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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岸《树的哲学》

诗与哲学并非水火不容,这个道理早已有很多人论述过。这首《树的哲学》是写哲理的诗,但它并不像某些枯燥乏味的“说理诗”那样面目可憎。
这里面自有奥秘所在。
首先,诗人紧紧地把握了“树”这个形象的自然特性。它的“扎入地下”与“升向蓝天”的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是一般人常识范围内的知识,因而“愈是深深地扎下/愈是高高地伸展”就不是单纯的说理,而是在视觉上能给读者以具象化感受的语言了。下面的“愈是同泥土为伍/愈是有云彩作伴”,在道理上是与前两句重复的,可是它的语言色彩富有诗意,人们不嫌其重复,而只感到其渲染铺陈的必要。以下的几节诗,也是具有这种特色的。
其次,这首诗虽然表面上写的是“树的哲学”,其实是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学的,因此人们在读它的时候就不是把它当作植物生长规律的说明文,而是作为一种诗化的人生哲理来认识和感受的。这种人生哲理一旦与具象化的树的生长规律结合起来,它所激起的便是诗意的思考和富有感性的审美愉悦了。
当前有少数哲理诗写得过于空灵虚玄,不易把握。用屠岸这首诗中“勿让它/走向缥缈的梦幻”作为鉴戒,也许不无教益吧。



树的哲学

我让信念
扎入地下
我让理想
升向蓝天
我——
愈是深深地扎下
愈是高高地伸展
愈是同泥土为伍
愈是有云彩作伴
根须牵着枝梢
勿让它
走向缥缈的梦幻
枝梢挽着根须
使得它
坚持清醒的实践
我于是有了
粗壮的树干
美丽的树冠
我于是长出了
累累果实
具有泥土的芳香
像云霞一样
彩色斑斓
生长的诗意



《树的哲学》这首诗,写得幽美,幽美如同一篇亲切动人的童话;寓意深邃,深邃恰似一泓地底流出的清泉。
当我们初读这首诗的时候,仿佛坐在一棵果实累累的老树下,听到了这样的叙述——
我么?原是一粒小小的种子。自从我落入土壤的那一天起,就持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要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入地下;就确定了一个崇高的理想——要让自己的枝梢向蓝天生长。因为我知道,只有把根深深扎入地下,与泥土为伍,才能长得很高很高,有云彩与我作伴。倘若离开根须,就如同婴儿离开了母亲,理想再崇高,也只能是缥缈的梦幻。同时,我也还知道,作为根须,也离不开枝梢的引导,倘若没有枝梢,果从何来?不能结果,根须再深再大,又有什么意义呢?正因为我有“向下”的信念和“向上”的理想,使二者得以和谐的统一,才有了粗壮的树干、美丽的树冠以及累累的果实啊。
这就是老树所讲的树的哲学。然而,当我们再读这首诗,深入思考诗人的意图,又会从中悟出做人的哲学。所谓“信念”与“理想”,原本都是对人而言的。做人,要有远大而崇高的理想,否则,混混沌沌,糊里糊涂,无异于盲目。盲目生存的生命之树,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呢?然而,理想的实现又必须建立在深入实践的基础上。一代伟人缔造一个理想的社会,不能高高在上做一个脱离群众的孤家寡人;千载留名的学者写就一部扛鼎之作,创立不朽的学说,哪个不曾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前人积累的知识泥土中汲取丰富的营养?理想不同于梦幻,它之所以能实现,是由于在“向下”中求得了“向上”的阶梯。这就是诗人借树之口向我们揭示的做人的真理。



树是生命的形象,是人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比喻之一,树木给与人的更让人得到益处。在人的视野里面,树木的内容丰富,树木做出的奉献很大,树木对人的帮助是积极的与更多的,树木给人树立了一个思想的榜样,树木给人树立了一个正能量的榜样。
为了从树木身上学到了更多,很多有心人就更加关注树木,其实,在平常生活里面,人们对树木并不是熟视无睹,而是把一种默默的爱融入了树木身上,也把一种树木的形象融入了人身上,这样,树木对人潜移默化的作用,让人在走向生命树的形象。
