可法。这种倾向或许也透露了他对1930年代内忧外患的民国的看法。对闯王入京时众人心里的算盘,对弘光朝危机之下依然腐败不堪的细节,以及对崇祯帝的性格和优缺点,作者都写得不错,不过现在读此书,由于坊间已有太多写明朝的作品,可能会觉得它在观点和写法上都没有多么出彩的地方。
09
《幽默》
/(英) 特里·伊格尔顿 著吴文权 译
解析个人的心理学容易,解析群众心理学很难,谈论美与崇高容易,谈论丑和幽默很难。不知有多少人尝试解答人类的笑的奥秘,进而探讨笑与幽默的关系和幽默的原理,现在这个行列里又多了高产的老牌批评家特里·伊格尔顿——简直没有他不想探索的领域。
伊格尔顿的优点一向是善于机智发散,短短一段话可以把彼此不相干的事物联络起来,用来证明同一个论点,而且往往很有趣味,比如说,他在驳斥霍布斯的“优越论”的时候说“我们不会因为婴儿不能掌握集合数论或蛇不会操作洗碗机”而嘲笑他们。此外,他还做了一些其他幽默理论书籍没有做的事,例如他虽然指出“分析幽默就是杀死幽默”,可是他随即去考察那些以“分析幽默”著称的幽默家,例如英国的脱口秀大师斯图尔特·李。
他比较认可哲学家哈奇森提出的幽默原理:幽默来自不协调。但他还是指出“不协调”只是说出了“我们在笑什么”,而没有解释“我们为什么笑”。这样理论化的深究实在不容易讨人喜欢。他用弗洛伊德的笑的理论(“笑是精神能量的释放”)支援哈奇森,从而构建了一个新论,却又马上声明此论既非幽默的必要条件也非充分条件。在这类令人眩晕的尽量周密的议论中,伊格尔顿不仅展示了自己的严谨,而且证明了研究幽默理论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08
《天之子李世民》
/ (英)费子智 著
童岭 译
李世民,著名的唐太宗,称呼他“千古一帝”也不为过,可是他的光芒似乎被“贞观”这一内敛的年号给削弱了不少,人们说起古代帝王,更乐于对“乾隆”、“开元”、“洪武”等朝代津津乐道。李世民似乎优点太多,是帝座上罕见的优秀人物,身上缺少能被广泛谈论的“戏”。
在费子智的书中,李世民的优秀是由一个更为全面详细的图景来表现的:他的父亲李渊性格懦弱、保守,在太原起兵全仗着李世民的坚决动议,起兵过程中屡次要打退堂鼓,也幸而听了李世民的意见才改变了主意;他的弟弟李元吉是个无赖,大哥李建成虽然和他长期共事,也在才能和心胸上明显不如他。此外,李世民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胆略过人,箭术尤为高超,他在领兵作战上的能力出类拔萃,在吸引人才、尤其是吸收敌军中的大将方面具有特别的人格魅力。
而且,李世民的政治手腕远低于他的军事才能,他之所以能在玄武门之变中胜出,靠的都是手下大将的忠诚效力。他和名臣魏徵的著名友谊,作者看到其中“交织着一种奇怪的敌意”,意思是说,魏徵的直谏里那种鲜明的言语冒犯,可能与魏徵曾在李建成那里做事,为他谋划铲除李世民这个大敌有关。虽然此书成书年代较早(1933年),很多见解显得平常,可是外国人解读中国史料时的特殊角度,对人的心理和关系的揣摩,读来仍是新鲜有趣的。
07
《萨尔珀冬陶瓶》
/(英)奈杰尔·斯皮维 著
王志超 译
西方古典艺术的深度发烧友大概是此书最理想的读者,对一个绘有荷马史诗人物的陶瓶,此书不关心它在拍场上的价格,也没有编织一个以盗墓和黑市交易为主的故事,而是做了一些真正的考古和鉴赏的事情。想更深地了解荷马史诗,或对罗马神话的细节有兴趣,或想要知道文艺复兴时代为何会对俊美的裸体如此推崇,都可以读这本插图漂亮的小作品,它写得激情四射,情节段落环环紧扣,向读者讲述了萨尔珀冬,这个在史诗中语焉不详的英雄,如何经由古典社会的图绘和传说将生命延续至今。
