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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兵团老知青两地生活真实的爱情

2017年秋作者与妻子在天津水上公园参加中老年长跑体育运动

一个兵团老知青两地
生活真实的爱情

付晓峰

1987年秋,我调回到天津与妻儿团聚,告别了用书信传话的岁月。但依旧将一封封带着对生活赤诚的书信珍藏在家里,伴我朝朝暮暮的守候。小小的信笺是我们那代人生活的记录和见证,它是荡漾在我心头的一曲永不褪色的青春恋歌。我结婚成家已有十七个年头,(本文发表于1995年)但我至今在家里还保存着我与妻子婚恋的书信。这一封封书信是从我记忆的老井里打捞出一颗颗湿漉漉真情的水珠,它常常润湿我的心田……

鸿雁传书

作者的青年时代

我与妻子的婚恋是在知青上山下乡的火红的年代。我们的婚恋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更没有文学笔下的那种诗情画意。我们兵团战士在那风沙漫卷的北疆荒原,播种着青春理想,也播种下爱情。在一位战友的牵线搭桥,我与她结识恋爱了。那时我已从农业团连队调到了内蒙古兵团发电厂(后称乌拉山发电厂),而她还在乌加河畔修理地球。当我俩用双手正在绘制小家庭幸福蓝图时,知青回城的风暴铺天盖地的卷来,她象一只大雁离开了在这块西北边疆生活十个春秋的土地,飞到了她梦中的城市,飞回了她那离别很久的家乡。她在回天津前,来到乌拉山下,与我到乌拉山镇政府民政科办理结婚证。从此,那一个个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成了一只只传书的鸿雁,绿色的信箱给我们搭起了传递情感的桥梁,小小的信笺牵系着俩颗老兵团战士的心。

天津女知青宋桂芬的青年时代

平生读到最激动人心的信还是妻子来的第一封家信。我正与几个兵团光棍哥们聚会,其中有二位哥们的女友返城回到上海,人去信断……我在他们羡慕的眼光下捧着这份珍贵的“礼品”。妻子来信的内容和她的性格一样朴实:“……人在外,要吃饱,照顾好自己,好好地工作,缺啥写信,过年回天津团聚……”

1970年作者的妻子在内蒙15团3连留影

妻子的每次来信,多者千言,少则数语,字里行间少有儿女情长,都是要我这个书呆子学会生活的细节和种种告诫。我知道妻子不愿把回城的真实命运诉说给在外漂流的丈夫,怕我替她和儿子担忧。她在尽量回避现实中一些难解决的事。在我读过一封封家信,我也慢慢地读懂了人生。当我在生活寻找到了答案时,瘦小的妻子在我心中高大起来。

1979年秋,作者与妻子在天津结婚合影

在这条沉默的爱河里,我们游荡了一年又一年。单飞在外的我,每年只有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但每次来回,无论隆冬或酷夏,妻子都会到车站接送。第三次回天津探亲,为了不惊动她,我提前没有打电报,晚上我悄悄地摸到家门,只见妻子在满头大汗地洗衣服,刚满二周岁的儿子在床上被一根布绳子栓着,那圆圆的脸上还挂着几颗亮莹莹的泪珠…….我立刻感到脚步的沉重,我已想象到一个身边没有男人的女人是怎样带着孩子艰难地生活。探亲的日子,我所目睹到的是在妻子书信中没有展现的情景。每天听到的是妻子早出晚归的脚步声和为家庭生活弹奏的油盐酱醋进行曲。她隐忍着的愁苦有多少?一身疲惫,一腔酸楚,一颗不堪负重的心,已把她的日子包装的严严实实的。她何时能卸下身上的沉重包袱?每次探亲匆匆地来,每次又带着一种无奈和一颗不平静的心匆匆地归去。

作者至今珍藏着妻子给我的信件

回到内蒙古,我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妻子写一封平安信。此刻,我真的想对妻子倾诉她对家庭的奉献及我对她的感激,但是等我拿起笔来,才感觉到自己笔下的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男子汉的虚荣矜持又使我无言地凝视着信笺。尽管我与妻子在信笺上进行着不见面的交谈,我也不愿开口讲一些“热烈”的字眼。这也许是中国人的特点,含蓄奔放的感情很少外露。我只在信尾轻轻地说一句:“我思念你和孩子,就象你们思念我一样。”