所谓生命树,就是人的生命应该成为生命的完善、完美,去超越尘世,去战胜尘世,主要是战胜死亡。这在圣经里面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要了解树,就要像树木那样思考,这一点,屠岸《树的哲学》就是这样做的。这一首诗歌一开始就这样写了,奠定了全诗的基调与一种表达形式。
人要得到生命,要拥有生命,全靠生命本身的恩典,生命本身就是真理,生命本身就是造物主,而人背离了造物主,因此与生命有距离,造成了人与生命的隔阂,而生命始终主宰人的生死,生命给与人,人才有生命。
树的形象,是一种励志形象,是一种经典形象,是一种努力的形象,是一种奋斗的形象。树木的形象,上下左右都要兼顾;全部身心都要兼顾,这正是人需要的。
树的形象给予人启示的,这正是造物主用心良苦的地方。造物主一直在呼唤人回到生命本身,只有回到生命本身,人才会战胜死亡。
树木的上下形象,根的力量应该是信仰的信心,信心生活才会让人向上,才会让人追求崇高的价值,才会升向蓝天之上的永恒天国,去战胜死亡。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树木的高大形象,在于造物主赋予了树木的一切力量,表面上看这样的力量是树木自己在进行,实际上是真理的能量带树木在进行。
在这里,四个“愈是”让人看到了其中要付出的与要得到的。境界的获得是要依靠生命来帮忙,是要依靠造物主来帮忙。
只有神帮助,树木才能完善自己。人也是这样,人的力量被生死限制,人的力量只是欲望的发动机,纯正的力量、超越的力量都来自造物主本身。神对树木的爱,是全部给与的力量与祝福。
上下是互相呼应的,生命在树木身上具有的整体感,这都是造物主在设计的时候,让树木有了生命的全部好形象,人应该具备这样的好形象,这都是造物主要给与的启示,通过万物来展示给人的启示。
一棵树的树梢与根部,当然要在整理里面,在暗处的存在,也就是在黑暗中的存在,都要让生命进入真理,都是要用真理来完善自己。
树木的整体形象才是全部,只有整体成为了完整,树木才是完整的。而在整体的完善过程里面,各自的分工与各自的努力都要在配合里面。
树木的不同部分就像人身上的不同部分一样,都是各有自己的岗位,谁都缺少不了,只有这些不同的岗位组合在一起,成为严密的整体,树木的整体形象才会如此璀璨。
树木的整体之美,给人的启示就在于:人需要完整的生命而不是残缺的生命。人的生死就让人很残缺了,人依靠自己是无法实现战胜死亡的,只有依靠神的力量,才会战胜死亡,进入生命的完整。只有生命完整了,人才得到了永生、永恒。
屠岸《树的哲学》这样一首诗歌,用简单的话语,却是说出了深刻的哲理,这些哲理就是智慧与财富,让人获益匪浅。




艾 布 · 努 瓦 斯

关于颂酒诗饮酒成了阿拔斯新文明奢靡游乐生活中的一个突出现象,它遍于伊斯兰各地区。酒肆散布在巴格达近郊四周商队和旅客的过往道路上,远避开巡警和保守者的耳目。酒肆中挤满了袄教、基督教和犹太教的男男女女,他们中有波斯人、希腊人、奈伯特人、库尔德人和黑人。这些酒肆是游手好闲者聚集的地方,他们可以在里面待上一天、两天、三天,甚至整整一个月,纵情酗酒,寻欢作乐。基督教的修道院也散布在各地,它们分别坐落在高原和郊区的荒漠或山顶上,某些人避开闹市在这里修行。还有一些修道院坐落在旅客、田猎队和游乐者的过往道路上,经常有人顺便来这里休息。修道士们都大方好客,修道院里也备有新酒和陈酒,修道士们有时用它换取生活资料,有时用它款待嗜酒的宾客,这样,到修道院饮酒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艾布·努瓦斯是寻欢作乐之徒,时而出没酒肆,时而前往修道院,酗酒纵欲,冲动后即歌咏饮酒和描写醉酒,在描写和歌咏方面都富有艺术性。
