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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夫雷斯《出征前寄璐珈斯达》

勒夫雷斯(Richard Lovelace,1618-1657),英国十七世纪骑士派诗人。他出身显贵,聪颖、英俊,很早就受到查理一世的宠爱。作为“骑士派”诗人,他看重荣誉,追求理想。诗多以爱情为主题,或表达对国王的效忠。在诗中他常常赞美女性、理想的爱情和荣誉。“骑士派”诗歌往往表达细腻的情感,却不再有伊丽莎白时期爱情诗中新颖、自然的风格。但勒夫雷斯的情诗《出征前寄璐珈斯达》则感情真挚自然,细腻中透露出阳刚之气,受到人们的喜爱。




To Lucasta, on Going to the Wars


Richard Lovelace

Tell me not, sweet, I am unkind,

That from the nunnery

Of thy chaste breast and quiet mind

To war and arms I fly.


True, a new mistress now I chase,

The first foe in the field ;

And with a stronger faith embrace

A sword, a horse, a shield.


Yet this inconstancy is such

As you too shall adore;

I could not love thee, dear, so much,

Loved I not honor more.




出征前寄璐珈斯达


亲爱的,别说我无情无义,

我离开你的心胸——

那无限宁静纯洁的圣地,

奔向干戈和战争。


是的,我正在追求新交,

那沙场阵前的敌人;

用更加坚决的忠心我拥抱

宝剑、战马、钢盾。


其实我这种用情不专一呀,

也正是你所赞许,

我不能专心一致地爱你呀,

假如我不更爱荣誉。

屠 岸 译



罗伯特·勃朗宁


多年来,我都在教学中告诉人们,无意中听到自己,乃是莎士比亚主要戏剧人物独有的原创性,至于我在哪里第一次遇到这个概念,我已想不起来。不过,写到前面那段时,我突然想起丁尼生的同代人、哲学家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穆勒的随笔《什么是诗》(1833)在谈到莫扎特的咏叹调时说:“我们想象它被无意中听到。”穆勒暗示说,诗歌也是无意中听到而不是认真听到。我想讨论丁尼生的真正对手罗伯特·勃朗宁的一首杰作。勃朗宁由于确实很难懂,所以如今已大受忽略。《罗兰公子来到暗塔》,其标题来自莎士比亚《李尔王》第三幕第四场结束时埃德加所唱的一首歌的片断:


罗兰公子来到暗塔,

他的话无声,“咄、呸、啐,

我闻到一个英国男人的血腥味。”


这埃德加令人厌恶地装扮成一个到处流浪的“吼叫的疯汤姆”;一个汤姆·奥贝德兰式的乞丐,有时候亦称为装疯乞丐。埃德加唱的,被假设是引自一首古老民歌的片断,但这首民歌一直找不到,而我怀疑是莎士比亚自己杜撰了这些恐怖的儿歌。在本章稍后,我将引用并讨论英语中最伟大的“疯歌”、无名氏所作的《汤姆·奥贝德兰》。《汤姆·奥贝德兰》是在一本一六二〇年的文学剪贴簿中发现的,而这首诗是如此壮丽,我希望我可以把它认做是莎士比亚写的,仅仅因为它如此出色!不管埃德加的歌是不是莎士比亚杜撰的,但勃朗宁却受其启发,写下他所有戏剧独白中最令人诧异的作品:

1

我最先想到的是,他每个字都是谎言,

 这个白发瘸子,他的毒眼斜斜地

 望着他的谎言如何在我身上

生效,嘴巴几乎按捺不住

唇边那噘起又缩回的得意,

 得意于又逮到一个猎物。


2

他,带着他的拐杖,还会有什么别的企图?

