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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丨铁道部大院:公交车设了四个站

新三届 2022-09-19


原题

铁道部大院

通公交车的大院




作者:生声升 



如今的海淀区北蜂窝路5号院,是铁道部羊坊店住宅区所在的地址,高楼林立,外观现代,绿地平坦,环境舒畅,完全替代了拆迁改造前的铁道部羊坊店住宅区大院。我现在虽然不在这大院住了,但每每路过此地,思绪总是回放到那些曾经的岁月。从我记事时起,铁道部羊坊店住宅区仿佛就是整个世界,至今她的点点滴滴、许许多多往事,都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伴随我成长的地方。
建国初,由于铁路工作特性,铁道部陆续建设的住宅区遍布北京的东西南北,但占地面积最大、生活设施最齐全,配套行业最完善、宿舍楼最集中、职工家属人数最多的,就是铁道部羊坊店住宅区:从海淀区复兴路10号铁道部办公大楼往南,莲花池路以北的整个北蜂窝路东西两侧,基本是个正方形面积的羊坊店铁道部住宅区。从最北边的铁道部大楼,往南依次逐渐盖起一幢幢砖木结构的楼房,可以称得上是超级大院(后来东部南部的大部分已划归铁道部下属各单位所有,现仅剩不到原有面积十分之一的西北一隅)。
大院没有围墙,自然也不用设大门,当时的21路公交车共有七站地,而穿过铁道部住宅区大院的,就设有会城门、羊坊店、北蜂窝、铁路医院四个车站。为方便住宅区内职工家属生活,铁道部建有幼儿园,铁路职工子弟小学、中学。还建有铁路医院、文化馆、锅炉房、理发部、公共浴池等。铁道部还为公安、银行、邮电、粮油、餐饮、煤炭、蔬菜、副食、百货、书店、照相、中西药店、自行车修理、废旧物资回收等行业提供经营场所,与他们共同建设、服务铁道部住宅区。
铁道部大院刚建好北半部,父亲就接到调令来铁道部直属机关上班,同时全家从长辛店搬来,到北京市海淀区羊坊店铁道部宿舍92栋8号(第一代身份证上用的就是这个地址)居住。这片北京西部最早的楼房,大部分是三层、四层;建到第九十多个楼门后,才建了一座甲级干部楼,三个楼门共四层,每层两户,南北阳台,房间铺木地板,一厨一卫设置,相当气派。当时搬到铁道部住宅区大院居住的,来自全国各地,应该是铁路系统需要的人才。我的童年、少年、青年直到工作,都没有离开过铁道部大院,随着它一块成长,我记忆中的衣食住行玩都和大院相关。

01衣食住行
现在年龄稍大的人还能知晓“吃铁路”的内涵,是指在铁路系统工作。建国之初铁道部隶属中央军委,铁路如同军队编制管理。职工按年发制服,小立领上袖,前胸两个带盖暗兜,衣服对襟缀铁路制服专有纽扣。当时社会物资比较匮乏,市场商品定量供给,普通市民买衣服要布票,光有钱也买不来。家有铁路职工的家庭主妇,就把旧的铁路制服修改后给子女穿。
记得有一次打篮球后,一位同学拿起一件衣服就往胳膊上套。咦,肩膀上的补丁怎么跑到领口去了,嗨,穿错了。当时穿旧路服的同学还真不少。铁路制服的纽扣有电木压制的,还有一种黄铜的,后来纽扣上都凸雕有铁路路徽,能穿上旧路服也感觉很神气。有的路服穿时间久了,布糟得没法再补,勤俭的主妇也要把纽扣留下,做新衣服再缀上。
我家住的那栋楼邻里间相处和睦,谁家有出差回来或从老家返城,都会带些土特产给四邻分享。新疆葡萄干、山西核桃、湖北青山麻烘糕、南京桂花糖、广东荔枝、山东大煎饼、内蒙奶豆腐、江苏高邮咸鸭蛋、四川柑橘、东北大列巴、上海云片糕等,都曾在那时与邻居共同品尝过的。有的学生中午放学回来,赶上大人出门办事不在家,去哪个邻居家都能吃饱饭再去上学。楼里的住户是从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汇集来的,巧手主妇都会做家乡特色美食,尽管当时食材很缺乏,她们也能在节假日变换出拿手美味与邻居共同分享。
大院的住房是铁道部分配租赁的,住在这里的家庭每月都要交房租水电费,其中有一项租家具费,立柜、桌椅甚至床等家具都可以租,许多家庭觉得租床5分钱价高,就租单人铺板、条凳,每月租金才2分钱。所有家具只要不是故意损坏,都可免费维修或更换。房产段设专门人员免费为住户服务,电路、上下水、门窗、暖气等有毛病,甚至换灯泡,他们都会及时维修,每隔两三年,还要免费给各住户用油漆粉刷门窗,定期依次给各楼门用大白浆粉刷墙壁。
住大院的人出行绝大部分靠双腿,上班上学基本是走着去,很少有人骑自行车、坐公交车。大院里有三所铁路小学,小学新生一年级开学家长送一次,其余都是学生自己走去走回。铁路中学在两三公里之外的西城三里河、社会路附近,我们上学都是“腿儿”着。那时午饭要回家吃,所以中午一放学,学生们成群结队涌出校门,一路上说笑吵闹、紧追慢赶,透射出一道活力四射的青春风景。同学们赶着回家吃完饭再返回学校上下午课。在铁道部机关办公的人每天也得往返走四趟。上班远的铁路职工凭工作证坐通勤火车去,出差的职工凭工作证领火车票抵达。