人们自古就饮酒,并歌咏酒,阿拉伯文学也是自古以来就涉及到它。蒙昧时期的诗人很少有不提到酒的,像塔拉法、昂泰拉、阿迪·本,宰德·阿巴迪等在这方面都有不少著名诗句,更不用说艾尔萨。但他们的描写不外乎是酒的颜色、味道、盛酒器皿的形状和饮酒引起的舒适感,而且他们也未把颂酒当作诗歌的一个独立的题材。伊斯兰时期,《古兰经》禁止饮酒,这方面的诗歌暂时沉默了,尽管仍有人暗地违禁饮酒。这种状况一直继续到伍麦叶国家的稳定,这时某些哈里发开始嗜酒,以嗜酒著名的哈里发有沃利德和叶齐德,但他们的行为仍然是半隐蔽半公开的,人们对饮酒投以诧异和鄙夷的眼光。这时的颂酒诗人是艾赫塔勒,他得宠于哈里发,这给他提供了广阔的自由天地,使他能公开纵情豪饮,并为之放声歌唱。这时的咏酒诗人还有沃利德·本·叶齐德,他是那些酗酒纵欲、公开不信神不信教的诗人的领头人。那时颂酒诗已有很大发展,但仍未构成一个独立的题材,不能包纳全部有关内容。阿拔斯时期,由于我们已经知道的自由化、奢靡享乐,以及酒肆、游乐场所的盛行等原因,人们开始沉湎于饮酒,到处进行着它是合法还是非法的争论。然而,某些诗人给自己完全开了禁,毫无约束地纵饮,并公开表示对酒的酷好。伴随着酒和女侍,歌唱大大流行,其回声震响着游乐场和宫廷。此外,还有对娈童的公开调情。所有这些给文学以深刻影响。嗜酒者比比皆是,颂酒诗人也多不胜举。这一运动的首领,它的首屈一指的诗人,空前的也是绝后的高手,就是艾布·努瓦斯。
艾布·努瓦斯的生平关于艾布·努瓦斯的传说很少,并且充满着矛盾。
哈桑·艾布·努瓦斯约于762年生于波斯胡齐斯坦的阿瓦士村,父亲名叫哈尼,据说曾在伍麦叶王朝末任哈里发穆尔汪的军队里当过兵,也许是波斯人,其母朱勒班是波斯人。双亲出身寒微,看来家境并不宽裕。他两岁或六岁时,全家迁居巴士拉。稍长时,父亲把他托交给教他诵读《古兰经》的人。他的童年是悲惨的,因为父亲很快就去世了,母亲为贫困所迫,不得不将他送到一个香料商那里当佣工,每天干削木棍的活。巴士拉成了他的第二故乡,他在这里一直生活到三十岁。
当时,巴士拉是仅次于巴格达的科学和文化中心,其中有像艾绥玛伊和艾布·欧贝达这样的圣训学家和知识渊博的传诗人,有像艾布·宰德·安萨利这样的语言大师和为《古兰经》标符者,一些年轻人常常向他们求教。艾布·努瓦斯虽然身在商市劳动,心中却怀着追求文化知识的强烈欲望,他特别愿意在艾布·欧贝达和语言学家哈莱福·艾赫迈尔门下求学。他年方十几岁便专心致志于学问,并持之以恒,直到获得广博的文化知识。伊本·哈里坎在其历史书中提到,伊斯玛尔·本·诺拜赫特曾说过:“我从不曾见谁比艾布·努瓦斯更有知识,更能记诵,尽管他的书籍很少”。据说哈莱福·艾赫迈尔只是在让他的这位弟子背会了一些阿拉伯好诗又让他忘记后,才让他作诗。
巴士拉不仅是科学中心,而且还有许多游乐放荡之徒,有不少他们的聚集场所,放荡行为在青少年中很普遍。艾布·努瓦斯天性倾向于此,他早在少年时代就狂放不羁。他与狂放诗人瓦利拜·本·霍巴布的结识,更助长了这种倾向。瓦利拜对我们这位年轻诗人的文才表示欣赏,要他陪他一道去库法城,并答应在诗歌和文学方面培养他。他就这样伴随着他,受到他许多极端品行的影响,并经常与行止不端的人厮混。艾布·努瓦斯就这样成长起来,玩乐没有使他忘掉学问,学问也不曾使他脱离开放荡。他决心使自己能说地道的阿拉伯语,因此在沙漠生活了一年,从纯种阿拉伯人那里获取了语言知识。那时他将近三十岁,对自己的才能充满自信,于是把目光转向巴格达——那里有金钱、有美好之物、有幸福的生活,那里诗歌很时行,诗人们能以此得到许多赏赐。
诗人约于795年在哈伦·赖希德哈里发时期前往巴格达,与当时掌权的巴尔马克人接触。他用诗歌赞颂他们,得到他们的赏赐。他在对巴尔马克人失望之后,可能与鲁贝尔家族有过接触。鲁贝尔家族拥有财势、与巴尔马克人分庭抗礼。艾布·努瓦斯在巴格达时经常登门谒见这个家族,并频繁地颂扬他们。无疑,他还从别的途径得到过不少好处。
初期,由于生活放荡,艾布·努瓦斯不敢进入宫廷和接近哈里发。很可能是在804年巴尔马克人遭到挫败,法德勒·本·鲁贝尔当了宰相后,艾布·努瓦斯通过他与哈伦·赖希德结识。就在当年,在哈里发战胜了尼格福尔后,他向哈里发吟诵赞美诗,以后又写了许多首。看来,起初他得到了哈伦·赖希德的某些欢心,但很快,哈里发的庄重和诗人的极端自由化、沉湎于酗酒、放纵和不信神之间的距离就变得不可愈合。艾布·努瓦斯大胆得竟有一天对阿德南各部落进行攻击,对古莱氏部族的缺点放肆指责,哈里发不得不把他囚禁了四个月。已习惯于过放纵生活的诗人在狱中十分难忍,他给哈里发写了几首悔过诗请求宽恕。艾布·努瓦斯从狱中出来,心中充满着恢复往昔挥霍享乐生活的欲念,但他身五分文,处境窘困,不得不前往埃及,去那里结识它的主管税收的长官哈绥布。他曾在一首诗中叙述了这次旅行,其中提到了所经过的地方。关于他在哈绥布那里享有的地位,传说不一。但十分明显,他赞颂了哈绥布,哈绥布赏识他的颂辞,很高兴和他在一起,并给予他奖赏,使他摆脱了窘境。然而埃及远不能与巴格达相比,哈绥布的馈赠远不能满足这位追求享受的诗人的欲望,他又回到巴格达,对哈绥布进行攻击,骂他吝啬。