06
《社会学的问题》
/(法)皮埃尔·布尔迪厄 著
曹金羽 译
生活的现实是一层浮沫,而布尔迪厄所关注的永远是底下产生这些浮沫的社会机制,不过,被那些浮沫所吸引,所激怒,所触动,也同样是这位伟大的法国社会学家的职业素质所在。他会提出,人们在谈论大众体育运动,像是足球和自行车等,给工人阶级和中下层社会的青少年提供的机会,但不要忘记这些运动主要还是作为景观而存在的,属于“大众商品”;他还说,生活在巴黎第七区的人,一开口就会获得“语言资本”,意思是说他们操持着和统治者一样的语言,获得了别的地区、别的口音的人所没有的利润。
这部演讲集总的来说要比布尔迪厄的专业著作好读不少,除了“场域”、“惯习”、“资本”等最为人熟知的布氏术语外,没有多少深奥晦涩的地方。无论谈论哪个主题,是教育,是时尚,是体育,是民意,他都像一个孤独的骑士,以分析为武器,挑战所有他所面对和观察的现象大厦:大到在校学生的社会分层,小到市民的一句口头语,他都能做出发人深省的剖析,向一个建立在不平等之上的社会发难。
05
《人口想象与十九世纪城市:巴黎、伦敦、纽约》
/(爱尔兰)尼古拉斯·戴利 著
汪精玲 译
城市汇聚了最密集也最复杂的人类活动,而人基于对城市的感受,为它们创作作品——小说和戏剧,绘画和音乐,等等。尼古拉斯·戴利的这本书,是对十九世纪几个主要西方城市出产的文艺作品的考察,同时也是对城市本身的描摹,他的众多结论看上去都十分有趣:城市里有大量的动物和动物的尸体,城市里的人热衷于谈论犯罪,谈论城市的突然毁灭,很多城里人把自己打扮成一只巨大的产品,作为给厂商做的活广告……
“娱乐”是此书的关键词。戴利指出,城市生活促使人去用更多的娱乐活动打发时光,这是报纸、艺术品交易、交通运输业、服装和时尚产业等等的勃兴的基本动力。而他考察最多的文艺形式——小说,则堪称风俗变迁的镜子,照出了人们的满足与不满、充实与空虚、享受与逃避。
04
《森林之歌》
/(加拿大)苏珊娜·西马德 著
胡小锐 译
一本以树为主题的书,想必需要读者也有着树一般的耐心。不过这本书证明,一个专注地生活的写作者,哪怕是与树相伴都有太多精彩的故事可说。苏珊娜成长在一个伐木之家,热爱森林,出于对伐木的未来的忧虑,和对树苗究竟如何怎样生长、怎样又会病死的好奇而开始深度地亲近树木。她的几十年人生和树完全合二为一,其中穿插着遇熊的险情,演讲的紧张,告别亲人的痛苦,身患癌症的沮丧。森林让她困惑但也治愈她,带给她充盈和乐观的生命体验。《森林之歌》同时也是生命之歌——请忘记“科普读物”这种无趣的书籍分类。
03
《潘帕斯人》
/(法)于勒·苏佩维埃尔 著
顾秋艳 张可馨 译
多才多艺的苏佩维埃尔是法国人,却在乌拉圭有自己的家园。这本《潘帕斯人》是他的两个较短的长篇故事的合集,阅读的时候,很容易被故事里南美草原的气息所感染。在第一个故事里,我们得知主人公在草原上有五十个私生子,但并不觉得其人多么放荡下流,相反,他儿童般的探索和创造的热情很快就会吸引我们,他要建造一座火山,并将它带到巴黎去。
而在第二个故事《偷孩子的人》里,主人公是个背景深厚的南美人,自己没有孩子,来到法国后“偷”了几个孩子养在自己家里,对他们关爱备至。被偷来的孩子享受到了美好的童年时光,但随着年龄增长,他们和养父的关系出现了问题,自然的欲望、嫉妒和爱护之心混合在了一起,让主人公面临抉择。
