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诗15首
你的爱好和油腻的午餐,
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畅游南方塔夫里达的海岸。
巴克科斯和基朴里达的宠儿,
我恳求您不要把我淡忘。
当年有些瘦弱的埃涅阿斯,
他那位患有肺病的父亲
终于下决心出海去游历,
那位聪明的谄媚者贺拉斯
曾向他送去庄严的颂诗,
这奥古斯都的歌手还向知己
预报了会有晴朗的天气。
可是我不会写谄媚的颂诗;
你也未患肺病,感谢上帝:
可怜的普路同的坐骑
从冥王的阴曹那里
向别里昂的仙女们驰去。
普洛塞耳皮那跟在后面,
神情冷漠而妒忌,
沿着荒凉的河湾,
在同一条道路上飞驰。
一个青年怯生生地
跪落在冥后的跟前。
女神们也喜欢偷情:
这凡人让普洛塞耳皮那喜欢。
这地狱里高傲的王后
向青年飞去媚眼,
接着拥抱他,马车
载着他们急急回还。
飞驰着,腾云驾雾;
欣赏着常青的草原、
乐土和潺湲的忘川上
悄无声息的两岸。
那里有永生,那里有遗忘,
那里的欢乐没有边。
普洛塞耳皮那心醉神迷,
她卸下红袍和花冠,
任意放纵着情欲,
把平日掩蔽的美色
都献给他的热吻,
她沉浸在销魂的欢乐中,
默默无言,只懒懒地呻吟……
然而,良宵易逝;
弗列格顿河浪花飞溅,
塔耳塔洛斯拱门在战栗,
苍白的普路同的坐骑
急急地载着他回还。
刻瑞斯的女儿出来,
顺着一条隐秘的小路,
带着这个幸运儿,
把他送出这乐土。
于是幸运儿小心地
打开这地狱之门,
这时,就从大门里
飞出一串虚幻的梦。
***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没有缘分。
我最后一次抱住你的双膝,
嘴里吐出柔肠寸断的怨言。
一切都结束了:我听着你回答的话语。
我不愿再一次把自己欺骗,
我也不再用忧愁使你苦恼,
也许我将把过去的事遗忘——
爱情原不是为我而创造。
你还年轻:你的心灵是如此美丽,
以后会有许多人钟情于你。
***
你负有什么使命,是谁将你派遣?
你要忠实地实现的是什么,善还是恶?
你为何黯淡,又为何灿烂,
你这大地的奇异造访者?
书生们预测大势,帝王们心惊胆战,
民众面对他们而躁动,
被剥去伪装的圣坛已经四壁萧然,
争取自由的风暴在汹涌。
它风起云涌,人们倒在灰烬与血泊里,
陈旧的法典被彻底推翻,
出现了命运的主宰,奴隶们又销声匿迹,
刀剑和锁链响成一片。
人们在公然寻欢作乐,
面对这世道人人丧气,
为权力有的人忘却祖国,
为金钱兄弟出卖兄弟。
疯子在狂叫:没有自由,
人民竟然盲目地接受。
在他们的嘴里,善恶一个样,
全都化为无形的泡影,
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
像山谷里的灰沙遭遇大风。
致海船
海上展翅飞翔的美人!
我在呼唤你——航行吧,航行吧!
请保护这无价之宝,我将
祈祷、希望和爱情向你抵押。
风啊,请你用清晨的气息
鼓满这片幸福的风帆,
别用波浪的猛烈颠簸
让她的胸部受到损伤。
***
啊,田野、树林和山峦的温文诸神,
我那羞怯的阿波罗喜欢听你们的谈论,
在你们中间我找到一位年轻的缪斯,
她是陪伴我度日的女友,她天真而朴实,
某些地方她也很可爱,不是吗,朋友们?
而且我这位任性而富有魅力的女神
就像一阵轻风,或者金色的蜜蜂,
或一个匆忙的亲吻,不断飞到西,飞到东
……………………
***
半个英国贵族,半个商人买办,
半个贤明圣人,半个无知之辈,
半个是伪君子,但是很有希望,
他的伪善终将变得十分完美。
***
歌手大卫虽长得矮小,
可他还是撂倒了歌利亚,
那高大的勇士也是个将军,
我确信他不比一个伯爵差。
***
爱的小屋,它永远荡漾着
幽暗而湿润的凉爽气息,
还有诗人雅泽科夫,
也请拉他来欢聚,
让我们骑马去郊游,
让我们用手枪射击。
我的鬈毛兄弟莱昂
(他不是米海洛夫村的管事),
会给我们带来好宝贝……
什么?——整整一箱的佳醴。
让我们开坏畅饮,别作声!
妙极了,这就是隐士的日子!