 还会有什么,除了用他的谎言拦截和诱骗

 所有看见他守候在那里并向他

问路的旅人?我能猜到他会爆出什么

骷髅似的笑声,那拐杖会开始为我写什么墓志铭

 以便在尘土滚滚的大路上消遣。


3

若依他的指示,我就得转向另一边

 进入那块不祥的地带,那里,所有人都认为

 隐藏着那座暗塔。然而我默默听从,

真的按他的指示:与其说

看见尽头重燃骄傲和希望,

 不如说高兴于也许已来到某个尽头。


4

因为,由于我已经走遍全世界,

 由于我的寻找已有这么多年,我的希望

 也已逐渐幻灭为一个鬼魂,再也无力对付

成功所能带来的喧闹的快乐,——

所以我已懒得去叱责我的心

 因眼看就快失败而起的悸动。


这个彻底绝望的讲话者到底是谁?一个“公子”是一个仍未成为骑士的高贵青年,但仍只是骑士候选人,尽管诗中这个骑士只想加入一个失败传统,重蹈那些寻找暗塔的人的覆辙。我们从未被告知,暗塔里住着什么人,或藏着什么东西,但大概是那个大喊“咄、呸、啐,我闻到一个英国男人的血腥味”的食人魔。前景着实可怖,但并不比这位消极英雄公子沿途经过的令人心惊胆战的荒原更骇然:


10

于是我继续走。我想我从未见过

 这么枯槁卑劣的自然;寸草不生:

 想见到花——倒不如希望见到雪松!

但是鸟蛤、大戟,根据它们的法则

也许会繁殖它们的种类,用不着害怕,

 你会这样以为;但牛蒡草已是宝。


11

不!贫瘠、无生气和丑怪,

 说来有些奇怪地,却是这土地的一部分。“要么看,

 要么闭上你的眼睛,”自然悻悻地说,

“它一毛不长,我也拿它没办法:

最后审判的烈火才治得了这地方,

 焚毁它的泥土,释放我这些囚徒。”


12

如果拔起任何一株高出其同伴的

 烂蓟茎,那个头也是已经断了的;要不然

 苇草会嫉妒。是什么使酸模那粗硬黝黑的叶

穿了一个个洞窟,遍体鳞伤得

熄灭所有绿色的希望?必定是一头畜牲踩过,

 怀着畜牲的意图,踏碎它们的生命。


13

至于青草,则稀少得如同麻疯病人的

 头发;瘦小干枯的叶片刺痛泥土,

 泥土在下面看似被揉皱,带着血。

一匹僵直的盲马,每根骨头都瞪着,

它麻木站着,不管它怎样来到这里,

 反正是不中用了,被撵出了魔鬼的马群!


14

活着?说不定已死了,

 那一小块憔悴的赤脖子还吊着,

 眼睛在生锈的鬃毛下紧闭;

我没去过这么怪、这么惨的地方,

我没见过这么可憎的畜牲;

 它一定是邪极了才落得这下场。


如果我们与这位罗兰骑马并行,是否会像他这样见到如此畸形如此破败的风景,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是看到那匹似乎被描写得不容置疑的可怕的马,既不像活也不像死,我们会惊呼“不中用了,被撵出了魔鬼的马群!”还是转而作那番孩子似的反省“我没见过这么可憎的畜牲;/它一定是邪极了才落得这下场”?
你甚至不会让一个小孩单独跟一只受伤的小猫在一起,而我们不禁要担心让罗兰公子单独骑马是否安全。罗兰对自己亲眼目睹感到绝望,遂试图召唤寻找暗塔的先驱者们的形象,但是他仅记得那些被他斥为叛徒的亲爱朋友。“那就回到我那黯淡的路途!”他呐喊道,然而我们要知道,读者难免要质疑公子放眼所见的事物。T. S. 艾略特笔下那残酷的荒原相对于这片风景而言,似乎只是小巫:


20

如此委琐,如此怀恨!一路

 低矮的桤木跪倒在它上面;

湿透的柳树在无声的绝望中

向前扑倒,像一群自杀者:

这条虐待它们的河流,不管是什么

 虐待,总之它滚滚而去,一无所碍。


21

当我涉水而过——天呀,我多害怕

 一脚踏在一个死人的脸上,

每一步都!或感到我捅下的

 探索空隙的长矛,会缠住他的头发或胡须!