70年代初,作者在乌拉山下

也就从那时候,我与妻子通信的漫长时光,我还坚持从事艰苦的文学创作和学习俄语和世界语。我也抽空阅读《红楼梦》之类描写男女情恋的书,字字含情,篇篇有爱,这些无疑是对纯洁爱情的赞美,可是在那艰苦战斗的岁月,对在那块北疆土地播下的爱情,即使写成最长的文字,也未必能表达,还是把这些凝固成文字的情和爱,化成行动,让我们用心用真诚来书写。我思念妻子和儿子,我能想象到她们母子在天津的日子过的艰苦,妻子上班,(我的老岳母却病瘫在床上)将儿子用绳子栓在床帮子上…..不久,妻子找一个门口的老邻居帮助看管孩子,每月20元。我是暂时调不到大城市。如果不是老岳母瘫痪在床,我妻子在经我动员说服下,她同意调到内蒙古乌拉山电厂与我团聚。

儿子的幸福童年

一年后,因我很想念儿子,妻子随信件寄来的儿子一张二寸照片,我常带在口袋里,我每每想念儿子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瞅瞅,我到巴彦淖尔报社实习的时候,不知怎么我竟踩上狗屎,有了桃花运。那天正是星期六晚上,我随报社的几位记者朋友去歌舞厅跳舞。刚进去歇了一会,一位年轻的姑娘主动地邀请我跳舞,此时,乐队的铜管乐队奏起了轻松悠扬的乐曲《在水一方》,我们踏慢三步曲子翩翩起舞,我突然发现,她向我投来火辣辣的目光,我忙躲避,找了个理由去卫生间。等我回去在椅子上刚坐下,没有料到这个年轻的姑娘又一次邀请我跳舞,我无奈硬这头皮与她又跳了起来,她终于开口与我交流起来,她告诉我,她是巴盟师范学校的教师,她很健谈,好像一见如故。她竟很热情地想与我交个朋友,我只是含笑没有吱声。在乐队又突然奏起快节奏的旋律《星期天的早晨》美国歌曲时,她竟含情脉脉向我这个结过婚的汉子递来了橄榄枝,我在谢绝的时候,将儿子的照片给她瞧瞧,她却说照片的儿子是我童年的照片,因儿子的长相酷似我。还是儿子的照片替我解了围。后来,我没有将我到巴盟报社实习生活的这段小插曲,写信给妻子,因为我知道,有时候说实话,也会给自己惹来许多麻烦和烦恼。我知道,真正的爱情,是担当和责任,特别是对于两地生活的我,远离妻儿,我面临着色彩斑斓的生活严峻的考验!仅靠书信来维系着的情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情感要用真诚和纯洁来维系。以后,每礼拜六的报社的朋友找我出去跳歌舞厅,我寻找理由,再也不敢到歌舞厅参加了跳舞了。在宿舍里给妻子写信,我的一封封滚烫的书信,像一只只大雁飞向遥远的海河畔…… 

1983年春节,作者回津探亲,与妻儿合影

家门铜钥匙

很普通的一把铜钥匙,天天都用来开启家门。回津探亲期间,在返回内蒙古离家前,所有的物品都清理过了,唯独忘了留下这把挂着一只玻璃猫的家门铜钥匙,直到临上火车时才发现这个小小的遗漏。我解下来递给来送行的妻子,说此去至少三百天,用不上它了,妻子却推还过来,说还是带上,千里之外,它会让你想起自己有个家。

1984年,儿子在天津西沽公园留影

乌拉山,地名似乎有点洋味,其实乌拉山在内蒙古西北部却是一座最普普通通的山。我工作的一家发电厂就坐落在乌拉山脚下,这里地处偏僻,没有彩灯旋转的歌舞厅,也没有繁华喧闹的商场。然而乌拉山的建设者们,在这荒原山野,用青春豪情迸发出一度度电流,把光明播洒在千里草原。在这里,一个长途电话,一页信笺,对于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电业人,都牵系着对遥远家的思念。