艾布·努瓦斯还在求学时代就认识艾敏,艾敏也很喜欢他,把他当作青年时代的朋友。艾布·努瓦斯一直幻想有朝一日艾敏当上哈里发,他能成为他的诗人和酒友。他的企望实现了,艾敏登上了哈里发宝座,十分宠幸他青年时代的朋友,把他当作酒友和御用诗人。这是艾布·努瓦斯一生最美好的日子,他有充分的条件随心所欲,尽情享受。由于他和哈里发间的旧有了解和情谊,他在诗歌上也无需花费多大力气,在歌颂和赞扬方面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这种舒适的生活,最多没超过两年,因为在艾敏和他弟弟麦蒙之间发生了分歧。哈桑·本·赛赫勒在呼罗珊说的一句话传到艾敏耳中:“为什么不能讨伐艾敏,他的诗人和酒友对他说过这样的诗句:你快用酒把我浇灌,并对我说这就是酒;假如能公开饮宴,何必要遮遮掩掩。”
这使艾敏感到畏惧和变得小心,并开始改正行为,以避免人们的猜测和平息他们的各种想法。他对艾布·努瓦斯突然变得粗暴,对他表现出愤恨,指责他不信神,把他关在狱中三个月,然后释放,并禁止他再饮酒。
艾布·努瓦斯在凡是他到过的地方,尤其是巴格达,都过着玩乐、醉酒、放荡的生活。他陪伴着一伙狂放之徒,经常出入酒肆,在那里长时间地酗酒作乐、沉湎于歌舞声色。虽然他用诗歌曾获得充足的赏赐,但他从不看重金钱,把它全部花在放荡淫乐上,不久又变得一无所有。他在年轻时曾爱上一个叫姬娜的侍女,并在诗中多次提到她。但他的心并不只钟情于她一个,而是追求一切他迷恋的女子。他的生命一直是在这种极端自由化的行为中度过的,直到精疲力竭、身体亏虚。
艾敏于813年被杀后,诗人感到完全绝望。其时他的身体已相当虚弱,死亡和来世的阴影不断在他眼前旋转。他醒悟到过去胡作非为白白耗费了一生,表示向真主忏悔,致力修行,直到在巴格达去世,他只活了五十四岁。萨菲尔叙述道:“我到艾布·努瓦斯那里去,问他:'你今天准备做什么?'他答道:
如今我自知罪深孽重。
当我负疚求主宽恕时,
它的恩赦却无比宽洪。”
艾布·努瓦斯对生活的态度艾布·努瓦斯生性适于游乐、作诗。他相貌端正、身材标致、情思细腻、感觉敏锐、性格活泼、极度聪明,在阿拉伯传闻、语言以及印度和希腊哲理、天文、自然方面有极高的文化修养。体力和智能的谐和使他成为人们的挚友和最受欢迎的座上客,成为最精确最全面含义上的一个诗人。他从小就把享乐当作自己的座右铭:
这些是我青春的欢乐,
我从来也不会说:
对它们我已经享受够
我喜欢听丝竹弦管的悠音,
喜欢用粗杯海碗酩酒;
我把虔信的外衣扔在一旁,
投身进不道行为的渊薮;
我扯着放荡的尾巴恣狂,
傍着嬉乐的腰身行走。
艾布·努瓦斯胸襟不开阔、思想不稳重,也没有对希望执著的追求,因而不能想到放荡的后果,不能通过庄重的方式建立长久的幸福。助长了他的这一倾向的,是那几乎终身都伴随着他的孩童心理,他像个孩子似的度过了大半生,从不承担义务,无论多么重大的社会、政治事件他都漠不关心,甚至像个局外人对之抱着冷嘲热讽的态度。他不加入党派,不倾向于任何政治的或社会的观点,他的宗旨就是纵酒和享乐。无论什么派别,凡对此提供方便他就支持,凡于此不利他就反对。他像多数醉生梦死之徒一样是个现实主义者,推重自然界,即便自然界中有着缺陷和极端的倾向,即使它蒙上耻辱,他也从不规避。即使是对那些丑恶的东西,他也不愿躲躲闪闪,而喜欢开诚布公。他不愿给自然界蒙上面纱,不愿遮遮掩掩地倾吐他对自然界的热爱和需求,其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一生过着普通的自由生活,没有居过高位,不会做作和掩饰。他从不畏惧放开天性,他公开吟唱出自己的行为,他说道:
快抛弃掩饰和虚伪,
那是可憎恶的行为。
然而欢乐终究不能长久,愿望也不能永远得到满足,因为富有活力和伴着轻狂的青春转瞬即逝,接踵而来的是由于放荡造成的疲惫。这时,他觉得只有酒才能浇愁,只有深深地耽于纵欲,才能消除纵欲的后果,于是他的神经和思想麻木了,似乎忘却了生活,只有沉浸在享乐中才能忘掉生活的烦愁。他并不掩饰隐藏在这纵欲之中的内心的沉重悲哀。这时他必须去考虑生命的未来和它的最终结局,去面对那黑暗可怖的前景——每人都必然死亡的前景。当他一想到那后面未知的秘密,就不寒而栗,他感到生命复杂,不得不寻找一种调和纵欲和宗教的解决方法。他从宗教中找到了这种方法,这就是无限信赖真主的宽恕。这信赖使他有恃无恐、为所欲为、加倍追求兽性般的欲望。他心安理得,玩世不恭,沉溺在滥饮和放纵中。他相信,只要他信赖真主的宽恕——按展绥派的观点——就足以使良心得到解脱,因为除无神罪外,什么重大的过错真主都会宽恕。我们看到,艾布·努瓦斯并不蔑视宗教,尽管他不履行宗教义务和仪式,内心也并不虔诚,但他一生还是尽力成为一个信徒。当他精力亏虚,感到死亡将至时,他的这种宗教感情更加诚挚。
