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睿：从黄虎劳动纠纷案“恶化升级”看法官保护 [兰亭司法管理评论三]

Original 2016-11-29 刘子睿 司法兰亭会

笔者之前在《法官中立、消极、隔离、尊荣是法官安全的最佳之道》（点击标题，即可直阅）一文中，主要结合马彩云法官遇害案，从隔离度方面谈了自己对如何保护法官问题的看法。

之后笔者对此持续关注，查阅了不少资料，发现还是很能印证、深化该文核心观点的：西方国家十分注重通过提高隔离度保护法官，例如，美国成立了专门的司法人员安保机构、加大司法安保财政投入、提升司法人员防范意识，还创造性的建立了伤害风险评估系统；德奥两国则很注重法院的安检；在印度，每位法官配备有专职护卫。

此外，西方各国建有专门的法官公寓，普遍实行法官高薪制等，使得法官能够安全而又尊荣地生活。

笔者注意到，在马彩云法官遇害后，最高法院有关人士在《中国法院的司法改革》（白皮书）新闻发布会上称，中央有关部门今年将就建立司法人员履职保障机制发布专门意见，最高法院将研究提出强化法官履职保障的立法建议，并完善相关工作机制。

其主要内容有：（1）健全法官遭受不实举报、诬告陷害的追责及澄清机制；（2）保护法官及其近亲属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及时惩治在法庭内外恐吓、威胁、侮辱、跟踪、骚扰、伤害法官及近亲属的行为；（3）加大对妨碍法官依法行使审判权、诬告陷害法官、藐视法庭权威、严重扰乱审判秩序等行为的惩罚力度；（4）对侵犯法官人格尊严，或泄露法官及亲属隐私，干扰法官履职的，追究责任等。

我们一方面期待着这一立法草稿及细则能及时出台，一方面还需及时反思司法方式，将法官安全与司法办案同步地、有机地结合起来。

因此，笔者这次将站在司法机关自身角度，就法官保护问题继续探讨。

前一段时间，人们对贾敬龙是否该杀的讨论，久久不能平息。与此同时，广大农村的纠纷解决机制及特色也引起了公众关注。我国作为一个拥有悠久历史和庞大农村人口的大国，尽管近年来经济、政治、法治取得了很大进步，但在这些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农村里，“重人情，轻法治”的现状仍然阻碍着相关制度的运行。因此，讨论法官保护，不能不重视在这些地区的纠纷的产生和解决的特殊性。

而轰动一时的永兴法院爆炸案，以及该案的起因——黄虎劳动纠纷案中司法机关的不当行为，让笔者对应当如何保护法官，有了新的认识。

在黄虎案中，在关键证据X光片和附属报告单缺失的情况下，湖南省高院司法技术室法医就将黄虎伤情定为七级伤残，并在事后承认：“没有报告单，他们光看片子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也就定了个七级伤残。”伤情鉴定等级是赔偿数额确定最重要的标准，而省高院鉴定机构在材料缺失的情况下，不但不要求下级法院补交材料，反而敷衍了事，随意出具鉴定结果，这不仅损害当事人权利，更损害了司法权威。

更严重的是，这样“不负责任”的鉴定结果，使得当事人家属对法律失去了信任，加深了他们对曹华等三名法官的怨恨，为日后黄运财炸伤法官埋下了祸根。

因此，通过这一案例，笔者发现，要保护好法官，首先还是需要司法各部门认真履行职责，法官在断案解纷中恪尽职守、秉公不阿。

另外，笔者发现，我国近年来正在建立和完善司法监督体制和“错案追究”制度。这其实也是有利于法官保护的。因为，对司法者进行及时、有力的监督，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当事人合法权益，更能通过监督的方式，规范办案行为，预防当事人因对司法不当而心生怨恨甚至伤害法官，以起到保护其安全的作用。

对比之下能发现，上文提到的关键证据X光片和附属报告单未按规定及时提交，高院鉴定人员随意鉴定等行为，均未得到检察机关和上级法院的有效监督和处罚。即使在黄虎的母亲王小华发现了关键证据缺失，向高院明确提出这一问题后，也是过了很久才再次鉴定，确定黄虎为六级伤残。

另外，黄虎劳动纠纷案当事人反应如此强烈，且原审永兴县法院距离黄虎居住地法院有50多公里，当事人曾明确提出过管辖权异议及法官回避申请，但当地检察院和上级法院却没有在二审（因上诉人未及时交纳上诉费被按撤诉处理）和再审中审查原审法院管辖及回避上是否存在违法违规，就将案件发回原审法院重审。这也直接导致原告又一次败诉后引发高度愤怒，最终导致黄运财组装爆炸物袭击了法官。

虽然，错案追究制正在逐步完善，法官们在判决时也会有所忌惮，但作为上级法院和检察机关等司法监督部门，不能仅仅依靠日后的“东窗事发”去追责。因此，对司法的监督工作更要注重及时性。

尽管对司法进行监督，工作量非常大，无法做到检察机关和上级法院都对每个司法行为进行监督，但是鉴于前文提到的人情观念仍然盛行于的现实情况，笔者建议，对于发生在村镇范围内的民事、刑事及行政案件且当事人明确提出过管辖权异议、回避申请等的，需要更加重视，以免当事人走向极端化。

相比于城市，在广大农村，通过司法难以解决的案件，当事人能采用的其他途径更少，利用其它方式得到公正的成本也更大。而且，在农村，最终能进法院的案件，也多是当事人多次协商也无法解决的“难题”，如果对这些难解案件的殷殷期盼遭遇司法不公，当事人更易产生偏激情绪。

加之，在乡镇一级，对司法人员的保护力度本就没有城市大，法官遭遇泄愤袭击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因此，加强对司法的监督，及时消解司法中的程序违法、徇私舞弊、滥用职权及玩忽职守，不仅仅是严格规范司法的行为，更是着力保护法官的重要方法之一。

总之，法官欲得安全，不能仅靠提高法官与当事人间的隔离度。因为倘有法官违法接触当事人、造成司法不公，仅仅依靠提高隔离度保护法官，最终是让人们无法接近法官、进行“私力救济”，但也会让人们对司法更加不信任。并且只对法官进行机械隔离，还会造成大众对司法的疏远和不信任。

因此，我们所说的法官保护，不仅仅是保护法官不被当事人袭击，更应该是法官违法违纪后，相关部门能及时发现、依法处理。而要实现这样的目标，势必要靠司法者的“自律”，及时解决纠纷、提高司法的公信力，以及其他部门的“他律”，及时监督法官，进而真正地保护好法官。

作者：刘子睿，南开大学法学院2014级本科生。

编辑：朱桐辉，南开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以下目录，一触即阅：

【兰亭法共体评论系列】

一、车浩：三种意义上的法律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