小小的家门的钥匙成为我带到乌拉山最珍贵的物品,为了带在身边,我索性将它串到办公室钥匙环上,每天上班掏出办公室的钥匙,就象触到我家的门。平常工作余闲中,难免谈论到一些家事。我也不知在何时酒后泄露出随身带着家门钥匙的“秘密”。一天,工会女干事芦姐和我半开玩笑地说:“小付,你回到乌拉山还带着天津家门钥匙,真看不出你这位思想开放的文体宣传干事,家庭观念还挺声深,嘿!真有些海枯石烂不变心的意思”。芦姐的话儿说得我不好意思,但是我深知这些年来,同事们对我这个“牛郎”给予不少的关怀。

1985年春,妻子和儿子大伟在公园合影

老爷们在外面工作一繁忙,就把家事抛在脑后了。可是离家在外的人最怕过节日,也许“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含义就在于此。中秋之夜,我谢绝了在乌拉山有家的朋友的邀请,在空空的宿舍,我独自窗前赏月,宁城老窖喝了半瓶,也没喝出个味道。思绪如麻,剪不断,理还乱,无意碰响了裤带上的家门钥匙,耳畔响起了临归来时妻子的叮咛……月光下,铜钥匙闪闪发亮,匙齿山丘般起伏,仿佛又是一叶驶往家门的小舟,那只玻璃猫似乎也在向我闪动着眼睛……此时,这把铜钥匙牵引着我的思绪,让我忆起了回天津开启家门时那轻微但却清脆的声响,打开门便是我温馨的家。是啊!家是组成我生活的一个彩色的音符,家是我这条漂泊小船的避风港……


因公事常跑外出差,粗心大意的我难免常丢失一些东西,但我却对钥匙环上的家门钥匙格外留神。我什么东西都可以丢失,唯有这把家门钥匙不能丢失,就如我不能丢弃这个小家一样。


小小家门钥匙,给了我这个漂流汉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家的亲近,它是我开启家门,叩开幸福大门的金钥匙,它是我与亲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的凭证。小小的家门钥匙,它无声地伴随着我,直到我踏上归途摸到期待的家门。

尾声

作者调回天津在水上公园与妻子合影

我与妻子经历了漫长艰苦的两地生活,8年后,我才接到天津来的调函。突然我要离开乌拉山,说实话我心里悲喜交加,心里矛盾的很!我在乌拉山下扎根了15个春秋,我对乌拉山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情感,我一直以一个乌拉山电力建设者而光荣和自豪。早在七十年代末,大批的知青病退而离开了乌拉山电厂。此时,摆在我面前的道路,我也要离开乌拉山吗?这时候,家里的二姐来信说,要帮我调到呼和浩特市化纤厂(原内蒙古兵团化纤厂)我不愿意去,当时我真的舍不的离开电力行业。为此我却苦苦坚持到1987年秋。为了与天津的妻儿团聚,我最后含着眼泪离开了让我无限眷恋的乌拉山下这片土地……


(原载1995年9月17日《天津日报》“百姓家事”版) 

作者简介

付晓峰,祖籍天镇县。1952年出生内蒙古商都县,1965年就读包头十五中学。1971年参加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十五团十七团战士,后调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宣传干事。7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内蒙古日报》《内蒙古电业报》《巴彦淖尔报》《天津日报》“满庭芳版”版《今晚报》“人物专刊”版《人民日报》“国际副刊”及“文化广角”版“《人民日报.海外版》“名流周刊”《人民政协报》“春秋,朝花夕拾”版,《民国春秋》《良友》《连云港文学》等二十五家报纸和杂志发表文学作品。

已出版《绿星照耀在东方地平线上——华夏名人与世界语风云录》一书,《小火炬手之歌》报告文学集。2014年,山东枣庄大学国际世界语博物馆收藏作者于《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政协报》发表的“名人与世界语”名人传记文章33张报纸,并颁发收藏证书。2000年,其生平与世界语创作经历被收录于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物志》。2017年,又被收录于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名录》。

作者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世界语协会理事,全国世界语协会会员。 

文章由作者提供本公众号发布 

付晓峰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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