——我长矛刺到的也许是一只水鼠,

 但是唷!那听上去像婴儿的尖叫。


22

当我抵达彼岸,我真高兴。

 现在该是进入个好地方了。虚妄的揣测!

谁是战斗者,他们在进行什么战争,

野蛮的践踏才会把阴湿的土

踩得这样飞溅?某个毒水坑里的蟾蜍,

 或某个赤热的铁笼里的野猫——


23

战斗看来一定是发生在那个残酷的环形凹地。

 是什么把他们逼到这里,若大一个平原竟没一处可选择?

没有脚印引向那个可怖的鸟笼,也没有脚印

引向外面。疯狂的酿制材料搅乱他们的脑子,

 无疑!像土耳其人为了消遣而让划船奴隶们

 互相杀戮,让基督徒跟犹太人较量。


24

还不止于此——一里外——唷,那里!

 那架机器可以用来干什么样的坏事呀,那轮子,

 或者车闸,不是轮子——那个耙,用来

把人肉像丝绸一样绞出来?完全是一件

地狱工具,被不知不觉留在了地面上,

 或从地狱里拿上来磨利它那生锈的钢牙。


25

接着出现一小块残地,似乎曾经是一座树林,

 然后是一片沼泽,而现在只是绝望而荒废的

 烂土;(如同一个傻子为了找乐趣,

做了一件东西,再把他毁掉,等他情绪

变了,他便一走了之!)几尺外——

 又是沼泽、黏土和碎石,沙和荒无的黑色贫瘠。


26

一会儿是化脓的疹块,颜色灰暗阴郁,

 一会儿是干瘪的土壤皱成

 一团团或疖或疮之类的物质;

接着是一棵瘫痪的橡树,树身一条裂缝

像一个扭曲的嘴巴,对着死亡时惊恐地张口,

 周边裂开,然后在退缩时死去。


诚如爱默生所言,我们是什么,我们便只能看见什么。正是基于这点,读者在勃朗宁的罗兰身上看到一个如此满目疮痍的求索者,以致我们很难在文学上找到一个对等者。但丁在巡视地狱时,总是避免像“但是唷!那听上去像婴儿的尖叫”之类恐怖地含糊的效果。第二十四诗节中的耙,也许是一件酷刑工具,但读者已开始怀疑了。看来,好像是罗兰本人破坏和扭曲他所见的每一样事物,因而,也是他无法看见他所求索的目标,直到已经太迟:


27

还远远不是终点!

 不是指距离,而是指夜晚,别

 再把我的脚步往前移了!这个念头刚冒出,

便有一只巨大的黑鸟,魔鬼亚坡伦的知心朋友,

掠飞而过,龙翼似的大翅膀擦过我的帽子时

 并不猛击——也许它正是我想要的向导。


28

因为,抬头一望,虽然暮色苍茫,

 但我渐渐发现,平原已让位给

 周围的群山——说是群山,实际上

无非是映入眼帘的丑陋的高处和土丘。

它们怎样让我吃惊——这谜你来解吧!

 摆脱它们绝不是容易的事。


29

然而我似乎隐约看出某种恶作剧的诡计

 发生在我身上,天知道什么时候——

 也许是在噩梦中。这里是终点,那就

朝另一边进前。就在要放弃的当儿,

又一次,突然咔嚓一声明白到,

 如同陷阱关上——你已在笼子里!


那只巨大的黑鸟绝不可能是魔鬼亚坡伦的知心朋友。在《圣经·启示录》中,恶坡伦被称为“无底坑的天使”。就我所知,在激起崇高感方面,英语诗歌很少能达到这首诗最后几节那样的效果:


30

炽烈地,我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就是那地方!右边那两座山

 蹲伏如两头公牛角抵着角在打架;

而在左边,一座剥去头皮的高山……笨蛋,

糊涂虫,一辈子的训练就是为了看这个,

 却当着它面前打瞌睡!