作品艾布·努瓦斯有一部诗集,约含一万二千行诗,按十二个题材排列,大致有如下内容:饮酒、狂放、调情、赞颂、悼念、讽刺、描写、游猎、苦行、怨诉等。本诗集曾在埃及和贝鲁特多次印行,显然归于艾布·努瓦斯的许多诗,特别是在饮酒、狂放和游猎方面的诗,并不是他写的。产生这一现象并不奇怪,因为他已成了全民诗人,成了一切与饮酒、玩乐等有关的行为的最高典型,围绕他的名字编造了大量传说,把所有不知来源的、他所精通的诗歌内容都归属于他;相反,他的许多严肃的诗歌却被忽视,因为他并不曾把自己的诗歌抄录下来,而是在他死后三十年或四十年由別人整理的。可以认为,归于他的那些比较拙劣的诗都是伪作,或者是他在酗酒放荡时的即兴之作。
艾布·努瓦斯想步柏萨尔·本·布尔德的后尘,把诗歌作为自己生活的写照,使文学与现实紧密相联。由于这种主张与大多数前辈诗人,尤其是那些摹古者的习惯方法不同,所以艾布·努瓦斯像柏萨尔一样也是一个革新者,但这两位阿拔斯时期诗歌革新的首领间也有差别。柏萨尔是个内心冲动、力图使自己和时代倾向协调的革新者,艾布·努瓦斯除了具有这一特点外,还把革新作为一种思想原则,以确定方向和目标,他依循这一原则进行创作,并保卫这一原则,反对与之背离的一切。
在仿古方面,两位诗人也有相似之处。他俩都不得不故意模仿古人的风格和内容进行创作,以讨好权势者,获得赏赐;他俩都需要能保证他们生活和提供多种享乐条件的馈赠;他俩从小就受到阿拉伯文化很深的影响,有时仿古成为他俩的一种下意识行为。
像柏萨尔一样,艾布·努瓦斯对诗歌的创新,有内因和外因。在新生活中,传统的束缚被摧毁了,有了更多的自由,艾布·努瓦斯天性酷爱自由和好走极端。在社会中,放荡淫乐盛行,而艾布·努瓦斯又对其有着本能的强烈欲望。在政治上,阿拉伯人与外族人,首先是波斯人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一边是阿拉伯特性的维护者,另一边是苏奥比主义的支持者。艾布·努瓦斯属波斯种源,或更确切些说,他出身寒微,使他不受血统论的束缚,因此他没有必要对各个党派采取扬此抑彼的态度,除了因某一方对他进行物质诱惑外。外族人,特别是波斯人,在自由、奢靡、玩乐和艺术方面十分开化,这对崇古守旧的阿拉伯人来说是前所未见的。艾布·努瓦斯厌恶旧传统和装模作样,厌恶游牧阿拉伯人的枯燥生活,喜爱奢靡、玩乐和艺术。那时,在科学和哲学方面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外国的新观点和新主张,艾布·努瓦斯酷爱科学、哲学和各种新主张和新观点。在宗教方面,出现了以前所不能容许的思想自由和对宗教的各式各样的个人解释,艾布·努瓦斯不得不信教,因而他最需要这种自由和解释。总之,艾布·努瓦斯生活在一个适合于他天性的环境中。
艾布·努瓦斯是个诗人,如果他愿意,他能按以前诗人的传统方式进行创作。在生活上是革新者,在诗歌上是个摹古者。然而他的开阔胸襟和自由倾向使他避免了这一矛盾。柏萨尔的革新诗对他的思想和创作产生了实际影响,他努力使生活和文学协调,使诗歌成为内心和生活的写照,成为具有现代设备和新色彩的生活的反映。他并不仅此为止,而是遵循着一条更加新的路线,他不仅创作出许多优美的革新诗歌,而且还竭力维护革新,阐释革新的性质,赞美革新的好处,并对旧诗和古阿拉伯生活进行尖刻的嘲讽和抨击。下面详细介绍艾布·努瓦斯诗歌革新的表现。
讽刺诗:艾布·努瓦斯不是生来就喜好讽刺,他没有那种对人类的宿仇。而对人类怀有宿仇正是绝大多数生就喜欢讽刺的诗人不可缺少的,他们只有在揭示了人的缺陷,对其加以抨击后才感到满意;另一方面,他对酒的嗜好也没有扩大他在戏弄的范围内塑造各种可笑的被歪曲的形象的想象,而这正是一些讽刺诗人用以作为自己文学基础的东西。尽管如此,艾布·努瓦斯有时还是写讽刺诗,这或许是出于派别的自卫目的,他在诗中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或文学主张,反对与之相违背的其他态度和主张。他常常把讽刺矛头指向阿拉伯人,特别是反对他们的思想方法。他时而抨击那些有财有势的家族,或揶揄阿拉伯部落;时而嘲讽沙漠之子古阿拉伯人思想方法的低下和荒唐,嘲讽他们生活的枯燥、鄙俗和简陋,还嘲笑那些模仿他们、受他们思想方法影响的人的愚蠢。在政治诗中,他的波斯倾向很明显,很少以阿拉伯部落而自豪;在通常以颂酒开头的诗中,他公开表示自己酷爱奢靡舒适的新生活,公开鄙视那些不了解这种生活,或是了解它,但仍为粗犷的沙漠生活唱颂歌的人。
