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赞郁《小姐》：有色情而无爱情，有心机而无新意

有色情而无爱情，有心机而无新意

文 | Wegmarken (勒阿弗尔)

编 | RiEN (巴黎)

在严重剧透导致的心理疲倦和三小时睡眠带来的生理疲倦的双重打击下进了卢米埃尔厅，几度被机位和体位与《阿黛尔的生活》类似的大尺度床戏和东亚男权社会背景下的360度无死角的渣男设定惊醒。《小姐》与腐国电视剧版一样由三部分组成，前两部分对原著的忠实度可见一斑，但第三部分立即陷入朴式大戏的节奏，用世界大同的手法意淫着另一个乌托邦。原著中的亮点反被改编成了累赘，当电视版的标杆直挺挺地竖在脑海里，没有了身世调换，没有了养母阴谋，剧情不由自主地自我缠绕，继而在枝干上吊死了。“推特”上的这样一段评论倒是很符合心意：一部情色奢华而节奏轻快的电影，带着一串难以言喻的转折，以及一个任性的结尾。

 影片的前两部分与BBC电视版区别不大，分别从女仆和小姐两个角度入手讲述从出身、相处到出逃的过程。真正大动干戈的改编始于小姐的企图自杀，与海报上的那株樱花树交相呼应。意识到爱上女仆却被后者鼓励答应婚约的小姐心力交瘁，准备了断无望的人生；担心小姐的女仆决定要直面真实的自己，冲出去救了她。而后两人相互坦白，决定联手共谋，玩死那个自视甚高的骗子。两人先是发泄般地把叔叔的色情文学藏书馆搞得一塌糊涂，接下来步步为营，连时间都分秒精准。女仆按原著设定被关进了疯人院，一场大火，算尽机关地把鞋子脱下造成烧死的假象。小姐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鸦片浓缩剂滴入葡萄酒，在情欲的间隙灌入复仇和决绝。昏睡过去的假伯爵被送回大宅子，败得片甲不留。而在第三部分，女主们不知被打了什么鸡血，行事果敢精准得跟那堆阿斯伯格症候群女主角不相上下，私人纠葛里两人的特工潜力尽显。（这种超人的魄力不该大材小用啊，到上海后应该考虑下加入全智贤的暗杀小分队……）

 至于那场本应起转折作用的大尺度床戏，笔者只能比价单纯地从学术和剧情的角度分析一下（噗）。第一部分从女仆的角度讲故事，几十秒钟的若隐若现像盏风中摇曳的蜡烛，定格的眼神里满是因禁忌而生的不知所措，从生理冲动中看到了自己的罪恶，担心的是不可饶恕的现实亏损。第二部分从小姐的角度讲，反倒变成了长达几分钟的欲望释放，如果在韩国能分秒不减公映确实是一大突破。
小姐被压抑的欲望极端得可怕。单词从人体器官学起，朗读的是中华文化瑰宝《金瓶梅》，声情并茂、停顿有致地讲述西门庆和潘金莲的艳史。然而在遇到女仆前，小姐人前就是个高贵的性冷淡。性爱画面在脑海里盘转了十几年，缩减成几分钟的床戏也就不为过了。这段最重要的目的是剧情反转，在肉体欲望的实现和肢体互动的欢愉中认清自我，真挚的感情进而成为假伯爵噩梦的源头。

 一个自认为计谋天衣无缝的强势男人，反被两个渴望在绝望中重生的女人倒打一耙，落个跟中老年性无能互诉衷肠的悲惨下场。英版里真相大白时干脆利落的一枪毙命变成了被切断手指生不如死，洞房夜新娘自慰的呻吟声则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哀嚎。与此同时，旭日东升，客船正在驶往灯火流离的上海。朴导则开始走近科学，比如金属铃铛是否有潜力成为具有时代特质的性具。雌性荷尔蒙爆棚的花好月圆的夜晚，皎洁的月光定格在窗上，银铃般的笑声和朦胧的生理实验，与两个落魄男的撕心裂肺相应成章。观众不得感叹，含蓄谦逊的亚洲人玩起心机来，腐国人只得甘拜下风。腐国直男的骄傲死于阴谋的暴露，而这个东亚男人的骄傲依旧在挣扎。一只死过八次的猫，仅剩的是魔咒般的苟延残喘。
《小姐》里的手指不再有原著中文译名《指匠情挑》（Fingersmith）的隐晦意味，以往这个精准的翻译总会把人引向异常纯洁的思考。一只实体的手，擅长偷窃的手，翻色情小说的手，握棒棒糖的手，静物作画的手；另一方面是令人难以言说的虚幻，正如阿莫多瓦《对她说》里最具有艺术感的画面，当它不完全属于一个人时就逐渐变得具有虚拟美感了。砍手指时迎面扑来的热浪告诉你这确实是部朴式大戏。然而比起失去手指，缺乏历史与社会厚度显得更为不可忍受，单薄而缺乏新意的改编、生硬而矛盾突兀的情感过渡，失望把期待压得支离破碎。
本文系深焦与界面新闻联合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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