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她是个老朋友吧（上）

第990片树叶儿

1

冬天的时候，陶俊常常会迟到，跟暖和的被窝作斗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早起三光，迟起三慌，他何止是三慌，简直就是散黄，难得是安安稳稳吃了早饭的，猫洗脸一样沾个水，马虎了事的漱个嘴，慌慌张张赶到厂里，不是踩着上班的铃声，就是老远要喊几声，等哈在撒！

门卫师傅照例唬了脸，嘴上不客气，手上摁自动门遥控器的动作却停了下来，陶俊脚底抹油加劲踩几下，一溜烟的穿过停在大门中间的自动门横杆，长驱直入，摁几下车铃，算是对门卫师傅的感谢，马上又拐转车头，冲向厂区东片的车棚。

2

那天早上，陶俊扶着车把忙着找架车的空档，听见身后有人喊他，陶干事早哎！陶俊听声音就晓得是牛爱香牛师傅，就侧过脸去望她，脸上浮出笑来，招呼道：牛师傅，早哎！

说话间牛爱香三步两步已经走到陶俊面前来了，不由分说把手上的一个饭盒塞给他，顺势扶过车把，说我来我来！

陶俊只得往后退了几步，让她推着车过去，把车架在车棚立柱的前面，回过头来递给他车钥匙。

陶俊就以为她要跟她说什么事，一边要把手里热烘烘的饭盒还给她，一边等着她开口。

牛爱香抬手轻轻的挡了回来，说就是给你的呢！你肯定没吃早饭吧？

陶俊见她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突然之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更多的其实是摸不着头脑。

场面忽然就尴尬起来了，陶俊问她有没有事，要不去办公室说？

牛爱香笑了说我能有什么事撒，没有没有，你走吧！我也要到车间去呢！

陶俊说好的，那就谢谢你的早饭了，牛师傅。牛爱香要笑又忍住的样子，故意把脸板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哎，我再次警告你啊，不许这么喊我，难听死了！好像我真有多老似的！

3

回到人事科，烧了开水，坐下来打开牛爱香给他的早饭，嗨，不丑呢，四个包子两只烧麦，一个煎鸡蛋，还都热乎乎的呢，包子是肉馅的，烧麦的皮挤破了，漏出不少明晃晃的油来。一看就不是食堂里买的，就是说这肯定是她特意从镇上买了带过来的。

陶俊的心里升起几分疑惑，也掺杂着小小的自得。转念又觉得自己很搞笑了，凭什么就肯定是买给他的？是她自己买了吃的，赶巧碰见他了吧。

这让他感到很意外了，跟这位牛爱香谈不上有多接近，来厂里一年多，跟她的直接接触应该没有超过二十回吧。除了正常的一些活动，彼此都是在场的，也没有过多少特别私密亲近的交流。

她私人也找过他几次，一次是跟她打听厂里招工的内部消息，后来还为她的那位小表弟说过情，好歹是招进来了，说是要感谢他请他赏光吃个饭的，结果饭还没吃呢，那位小表弟忽然又自动离职了，说是去南京学美容美发去了。

牛爱香为此特别抱歉，还是坚持要还他的这份人情，他一直没同意，说以后再说呗。

还有一回是她跟她们车间的主任闹矛盾，一直闹到人事科来调解纠纷，牛爱香对最后的结果蛮满意的，坚持认为是陶俊向着她的缘故，陶俊认真的澄清自己真的是对事不对人，本着客观公正的立场调解的，牛爱香高低不信，陶俊也只好随她怎么以为了。

4

牛爱香比陶俊大四岁，是厂里著名的大龄青年，陶俊听说过关于这位牛师傅的一些事，她是个很有个性的老姑娘，感觉上认可她喜欢她的人，跟对她有意见看她不顺眼的一样多。

欣赏她的人都夸她为人干脆，爱憎分明，业务过硬，做事爱较真，原则性不是一般的强，是个能干的人。

不喜欢她的人背后说的很难听，说她就是没脑子嘛，真是丑人好作怪，怪不得都奔三十了还没人看得上她，哪个敢要她撒！哪个真的看走了眼娶了她进门，八成也是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呢。

陶俊很反感那些人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不作兴这么埋汰挖苦人家一个姑娘的，老姑娘也是姑娘啊，这么个说法，缺德呢，还让不让人家找对象撒！

5

万事真是开头难，这个头一开啊，后面好多事跟着就来了，挡也挡不住。

是的，你猜对了！

自从第一次拿了牛爱香的早饭后，陶俊明显的感觉到在厂区碰见她的频率多起来了。

有时候是她为个什么事专程跑到人事科来，要是科长不在，也没旁人，她进门就把什么小零食包放下来，直截了当的说，这是带给你的，吃的玩！

有时候科室里还有其他人，她会若无其事自然而然的，把什么东西搁他桌上，顺手拉过一份材料，或者扯张把报纸遮挡起来。

这样的次数一多，陶俊感觉怪怪的，很显然她这么做，已经远远超出一般同事间的关系了。

6

特别是有一次下雨天，陶俊没回去，跟科室几个人去食堂对付了，正边吃边聊着，不知道牛爱香从哪个窗口过来的，看见他们几个在，吃了欢喜团子似的挨过来，端着不锈钢餐盘坐到陶俊的对面，听他们扯。

陶俊说起前几天南京的亲戚来电话，想吃们宝应的核桃乌了，叫我给他寄些过去，一忙都忘了呢。牛爱香说你们是忙大事的，这种小事交给我们来办好了。

陶俊赶忙说，牛师傅，不用不用，我已经让石桥的亲戚帮我准备了。

边上供销科的人起哄说，牛师傅哎，陶干事不要我要呢！帮我弄些个撒！牛爱香伸过一双筷子在他的餐盘上敲敲说，想得美！你才要不着我们操心呢！你们销售科的小美女多呢！

第二天一早在车棚里，陶俊不出所料的碰见了牛爱香，她执意问他要了他南京亲戚的地址，说是过几天他小表弟正好回来，让他顺便带些送过去，举手之劳不费事嘛。

陶俊还是不松口，牛爱香好像也生气了，赌气一样的说，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去你办公室跟你要！

陶俊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定的了，他好像开始害怕起牛爱香了，科长喊他两声，他都没入神，科长很不放心的问他，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陶俊心里开始发慌发憷了，这叫什么事嘛，搞得跟约会处对象似的。

陶俊回想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来往，还是觉得自己处理的没有什么不妥啊。牛爱香啊牛师傅，您到底什么意思撒？

2018年11月22日星期四

感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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