田猎诗:田猎诗是阿拉伯人熟悉的一种诗歌,但直到艾布·努瓦斯的时代它还未构成一门独立艺术,像颂酒诗一样,它往往陈杂在具有不同主题的某首诗歌中,一般只有几行。艾布·努瓦斯特别注重这类诗歌,因为多数王公贵族喜好田猎,诗人陪伴他们出猎,归来时,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各样动人的场面:猎犬、被追捕的动物、打猎工具等,然后,他从各个方面描写这些游乐之日,把它奉献给王公贵族们。在描写中,他尽力构画出一幅幅旁人很少能获得成功的精彩图像。他大量运用修辞艺术,如借喻、富有想象的比喻,和从奢靡的时代文明中引申出来的各种构思。他的田猎诗有三十多首,这是完全可靠的,这些诗大部分是拉吉兹诗体,韵尾都相同。
苦行诗:这是评论家们对艾布·努瓦斯晚年所写的那部分少量诗歌的习惯命名。那时他身体已经衰弱,无力再追求玩乐享受,不得不回归自身,对充满他整个生命的过失进行痛苦反省,眼前黯然的景象使他不安,那即将来临的来世生活的可怕前景使他恐惧。的确,艾布·努瓦斯的“苦行诗”与我们所知道的阿拉伯诗歌史上那种苦行诗有很大差别,以往的苦行诗都是些枯燥的说教,大多是故作姿态的劝诫,不能对人们心理产生什么影响,因为它没有真情实感。艾布·努瓦斯的苦行诗是纯粹的抒情诗,是忧伤的曲调,是一颗感到痛苦、恐惧、懊悔和看破红尘的真诚的心灵的悲泣。它数量虽然少,但却是艾布·努瓦斯的最优美、最细腻、感情最深挚、影响最广远、表达最真诚的诗歌之一,它应当与最优秀的古阿拉伯抒情诗并列。
情诗:艾布·努瓦斯的品行和他对放荡享乐生活的追求,使他不能正确认识纯洁的爱情,或使他有朝一日成为一个真正的恋者。他写情诗完全是故意造作感情。他的情诗有时也能达到某种艺术水准,但它仍掩盖不了他感情的虚假、明显的造作和十足的堕落。艾布·努瓦斯还写出一种在阿拉伯文学史上几乎是崭新类型的情诗,它是阿拔斯社会生活中一种新现象的反映,这就是对娈童和女侍的调情。娈童是一些带女性特质、艳服风雅的少年,女侍是一些极端放荡的少女,她们改头换面,穿着少年的服饰,参加文学、诗歌和音乐活动,显得十分妩媚有趣。艾布·努瓦斯酷爱这些现象并加以描绘,他用与她们身份相宜的诗歌跟她们调情,轻佻而放荡,但也只是使用一些表面的艳词软语和描写她们的外貌体形,而不是追求真正的感情和美。艾布·努瓦斯满怀冲动地与娈童调情,这些调情诗轻佻活泼、感情强烈,具有动人的艺术和音律,描写也极优美,因而他被认为是创立男子同性恋诗歌的第一个阿拉伯诗人和著名高手。然而这种声誉实在是可耻的,因为他的这类诗歌充满了变态心理和极度放荡的行为,即使它的艺术性很高,也不能掩盖住它在对丑行、耻辱和道德变态的描写中所暴露出的丑恶,也不能说它具有真正的、高度的文学水平。按艾哈迈德·哈桑·扎亚特的话说,无疑,“由这位放荡诗人开其先河的这类诗歌,是对文学的一种罪过,是阿拉伯历史上的耻辱”。
颂酒诗:艾布·努瓦斯是无可争议的颂酒诗人,酒是他真正的诗神,正是在这门诗歌中他才表现出空前绝后的创新才能。他是饮酒的魁首,也是说酒的魁首,他使咏酒诗成为阿拉伯文学中一个完整的独立的种类。艾布·努瓦斯对酒嗜好到了相思和崇拜的程度,对他来说,酒是应当为之跪叩的崇拜物。为它毁掉全部宗教禁令亦在所不惜,任何戒律和强力也不能中止他饮酒。他认为,他身边的一伙人都是应该受到尊敬的高贵者,都是与陈风陋习决裂的革新家。酒是他的相思物,诗人把它拟人化,使它具有活的灵魂,他对酒的思念如同思念、迷恋的旧情人一样。他也喜爱一切与酒有关、一切源于酒、提到酒的东西。他对酒异常喜爱,甚至成了他本身的一部分,离开酒他就无法生活,缺了酒他的生命就无意义。酒占有了他的整个身心,是他在世上的全部希望所在,是医治世间一切痛苦和烦恼的良药。艾布·努瓦斯和他的伙伴们在用杯中物寻欢作乐这一点上汇合了。他生活在一群放荡之徒中间,他们是一群风骚之士、纵欲无度者、腐化堕落之徒。他对一切不屑一顾,既不顾忌自己的言论,也不顾忌自己的行为,他嘲笑世人的生活,认为他们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这伙人在生活中所追求的只是享乐,不放过一切机会饮酒。