苏佩维埃尔的小说有那种一般所谓“魔幻”的色彩,例如《潘帕斯人》中,主人公离开南美时带走一只活的犰狳,以及一个标本“以避免遭遇不幸”,还把一点家乡农场的泥土装在二十二个标了号的箱子里一起带走。他的火山因为载重车上的工人胡乱搬运而被毁,可是在一阵奇怪的香气和幻觉的作用下,他又得到了另一座火山。但更大的特色在于一种特别的诗意,他总是抽象的概念和具体的事物并存,把气味、色彩、旋律等等自然地转化为可触可感的事物,人可以和物对话,物还会做出自主行为。尤其在《潘帕斯人》里,我们可以看到这样奇特的句子:“(手提箱)轻得就好像只藏了一个愿望”,“她的沉默是如此珍贵,稀有且易逝的宝石都要在船舱的桌子和墙壁上将其记录下来。”
02
《重读经典的伟大冒险》
/(美)大卫·丹比 著
冯莉 译
大卫·丹比的第一个身份通常是“电影评论家”,实际上也可以转换为“专栏作者”之类。为杂志报纸写作,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能赚取业内最高档次的稿费,成就感也不错。可是,丹比在书序中说他厌倦了,不是厌倦于电影或影评,而是厌倦于一种总体的现代城市体验:活在一个巨大的表征与幻象系统之内,每天被浓重的资讯、意象、态度的氛围所环绕,这个居伊·德波所谓的“景观社会”也就是媒体社会,塑造了20世纪末每一个成年人的思考条件和习性。
这种厌倦应该为每一个人所听取并深思在心,尽管不必也不可能像丹比那样做出一个改变:回大学听课,听西方经典文学课。读此书时常常惊叹:这里有多么好的老师!有多么好的学生!多么出色的课堂氛围和自由的空气!使得所有关于什么什么书涉嫌白人中心、什么什么书歧视女性,等等此类的论调变得愚昧而褊狭。荷马史诗、柏拉图、但丁、黑格尔……这些就是伟大的名字,因为他们的书值得无限解读,促使每一代读者去跟他们对话,去激动,或者去驳难。
而在这本了不起的书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丹比自己的真性情,可以知道他的父母分别是怎样的人,他们的去世如何影响了丹比本人;还可以看到丹比对他的职业、教育、所处的城市的深度思考。他对每一堂课的兴趣都是浓厚的,思考都很深入,但也毫不讳言读一些名著的痛苦,对一些作家尚不得其门而入。这本至诚至恳的书,证明了广义上的“文学”是多么的重要,它敦促成年人去拒绝环境的捕获,而转向“伟大的书”中去吸取身心健康所不可或缺的氧气。
01
《我生于美洲》
/(意大利)伊塔洛·卡尔维诺 著
毕艳红 译
每个人都想听听卡尔维诺的看法——这部厚厚的访谈集,收入了卡尔维诺从出道以来到去世约三十年的访谈内容,首先能令我们佩服的,是访谈者的认真严肃,每个人都精心准备好谈话的话题,甚至常常使用卡氏的语言和思维,拿出了内行切磋的态度;其次,卡尔维诺的谦虚是另一个动人之处,他多次说到自己的写作缓慢,很羡慕那些每天稳定出产的作家,他还表示自己口才不佳,只能字斟句酌,说最诚恳的话。
卡尔维诺是意大利在二战后涌现出的最出色的作家之一,他对那段时期的意大利也是感念有加。五十年代,他热情地谈论自己与恩师、著名诗人切萨雷·帕韦塞的友谊,谈论读海明威小说以及与海明威见面时的激动,他赞扬帕索里尼、夏侠等作家、文艺家的社会责任感。在五六十年代,意大利的廉价图书业繁荣一时,卡尔维诺也表达了谨慎的欣慰。
但是当历史转入七十年代,情况就不同了,幻想的成分在他的新作中似乎越来越多,他坦言自己感到困惑,感到过往十几年间的意大利的变革没有带来一个更好的社会,而贫富分殊、农村破产等等都是严峻的现实。那些访谈者也敏锐地发问:你写《如果冬夜,一个旅人》这样的“元小说”是出于逃避吗?你对叙事技巧的关注,是因为意识到文学越来越无法干预现实了吗?卡尔维诺对类问题都有金子般的回答,我们在书中的各处都能拾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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