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来猫去兮】当年,我是知青……(二十五)(方世岳)
猫来猫去兮
继一只老鼠中招落桶,被我处以极刑后,我放在堂屋原鸡窝门口的打鼠机也使另一只老鼠呜呼哀哉。老鼠是非常灵性的东西,有鼠中的,其它鼠辈再也不会重蹈覆辙,被你用老法捕杀。虽接连有二鼠身亡,可其它鼠辈仍我行我素,尤其到了晚上更是堂儿晃之在灶间、堂屋窜流不息。鼠患不除,总非长久之计,我决定从扬州带一只鼠的天敌——猫咪下乡。
说干就干,我乘一大清早送蚕豆角子上扬州,回乡时就将家中一只半大的小猫咪轻唤到我的面前,一把逮住它,将其纳入一只布口袋,飞车回到了陈庄。打开知青屋大门,我将布口袋轻轻放在堂屋里地上。小猫咪早已不耐烦,它在袋中边扭动着身躯边发出“喵!喵!”的叫声。当我弯腰解开布口袋口上的扎绳,小猫咪呼地一下就窜了出来,它蹦过门坎,窜到了门口的菜地里。我赶忙直身拴了出去,“喵!喵!” 地向它发出呼唤。听了我的呼唤,它转身对着我打量,同时又转动它可爱的小脑袋仔细观察眼面前陌生的新天地。
小猫咪混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色,只有一只前爪是黑色的。它跑起来就像一团白雪球在跳跃滚动,令你不由得心动不已。它停下来,弯着白绒球般小脑袋调皮地望着你,叫人真恨不得马上就将它揽在怀中。庄上两个细丫头听说我从城里带了只猫回来,立即跑来看,陈玫还将他兄弟小大头钓的参条子拿了几条来,作为给小猫咪的见面礼。
我用一只掉瓷的搪瓷碗作猫碗,将几条小参条子用水煮开了,又拌了点米饭就放在灶门口给她作午饭。小猫咪很快就熟悉了新环境,它摇头摆尾踱了过来,埋头享用它的美餐。小猫咪边舔食着它的饭碗边满意地哼哼着,不时地用它的小黑爪抹抹自己的胡须。
这是一只避鼠的猫,到了晚上,老鼠再也不敢公开流窜。它静静地蹲在我的床脚,瞪着荧荧发光的双眼警惕地注视着周边的动静。稍有异响,它立即竖起尖尖的双耳,捕捉战机,随时准备扑向前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爱上这个白色的小精灵。每天我上工或护林回来,只要轻轻地“咪!咪!” 两声,它总会从知青屋附近箭一般地向我蹦跳而来,用一白一黑两只前爪轻挠我的裤脚,捽得不得了。
“四夏”大忙又来到了,县公检法办事组的张宝信、袁永年来陈庄队蹲点,参加抢收抢种大忙。他们二人就住在我知青屋,小雪猫看到他俩也和他们捽,老袁对我说:这只猫很讨喜!
过了五天,县公检法副主任朱炳忠也来到我们陈庄队蹲点,我将我的床铺让给他,又另外下堂屋门板搁了一张床。到了晚上,小雪猫不知道我原来床铺已换了主,床前床后仍嬉耍个不停。朱主任看见它,眼睛都笑细了,嘴里不住念叨:这个小猫真好!
第二天清晨,我在大场上练完拳回屋刷牙洗脸。我将一毛二分钱一支的“丰收”牌牙膏挤在牙刷上,无意中瞟了一眼他们用的牙具。老张跟我用的一样,是“丰收”牌牙膏;老袁节约,用的是五分钱一小盒的牙粉;朱主任用的是“白玉”牌牙膏,要六毛七分钱一支,我干一天10分工也买不到一支!
白天,我去施桥农具厂修小老虎脱粒机滚筒,要换螺纹杆,上午跑了两趟都未办成,一个个脸打得老高,说最近忙,没功夫为我修换。朱主任听我说后与我再次前往,这次可大不相同。农具厂负责人丁文富、姜绍富屁颠屁颠布置工人立即为我们加工,他们将朱主任请到厂长室休息看茶。下午三点钟就一切停当,滚筒修后如新的一般。
回到陈庄,张宝信和老袁正在水田里帮栽秧,我前去看他们。路过一块已栽好秧的水田,“呼!”地一声飞起一只秧鸡子,我眼尖手快,三步并着两步抢上前去,将它扑倒在地。当天晚上我就将它收拾干净,用棵咸菜跟它炒炒,当顿美餐。我将它的头、爪和猫饭拌拌,让小雪猫分享之。
蹲点的干部在邗中食堂代伙,老袁吃完饭先回到知青屋。他看我正在喂小雪猫,就轻声对我说:“小方,你看出来吗?朱主任非常喜欢这个小猫!”