铁路职工的家属最初每年全家可享受12张()免费火车票回老家探亲,后来减了一半,再后来减成两张,“文革”后取消。

02铁道部大院的孩子们
我们小时候的玩具是自己制作。香烟盒、油毡片、奶瓶盖、碎瓷片、冰棍杆、砖头、树枝都能当玩具。用布头缝制成小口袋,装上小石子就是砂包,羽毛和铜钱捆绑扎成毽子,钢筋弯成圆圈做成铁环,弯折铁丝与皮筋组合成半自动纸弹枪,木头削成陀螺,猪羊关节骨涂上染料做成玩拐,废旧画报折叠成小人、衣服、帆船、子弹链以及一些动物。
游戏是互相传授加创编,那时游戏的名堂可多了,有官兵捉贼、打皇帝、砍包、攻城、骑驴、打手板、翻绳、撞拐、弹球、掇刀、编歌谣、跳房子、跳皮筋、捉迷藏、摔胶泥、抽汉奸(陀螺)、剁冰嘎、煽三角、逮蝈蝈、斗蛐蛐、捉蜻蜓、扑蚂蚱……真是数不胜数。
小朋友到楼下玩,不必担心汽车,连自行车都很少,大人不用操心安全问题,更不需要保姆。玩伴是自由组合。相识相近相好的在一起,随便一件小事就搭帮凑对儿,一块攀墙头、爬树、游泳、远足、掏鸟蛋、掳槐花、挖野菜、欺负驴马、招猫抵狗、偷摘瓜果梨桃,那真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最能让所有小孩儿们兴奋的,是铁道部调剂居民生活,几乎每周末都放映一部露天电影,放映前两天贴出告示,是用毛笔字写的影片名、放映时间、票价,地点在一幢“U“字型楼的空地处,“U”开口的一边挡一道1.5米左右高的竹篱笆墙,买5分钱一张的票,自带坐凳观看。平行篱笆墙竖两根杉篙,再担一横木挂银幕,不买票的可以在银幕另一面观看。
那时看“反”电影的人比买票进院看的人多,但要早早搬着小凳占好地儿。早去除了占地儿,还是和其他小朋友玩耍的时机。因为常放电影,大家都管“U”型楼叫电影院,住电影院的同学更觉得荣耀,与他们要好的同学可以事先跟他他一块回家,近水楼台不用花钱看电影。
“文革”后看电影就都免费了,像《地道战》《地雷战》《渡江侦察记》“八个样板戏”等影片反复放映,大家都能把电影台词倒背如流。小孩儿们经常是借着看电影打闹、追逐、做游戏、搞恶作剧。每次银幕挂好后,放映员要打开灯对着银幕调焦距,许多小朋友能用双手变换各种动物,手影映在银幕上,非常神似,做的最多最像的是小狗、马头,一只手握在另一只手食指边上,拇指竖起就成了耳朵,食指中指与另两指分开是嘴,伴随着一开一合还“汪、汪”发出狗叫伴音,得意极了。
再后来放映《解放》《日本大海战》《巴顿将军》等外国影片,都是在铁道部礼堂,只让职工观看。我们知道信儿后,就死缠守门验票人,想各种办法混进去,把守最严的时候,也能争取看上后半场。
那时住在大院甲级楼的高干子弟和大家一样,没有搞特殊的意识,没有高人一等的心态,和我们一同写作业、一起玩耍、一块走着上下学。贾局长的儿子贾长辛,在做手工课上,他淘气把剪纸兔子贴在额头上,老师上课点名时叫他贾白兔。同学张布克是个车迷,每次学校组织出游,或者在放学路上,见到所有驶过的汽车,他都能脱口而出:吉斯、吉姆、伏尔加、奥斯丁、莫斯科人、嘎斯、捷克、道奇。就连相似度很高的华沙、胜利20,迎面很远他就能准确分辨。甚至只有鸣笛声,他都能听出叫啥牌子车,局长的孩子确实见多识广。
马建虎跟我们显摆他爸能当局长,说是他爷爷起的好名:马千里。后来我们知道部长更高一筹:名叫万里。同学赵伯宁的爸爸赵文普,后来升任铁道部副部长兼北京铁路局长,他家住在1958年9月建的“新六栋”(文革时改叫“红六栋”),那是铁道部建厂局仅用了6天,就盖成的六座红砖四层简易楼房,直到2008年还能看到当时楼门上的“快速施工纪念”字迹。他和我们相伴温习功课,一块儿游戏玩耍,一起郊游、照相、自己冲洗照片,相处很融洽。
“新六栋”是铁道部建厂局仅用了6天盖成的六座红砖四层简易楼房,直到2008年还能看到楼门上“快速施工纪念”字迹
每年立冬前后,家家户户的冬储大白菜,都摆放在楼梯台阶靠墙一侧,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凑在一起,趁没人时扒开菜叶掏吃白菜心,再把外层的菜叶盖好。听到有开门响动,大家撒丫子就跑,做贼心虚啊。过后被谁家大妈婶子发现,冲着楼道大嚷,吓得我们大气也不敢出。再从楼梯经过时走得飞快,害怕沾上这的“是非”,“赖”上我们。有时居然掏了自己家的白菜心,等家长问起时,我们顾左右而言它,假装不知道。
春节前后学生放寒假,“贼”心不改的我们又转移到楼外,趁天黑没月亮,想用长竹竿挑落二楼挂在窗外的腊肉、大葱、冻鸡、冻鱼,有时也有冻豆腐、冻柿子。我们心跳加速手冒汗,又惊又怕又费力,挑十次能成功一次就不错了。顽皮的我们为了嘴馋心惊肉跳偷着乐,远听事主气愤恼怒斥骂不敢吱声。
暑假期间大院的大人比较头疼,我们得空就琢磨大人在楼间空地种的蔬菜、瓜果,不等黄瓜、西红柿、玉米、向日葵、香瓜等成熟,就被我们“抢”收了,就连没长熟的茄子也留不下。气得他们来年改种朝天椒,猪耳朵豆角、蓖麻、苦瓜。
那时许多家都养鸡,曾经流传打公鸡血能补身体,我们就撺掇打鸡血家的同学,买鲁西公鸡或开封公鸡,目的是家长不在时斗鸡玩。郑奶奶养鸡是为下蛋补营养。她是小脚,走路慢,又弯不下腰,每天鸡该回窝时,郑奶奶很慢地一步一步挪走出来,她养的两只母鸡都会飞到砖砌的兵乓球台上,卧下让郑奶奶抱走。我们亲眼见到人与动物共存,和谐相处。

