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新裁】梦也无声：《古诗十九首》之二十五
《古诗十九首》之二十五——“生年不满百”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关于这首诗的历来“负面”说法比较多，可能是它公开的直白的，一点没有歧义地直接说出了“为乐当及时”这样的话，连一点能为它“辩护”的余地也没有了。所以这首诗可能是最没有歧义的“宣扬”“及时行乐”的“代表作品”了。
不过，对于《古诗十九首》的作者，永远不要这样轻易地作出判断，我们望文生义地作出的任何生硬的判断，都可能在他们的低调平实真挚坦诚以及他们特殊的苦难面前栽跟头，我们只能温和地说出我们的猜测，和我们自己的感受。
反复地读这首诗，谁也难免觉得这就是写的“及时行乐”。
但是，到底他宣扬的“及时行乐”之乐是指的什么，这个问题却很重要。
我们是不是想当然地把这个“乐”当作了某种很不堪的“乐”去批评呢，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乐”都是不该及时去“行”的。
象孔子，就说自己“乐道”，庄子呢，似乎是乐逍遥的，徐霞客好像是乐游的，老舍说的“秉烛夜游”之乐，是看昙花的，还有，当然——只要说到秉烛夜游，不少人的想象还是去色情场所的。
“秉烛夜游”这个成型的句子就是出自这首古诗，于此我们就不得不深究这个“乐”到底是指的什么。
就文本来说，诗人举了几个例子，来说明为什么他要提倡“及时行乐”，一是生命苦短，活着不易，烦心事太多。
“昼短苦夜长”是很关键的一个支点，如果仅从客观的意思去理解，“昼”和“夜”就是指的白天黑夜，那么秉烛夜游很可能就是指的浪子“冶游”了。
联系上文，昼和夜更可能是一种比兴，它可能指简单的自然昼夜，也可能是活人的情绪之低迷与高昂，指人生起伏的低谷和高丘，指生命指标的升降，各种含义，总之一切可能的上下变迁。
那么，这一个“烛”也就有了诸多可能的含义。
或许，诗人在委婉地提示一种比之渔父的“沧浪之水”说更有主观进取力度的一种生存智慧。
渔父只是说顺应，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已是人生的一种大智慧，这首古诗的作者在此基础上更进了一步，他要人们用自己的能动性去照亮黑夜制造有光明的生活。
或许，我们也不能排除这一种可能。
那么，这位作者，就是整个十九首中，绝无仅有的对黑暗现状提出应对办法的一个诗人。
若把诗人的社会位置和经济能力再放低一点，就可能会发现，诗人说的秉烛夜游及时行乐不一定是冶游，不一定是浪子之乐，可能比我们后世人理解的“乐”更宽泛一些，有更深远的意味在其中。
它可能很自然地指每个活的不痛快的人心中所向往的那种不同个性不同选择的普遍的“乐”，比如，对于孔子，它可能就是说，你喜欢道，你就给自己的生命创造机会去研究“道”，对于庄子，他说的是，你喜欢逍遥，你就给自己的生命创造机会去逍遥，对于陶渊明，他就说，你不喜欢为五斗米折腰，那你就用你自己的方式去照亮你的看似另类的人生。……当然，也有不少人，会在这种“及时行乐”的鼓励下，举着灯火夜以继日地去吸毒去吃喝嫖赌，可这，与古诗的作者又有多少关系呢？他只不过提出了一种解脱精神困境的现实途径而已。
接着，诗人又给这种及时行乐的途径做了一些限制，上到天仙王子乔，他解脱苦难的方式，是我们人类无法达到的虚幻，在普通人中间，比仙人王子乔的逍遥洒脱差距最大、最多牵绊、最放不开的，也就是离逍遥洒脱的心态精神最远的是哪一种呢？当然就是吝啬鬼一族。
诗人选取王子乔和吝啬鬼这两个极端，来劝戒世人读者，放下那些放不下的东西，去寻求现实的人生之乐。
只要我们别一提“及时行乐”就做很多不堪入目的联想，能牢牢地守住“及时行乐”的“乐”之原初点，就不难发现，作者或许寄托了更深刻的人生思考和更现实的人生理念，是离人之常情、离普通人的生存困境最切近的一个解决办法。
这也是《古诗》的含蓄隽永之处，它拒绝一切有色的眼镜，欢迎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常初心与之共鸣，你可以不赞同，却不可以随意曲解它。
梦也无声 著名诗人、诗词评论家，中国古典诗歌的爱好者实践者传播者，作家、影视编剧、影视策划人。当前国内旧体诗的领军人物之一。为新浪诗友写作诗评六十多万字，自创古体诗词作品千余首，诗词、评论、书序作品散见于诗友专集和国内各地专业出版物中。是少儿戏剧体验计划的总导演，项目策划和发起人之一。电视剧《爱无罪》、《无处可逃》、《剑拔弩张》主创之一南海旅游项目大型动画片《永乐龙洞》主创之一“禅月诗心”广东省2018年度十大年度诗词人物评选活动主要发起人、组织者，主创和艺术指导。
作者 ：梦也无声 编辑 ：陈丽娜
审核 ：小楼听雨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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