“是的!”我喜孜孜地回答他,“那个看到它都会喜欢!”
“我跟你讲啊,小方!” 老袁加重了语气。“你不如送给朱主任,落个交情。今后有事求他,好说!”
我抬起头正视着老袁:“你让我把它送给朱主任?”
“是的!明天一大早朱主任要进城回县里开会,你就把猫让他带回家去。”
我走到正在舔食的小雪猫身边,双手轻轻地把它捧了起来。小猫嘴里咀嚼着骨头,“唔!唔!” 地哼着,四爪悬空挣扎着,很不满意我干扰了它的用食。我把它温暖的小身躯紧贴在我的胸口,用一只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拂拭着它那柔顺的白毛。
那一夜,我独自睡在堂屋里临时搁的门板上,反来复去睡不着。我一闭上眼,就仿佛看见那一团熟悉的白雪般绒球在我面前滚跑来滚跑去。里屋,朱主任睡在我的床铺上鼾声如雷。
第二天早晨,我又用那条布袋将小猫咪捉了进去,扎好袋口后递给朱主任。他眼睛里闪着兴奋的亮光,什么也没说。他一手拎着正在袋里上下转动,同时一声接一声“呜!呜!” 叫的小雪猫,登上来接他的专车,绝尘而去。
猫来猫去兮,呜呼!
县里来的朱主任
县公检法朱副主任就是吃得开,陈庄队小老虎脱粒机三角传送带磨断了,施桥供销社没得买,他二寸半纸条一写,让我去县生资公司找负责人王湘,根本不用多费口舌,见条就让我买到了三根三角带。后来队里和朱主任谈,想买点氨水给栽下去的稻秧追下肥,他又写条子让我去扬州化肥厂找负责人陈国成,对方见条后二话不说就批给我七吨氨水。
朱主任是行伍出身,解放扬州时他才参加解放军不久。他告诉我,当时从史公祠去北门瘦西湖有毛驴乘骑,你付过脚力资就可跨骑上去。毛驴不用人牵赶,它会非常平稳地沿护城河边将你送到北门城外目的地。到了地头,毛驴就不再前行,你下驴后,这个鬼东西灵得很,它就会沿着来的方向踱回去。
朱主任是个直爽的人,他说话没遮拦,晚上和我吹起男女间私情,荤段子不断,一点也没有县里掌权人的架子。记得有一次他谈起他的一位战友:因儿女太多,又舍不得老婆,就自己去医院动手术结扎,后来他与老婆同房时却再也硬不起来,苦恼得不得了;可最使他伤心的是,他结扎半年后,他老婆竟又怀上了!究竟是他的,还是他被戴了绿帽子?不得而知!朱主任身体肥胖,他像花和尚鲁智深一般盘坐在我床铺上,讲到兴奋处,笑声震耳、肥硕的身躯左右晃动,支撑床板的竹马凳仿佛快要吃不住负载,发出阵阵吱吱的响声。
为记工分的事,这两天我非常烦恼。先是陈庄队在外面干瓦木匠的猴子们和我穷杠活吵,说我把他们干的农活工分记少了。我翻开记事本,把他们某天某时干的多少活,娘家都还给他们,他们没话说了,又硬找理由,说我乱定工分标准,把他们定低了。后来成天只顾在外面拉板车的队长脑后风,也跟着起哄,想尽理由让我给他多记工分。吃力不讨好,鼻子都要气歪了!虾子哈来的,记工员我不干了,你们谁想干谁干!我将最近10天工分累计好,把工分簿朝队长家一放,骑车就上了扬州。
卫福过23岁生日,刚从兴化回来,我赶去他家祝贺。在他全家蜗居的师院宿舍传达室门口,正好看到他妹妹紫扬放学回来,小紫扬美丽的脸蛋白里透红,梳着双辫的头上还顶着一圈柳叶编成的花环,她那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调皮地闪烁,混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在卫福家里,他借给我一本苏联的小说《恰巴耶夫》。我曾看过苏联电影《夏伯阳》,就是描写的这部小说中的主人翁——恰巴耶夫,这位苏联卫国战争时的英雄,留着八字胡须,戴着高耸的哥萨克军帽,挥舞着军刀纵马奔驰在战场上。夏伯阳一直是我心中崇拜的英雄,我哪一天能够脱离这片黑土地,也像夏伯阳一样甘洒热血保边疆,我也心满意足了。
晚上,我带着《恰巴耶夫》披着月色往陈庄赶。我双脚飞快地踏着凤凰自行车,夜风呼呼地从我耳边掠过,我全身热血沸腾,仿佛觉得我就是夏伯阳,正快马加鞭赶赴前方战场。
回到陈庄知青屋,朱主任未睡,他在屋里来回遛达,桌子上放着那本我熟悉的工分簿。他笑声朗朗往我打着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赶回来的!”
作者方世岳 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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