他们躲开巡警的耳目,在清晨或黎明——一般是在过了大半夜后,跑到散布在巴格达市郊的备有各种游乐设施的酒肆中,或是到花园葡萄架下的空旷草地上,或是在一个同伙的家里,开怀畅饮。这里总是充满着轻松愉快的气氛:有淙淙流水和鸟儿鸣啭的大自然的春之乐曲,有伴着琵琶、竖琴歌唱的姣美的侍女,有使人心旷神怡的迷人景色,有散落在这里那里的花草发出的芳香,有助于享受酒之欢乐的一切。他们能在这些地方待上一天、两天、三天,有时甚至整整一个月。他们饮酒时不止用小杯,或是只喝一拉特尔,而是用大碗,喝了一拉特尔又一拉特尔。
艾布·瓦斯是个现实主义者,又想对酒发表议论,这样,他在诗中歌唱的都是现实,依靠的差不多全是感觉,他完全如实地反映酒对官感的作用。他酷爱和崇拜酒,善于说酒道酒,不论新酒陈酒都要品评一番,他在诗中涉及到它的颜色、气味、它对感官和心理的影响。
各种迷人的颜色使人目眩,有红色的酒,那简直就是葡萄的血汁,就是红宝石、红玛瑙、红苏木,这种酒可以调成暗红色、黄色和淡蓝色的酒;还有黄色的酒,那简直就是番红花、姜黄,就是黄金,真正的黄金也比不过它:
那是黄金溶化在杯中,
像大海里鲸睛在翻动。
这些红色的、黄色的酒简直就是具有色、光、态的火,一旦斟在杯中,便如明亮的灯、闪烁的星、火红的太阳:
侍者把灯点燃,
又将金杯斟满;
顷刻之间堂內光闪烁,
犹如双灯放亮吐红焰。
一阵疑惑起心头,
虽然我明明知道还是欲发问:
“是酒发出火样光,
还是火像酒在燃?”
要是掺上点水,它就会翻滚,酒泡会像火花似的蹦跳。
使人爽快的是酒中发出的麝香般的气味,呷饮前,它就使你心胸为之陶醉,因为它,诗人才把酒称作“杯中芳”。可口的是那辣椒似的甜美炙味,随着酒的年代的增加这味道更加芳醇。诗人对陈酒的描写十分出色。使心身快活的是一次次的酩酊大醉,它在肢体引起的蠕动有如久病初愈之感,它驱除了烦恼和痛苦,使人忘掉生活及其重负。
艾布·努瓦斯除了描写酒本身和它对身心的影响外,还叙述它的来源,如酿酒的葡萄,叙述它的酿造方法,描写酒肆,描写有时装饰着波斯图案的盛酒器,还描写酒保、酒侍、酒友、歌女,他的诗中包含了与酒有关的一切内容。诗人在这方面的灵感,首先来自他对酒的嗜好及对与酒有关之物的细微观察,其次来自他之前的诗人,特别是艾尔萨和艾赫塔勒留下的遗产。他从古人的创作中吸取到许多东西,甚至可以在他诗中发现艾尔萨、艾赫塔勒和其他颂酒诗人创造的一切。然而他的极端、彻底、创见,以及因宗教禁酒所启示他的许多有趣描写,使他在颂酒诗人中占据着一个特殊地位。
艾布·努瓦斯对酒的议论中,那能充分表现诗人情趣的拟人化叙述,那轻松活泼、自然明快的风格,那来源于深刻经验和真挚感情的坦率,都很引人入胜。在颂酒诗中,诗人倾注了他的灵魂和艺术,格调新颖,朴质流畅,韵律轻快,富有音感。
简言之,尽管艾布·努瓦斯的颂酒诗中有某些伪作和在醉酒纵乐时留下的败笔,它仍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它是诗人放荡心理的真实写照,也是那个时代放荡的巴格达精神的反映。
第三节艾布·阿塔希叶(748-825/伊130-210)
在当时的地位像任何变动的时代一样,阿拔斯王朝初期,由于富足和奢靡条件的充分,产生了两个互相矛盾的方面:一方面是放荡淫乐,另一方面是苦行清修,后者与前者背道而驰。阿拔斯王朝的建立给阿拉伯人提供了丰足的生活和广泛的权势,奢靡之风遍及整个帝国。柏萨尔、艾布·努瓦斯出来为人们吟咏狂放和醉酒之歌,主张享受和寻欢作乐。
同时,在整个阿拉伯国家还产生了哲理的倾向,它来源于巴格达和整个帝国境内的不同宗教:从印度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到其他一切主张摈弃邪谬、追求来世、禁绝享受的宗教。由此产生了苦行的倾向,它继续着我们在古代阿拉伯文学中业已看到,并在古斯·本·萨尔达、伍麦叶·本·艾比·绥勒特作品中具体体现出来的那一运动,并和各种宗教主张相协调。阿拔斯时期这一倾向的首领,用苦行、厌世、死亡等新曲调来回击柏萨尔、艾布·努瓦斯的靡靡之音,并因而补充了他俩所反映的时代画面的,正是诗人艾布·阿塔希叶。