31

在中间屹立着的,不正是那座塔吗?

那座蹲伏着的圆塔,盲目如愚人之心,

 用褐石砌成,在世界上见不到

另一个。暴风雨恶作剧的小精灵

也是这样,等到船板剧烈震动时

 才向船长指出他撞上的暗礁。


32

没看见?也许因为夜晚?——那就等到

 白天再来看个究竟吧!夕阳在离开前

 透过一条裂缝作垂死燃烧:

那些丘陵,像狩猎的巨人,躺下来

手托着腮,看着猎物挣扎,——

 “现在一刀捅死它——重重地!”


33

听不见?当周遭都是喧嚣!它像钟声

 愈来愈响。我耳中升起所有

 其他丧命的冒险者的姓名,——

这个曾经多强壮,那个曾经多勇猛,

另一个又多幸运,然而失去了的,

 就让它失去吧!一刻的丧钟敲响多年的悲痛。


34

他们站在那里,并列在山边,齐齐来看

 我的结局,一个活框架

 用来多装一幅画!在一片光焰中

我看见他们,我全认识他们。然而,

无畏地,我把号角凑到嘴边,

 吹响。“罗兰公子来到暗塔。”


从第三十节开头的“炽烈地”,一直到“在一片光焰中/我看见他们,我全认识他们”,你与罗兰一同站在威廉·巴特勒·叶芝所称的“火的状况”中。在一生受了去辨识你旅程的最终目标的训练之后,你竟完全看不见你在哪里,直到太迟了才发现。此时罗兰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食人魔,或这个食人魔是谁?这首雄伟的诗告诉你根本没有什么食人魔,只有暗塔:“在中间屹立着的,不正是那座塔吗?”而那座暗塔是某种卡夫卡式或博尔赫斯式的不解之谜;它没窗户(“盲目如愚人之心”),并且既是平凡得无以复加,却又独一无二。罗兰听到的暗塔的声音,不是食人魔的声音,而是他的前驱者们的鬼魂的声音,那些出发去进行死亡冒险的兄弟们。罗兰追求的——也许是朦朦胧胧地——不只是失败,而是直接面对他先前的所有失败的冒险者。在垂死的落日余晖中他似乎听见巨钟敲响,但他辉煌地集中意志和勇气,迎接那应是他的最后时刻。他顽强地吹响那号角(它是十八世纪少年诗人和伪诗作者托马斯·查特顿误拼“口号”来指“号角”的词) ,如同雪莱在《西风颂》结尾时吹响“预言的号角”:


把我的死思想驱赶到全世界,

像枯叶一样,来加快新生!

并且,通过这首诗的咒语,


如同从不灭的火炉扬起灰烬

和火花,在人类中散播我的话!

通过我的双唇向沉睡的大地


吹响预言的号角!啊,西风,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勃朗宁在“吹响”之后不是加上冒号,而是句号,这显然表示最后一句“罗兰公子来到暗塔”不是号角发出的信息。由于这首诗是勃朗宁在一场噩梦中获得的,因此这可能意味着整首诗是循环式的,意味着罗兰必须一次次重新经历。但我认为,普通读者不会这样看待此诗,而普通读者是对的。勃朗宁这首他最伟大的戏剧独白,并不是在循环式的绝望中结束,而那个冒险者,虽然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和自我毁灭者,却在最后面对所有他之前那些失败的暗塔寻找者时,挽回荣誉。根本没有食人魔,只有其他自我,以及自己的自我。在最后四节,激昂的精神涌起,而这光荣之属于同情的读者,一点不亚于属于罗兰公子。我们已更新了自我并扩大了自我,尽管它是绝望的,尽管它自杀式地追求失败。这首诗下降的深度,变成了它最后的胜利的音乐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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