每年夏夜,也是我们小孩儿们最开心的季节。晚饭后都聚到楼下疯跑打闹做游戏,山吹海聊闲抬杠。大人们拿着蒲扇坐在楼下乘凉,有的纳鞋底,有的打麻绳,也有的打扑克下象棋。互相聊着天南海北家乡的新鲜事。从那时我们知道了上海人爱吃甜,湖南喜好辣,山东大葱蘸酱,西北盐醋辣椒粉拌面。明白了云南阿婆到了北京,才能区分出四季。我们还好奇地试穿丹东朝鲜族船鞋,鞋面前边还凸起一个尖儿。一位四川阿姨说在她家乡,她“孩子”掉河里了,急的河南大婶赶紧问,捞上来没,咋样啦,阿姨不紧不慢解释说:是鞋子掉河里了。四川人鞋子的发音和“孩子”相似,大家听后虚惊一场。在大院这个小社会,让我们领略到全国各地的习俗风情。
铁道部大院的往事还有许多,不胜枚举。大院生活的经历已深深烙在了我的记忆中,成为我精神财富的一部分。如今,国务院机构调整,铁道部成了历史,消息传出,很多人都到铁道部大门前拍照片留念。2013年3月17日铁道部正式更名,铁道部牌匾被换为中国铁路总公司,但铁道部大院的往事并不会随之远去,依旧有穿过铁道部住宅区大院的公交车,依旧设有会城门、羊坊店、北蜂窝、铁路医院的车站。那段曾经的岁月,会永远地烙在铁道部大院子弟的心中。
铁道部撤销前,人们在铁道部牌匾前留影

 原载微信公号北京大院部分插图选自网络,版权事务请联络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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