在三山村痛饮到深夜,
在米海洛夫村到晨光熹微;
把白天献给爱情,
夜晚是酒樽的天地,
我们要喝得大醉酩酊,
我们要爱得活来死去。
致雅泽科夫
(米海洛夫村,1824)
自古以来,诗人们之间
总是结下美好的情谊:
同一种火焰激动着他们;
他们都献身于同一个缪斯;
他们的命运各各不同,
但在灵感上,他们是亲人。
我向奥维德的神灵起誓:
雅泽科夫,我的心和你很亲近。
我早就该在一天早晨,
走上通往杰尔普特的途程,
带上我那沉重的手杖,
跨进你那盛情的大门,
想到那几天快乐的相处,
我们随便而热烈的交谈,
还有你音调铿锵的诗句,
我回来时定会兴奋异常。
但命运恶意地把我戏弄,
我早就没有了栖身之屋,
只任凭专制意向的调动,
睡着了,也不知醒来在何处。
我时刻遭到迫害,如今
在放逐中苦度幽禁的生活。
诗人哪,请答应我的邀请,
别使我的热望遭到冷落。
我在乡下等候你。彼得的养子,
历代皇帝喜爱的奴仆,
曾被他们抛弃的亲人,
那黑人,我的外曾祖父
曾在这里隐居。在这里,
他忘记了伊丽莎白女皇
辉煌的宫廷和慷慨的许诺,
在浓荫蔽日的菩提小径上,
在他对一切都淡漠的年岁,
怀念着远方非洲的故乡。
我等着你。等到那时候,
你会发现有一个浪荡汉,
我同一血缘和心灵的兄弟,
拥抱你我,在乡下的庭院,
那个缪斯的崇高的代言人,
我们的杰尔维格会赶来会面。
我们三个人将一起赞美
这个流放地的阴暗的房间。
我们将避开卫兵的耳目,
热烈赞颂自由的赠与,
我们将再次饮酒作乐,
重温青年时代的乐趣,
我们要让朋友们倾听
酒杯和诗歌的铿锵声音,
我们要用美酒和歌曲
赶走冬天傍晚的忧闷。
致季·亚·沃尔康斯卡娅公爵夫人
奉寄长诗《茨冈人》附诗一首
在人们寻欢作乐的莫斯科,
舞会上传播着流言蜚语,
到处在议论惠斯特和波士顿,
你却偏爱阿波罗的游戏。
你啊,缪斯和美的女皇,
你那娇柔的纤手执掌着
赋予人灵感的魔力手杖;
你那娴静智慧的前额
戴着令人仰慕的双重桂冠,
保护神在你头上闪耀盘旋。
请不要厌弃我卑微的礼物,
这是被你迷醉的歌手的一首诗,
请你含笑倾听我的声音,
犹如路过这里的卡塔拉尼
倾听流浪茨冈歌女的歌曲。
致叶·尼·乌沙科娃
虽然离开您很远很远,
我的心并没有和您分离,
慵倦的嘴唇和慵倦的眼神
仍在折磨着我的愁思;
我在孤寂中将惆怅憔悴,
我却不想去寻求欢愉——
有朝一日我若被处了绞刑,
您会不会为我长长叹息?
三股清泉
在人世凄凉而无边的草原上
神秘地涌出三股清泉:
青春之泉,那是湍急汹涌的泉水,
它潺潺地奔流、激荡,波光潋滟。
卡斯达里之泉以它灵感的波浪
为人世草原的放逐者解渴。
还有一股是凛冽的忘怀之泉,
它最甜美,能浇灭心灵之火。
阿里昂
我们许多人同乘一叶扁舟,
有的人用力拉紧了风帆,
有的人用那牢固的木桨
在深海中齐心协力地划船。
我们干练的舵手掌着舵,
默默地驾驭着重载的小船。
而我满怀着乐观和信心,
给水手们歌唱……突然海面
被一阵狂风掀起了巨浪,
舵手和水手们都不幸遇难!
只有我这神秘的歌手
被狂暴的风浪抛上了海岸。
我仍然高唱从前的颂歌,
在一座嵯峨的悬崖下面,
把我那浸湿的衣裳晒干。
致莫尔德维诺夫
叶卡捷琳娜时代的最后一头苍鹰
在凄凉的晚年已渐渐匿迹销声。
他感到翅膀沉重,渐渐忘怀了
天空和品都斯陡峭的高峰。
这时你出现了:你的光芒温暖了他的心,
他睁开双瞳,振翼搏击长空,
他喜形于色,欢呼雀跃,霍地飞起,
去迎接你给他带来的黎明。
莫尔德维诺夫,彼得罗夫没有错爱你,
他为你骄傲,即使到了科齐特河岸上:
你证明他的诗琴没有弹错,你永远不会
辜负英明诗人的希望。
你多么出色地实现了他的预言!
你闪耀着豪气、荣誉和学识的光辉,
在议会上你坚决维护自己的主张,
你屹立着,如另一个多尔戈鲁基。
像灰白的岩石从高山滚落激流,
它不动,任两岸剧烈震颤,
任电闪雷鸣,浪涛咆哮,在四周
翻滚、旋转,拍击着两岸。
你一个人用双肩挑起千斤重担,
监守沙皇的国库,你日夜警醒,
寡妇的小钱和西伯利亚矿山的贡赋
在你面前是一样神圣。
预兆
我来看您,快乐的梦幻
一幕幕在我脑际萦绕嬉戏,
明月在我右边泻下银辉,
伴随我矫健轻捷的步履。
我乘车走了,另一些梦幻……
我那苦恋的心是多么惆怅,
明月在我左边愁眉苦脸
一路伴着我返回村庄。
在孤寂中,我们这些诗人
总是沉湎于永恒的梦想;
于是带有迷信的预兆
便应和了内心的情感。
文坛消息
在极乐世界,特列季亚科夫斯基
(一个极俏皮的男人,得到许多赞扬)
满腔热情地经营他的杂志。
波波夫斯基自告奋勇前去支持,
叶拉金也答应送上自己的文章。
库尔加诺夫亲自主持杂志的评论,
《语文读本》想再次炫耀才气,
据说这几天他们都满怀信心,
开始这项极其有益的活计,
只有瓦西里·特列季亚科夫斯基
等着及时赶来………………
讽刺短诗
受到杂志的残酷侮辱,
酷评家帕霍姆深感痛苦;
于是他打小报告控诉检查官;
但检查官没错,我们笑,酷评家失算。
骂街当然显得很无耻。
不能骂:有那么一个老家伙,
戴眼镜的山羊,讨厌的诽谤者,
又恶毒,又下流:这只是人身攻击。
但是可这样发表,比如:
这先生是个诗坛老信徒,
(他的论文)只是连篇废话,
极其呆板,枯燥无味,
文章晦涩,甚至愚昧,
他不是个人物,只是个文学家。
***
诗人兼赌徒,啊,贝维雷兼贺拉斯,
你输掉了成捆成捆的票子,
还有银钱,祖先的遗产,
马匹,连车夫也不能幸免——
如果你的诗能值一文钱,
你也会乐于把自己的诗章
押在纸牌上,押给那贼婆娘。
讽刺短诗
在古代的老东西戈切尔戈夫斯基
枕着罗林的著作长眠的地方,
当代的特列季亚科夫斯基
又在装神弄鬼,装模作样;
这个蠢材,背对着阳光,
在他那冰冷的《导报》掩护下,
不断地泼洒着死亡之水,
还在旧字母上将活命水喷洒。
***
(寄赠斯芬克司青铜像附诗)
是谁在雪地里栽培忒奥克里托斯的多情玫瑰?
告诉我:是谁在铁的时代预言黄金的世纪?
那德国诞生具有希腊人心灵的斯拉夫青年是谁?
请猜猜,机灵的俄狄甫斯,我这个谜语!
***
夜晚的雾霭笼罩着格鲁吉亚的山峦,
阿拉瓜河在我面前淙淙流淌。
我忧郁而平静,心头的哀愁已经化开,
心头的哀愁充满了你的形象,
你的形象,只有你的形象……没有什么
能惊扰和折磨我惆怅的心怀,
心又燃烧起来,充满了情爱——因为
它不能不爱,不能不爱。
致卡尔梅克姑娘
再见,可爱的卡尔梅克姑娘!
一种值得称赞的习惯
故意和我的意愿作对,
差点儿把我带到草原上,
跟着你的大篷车去游玩。
不用说,你的眼睛细小,
鼻子扁平,额头很宽大,
你不会胡乱说几句法语,
腿上也没有绷上丝袜,
你不会像英国人在茶坎前面
把面包撕成好看的图案,
你不会啧啧称赞《桑-马尔斯》,
对莎士比亚也不会稍加评判,
你不会耽于美丽的幻想,
当你脑子里空无一物,
你不会哼几句“在什么地方”,
在集会上你也不跳加洛普……
这又何妨?整整半点钟,
当仆人忙于为我套车时,
你的目光和野性的姿容
是如此使我的心智入迷。
朋友们!这难道不是一回事:
在辉煌的大厅,在时髦的包厢,
或者在流浪的大篷车里面,
让空虚的心灵把一切遗忘?
***
世上有个穷马杜,
沉默寡言很平常,
外表阴沉而苍白,
内心勇敢而刚强。
他有过一次奇遇,
想来真不可思议,
那印象是如此深刻,
就像铭刻在心里。
他去日内瓦旅行,
路上在十字架附近,
他看见童贞女马利亚,
主耶稣基督的母亲。
他从此以后死了心,
对女人不屑看一眼,
直到他寿终正寝,
没有对女人开过言。
从此他不曾从脸上
掀起钢铁的脸甲,
脖子上挂一串念珠,
而把那围巾解下。
这骑士从来不向
圣父、圣子和圣灵
虔诚地祷告祈求,
真是个奇特的怪人。
不知有多少夜晚,
他站在圣母像前面,
哀伤的眼睛望着她,
眼泪流得河一般。
满怀虔诚和爱心,
对上帝坚信不渝,
盾牌上用鲜血写下:
“圣母啊,愿你欢愉。”
这时候别的骑士
正迎着战栗的敌人,
驰骋在巴勒斯坦平原,
嘴里喊着女人的芳名。
“天上的光,神圣的玫瑰!”
他兴奋地高声呼喊,
而异教徒从四面八方
正向他逼近追赶。
他回到遥远的城堡,
从此就闭门不出,
一直忧伤而沉默,
不领圣餐作了古。
就在他弥留的时候,
狡猾的精灵来迎接,
魔鬼要把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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