生平艾布·伊斯哈格·伊斯玛尔,绰号艾布·阿塔希叶,出生在安巴尔城近郊一个名叫枣泉的村庄,其宗谱不为人所知。他父亲从事理发、放血治疗业,他和兄弟宰德俩在库法的一爿小商店卖陶器。历史学家们对他的种源说法不一。有的认为他是阿拉伯人,属阿奈扎部落;有的认为他不是阿拉伯人,只是对阿奈扎部落表示忠顺,后一种看法比较可信。
他在库法长大,喜好玩乐,常和放荡之徒为伍,直到写得一手好诗,遐迩闻名。这时他感到应去叩哈里发宫廷之门,于是离开库法,前往巴格达。
这位年轻诗人在麦赫迪时期(775-785)到了巴格达。他接近哈里发,得到宠幸,成了哈里发的挚友。他写诗颂扬哈里发,得到丰厚赏赐。麦赫迪宫中有一名叫欧特芭的女侍,艾布·阿塔希叶钟情于她,在诗中多次赞美她,但却遭到冷遇。情场失意是使他放弃玩乐、使他的贪欲受到挫折的第一个因素。他开始研究经院教义学以及什叶派、宿命派、苦行派的观点,初期并未停留在某一观点上,后来渐渐形成一个信念,在言谈和生活上都表现出虔修和苦行,但他还未放弃对金钱的强烈贪欲,仍然辗转于一个个宫廷。拉希德哈里发赏识他,给他一个官职,薪俸五千第尔汗,这还不包括他从哈里发和埃米尔们那里获得的奖赏。
这期间,艾布·阿塔希叶放弃了写情诗,只写苦行、死亡及死亡的可怖等内容,但还未放弃赞颂哈里发和国家要人,并从他们那里获得赏赐。后来,一次意外事件使他完全放弃写诗,甚至拉希德哈里发要他继续写也遭到他的拒绝。因此他被囚禁,在他表示顺从哈里发后他才获释。以后他虽然又重新写诗,但决然不写情诗和讽刺诗。
麦蒙继承哈里发王位后,诗人仍然得到他的信赖,他伴随哈里发十余年,一直享受着他的恩惠。在整个拉希德哈里发、艾敏哈里发时期,在麦蒙哈里发的多一半时期中,他都只写苦行诗,直至去世。
对艾布·阿塔希叶的卒年说法不一。一种说法出自他儿子穆罕默德,说他死于825年;另一些说法是死于826年或828年。他死后葬于巴格达。他的墓碑上刻着如下诗文:
世人呀要倾听要切记,
我是死亡的牺牲品;
空尘碌碌嗟枉逝,
浮生虚度不足训。
九十春秋寿谓高,
难免一朝葬孤坟。
君可见:
古往今来有几人,
活在世上能永恒?
何去何往君抉择,
来世珍储唯虔信!
作品艾布·阿塔希叶的诗作没有全部流传下来。流传至今的可分两大部分:主要部分是苦行诗,另一部分是有关爱情、赞颂、悼念、讽刺、描写、格言、谚语等。11世纪科尔多瓦人艾布·欧默尔(1070)把他的苦行诗整编成集。他的其他诗歌散见在文学典籍和各类手抄本中,后来路易斯·舍胡神父收集成册,于1886年印行,名为《艾布·阿塔希叶诗集之光》,后又出过简明教学本,共三○七页。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问题从诗人在世直到今天,一直受到人们怀疑,有不同看法。有人说它是故作姿态,表面现象不能证明内心实际;有人说这是真诚的。艾布·阿塔希叶的行为和他的诗歌中,存在着能证明双方观点的内容。据说他身穿粗毛衣衫,有时通宵达旦祈祷,自信奉苦行以来,他便不再写情诗,尽管受到鼓励,甚至有时不写感到难受,可他也始终没再写这类诗歌。然而,有时他又不顾宗教礼仪,贪婪地追求尘世享受,至死都在追逐金钱。他对金钱的贪吝甚至显得过分,他从不放过机会获取赏赐,甚至低眉屈节也在所不惜。从这些矛盾中可以得出比较正确的看法:艾布·阿塔希叶的心理因素和他生活的环境影响,使他具有不同的倾向,时而热爱尘世享受,时而又弃绝它,他一直摇摆于这两种倾向之间,不能自己。他的天性既倾向精神境界,又倾向欢乐、享受、游乐生活,但不超过限度。他幼时是在贫困中度过的,严峻的现实不止一次粉碎了他对生活的幻想。不久,他随着他的诗歌身价日高,眼前闪现出声誉的光芒和获得财富的希望。哈里发和权贵们竞相给他丰厚的赏赐,他对尘世的企望重又复萌。但新的打击接踵而至,对欧特芭爱情的失败对他的心理是个巨大打击,迫使他走向信仰和沉思。特别是,他的某些同时代人如艾布·努瓦斯等,由于狂放而招致的后果,一直深深印在他脑际,于是他决心弃绝尘世享受,过清苦的生活。看来,他的决心是真诚的,但意志不坚定,不能为崇高境界而献身,不能弃绝一切,尤其不能弃绝源源涌向他的金钱,他在金钱中看到巨大的幸福,而过去由于出身微贱,他一直过着贫困的生活。他是一个既追求崇高生活愿望,又由于软弱而走向伪谬的人。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主张没有严密的哲理色彩,他也不用哲学的方法来表述自己的观点。他在不同的主张间摇摆,没有公开倾向某一种主张,从未具有纯哲学的倾向。他的苦行无非是些文学性的训诫,用诗歌表达对生与死的思考。宗教典籍中某一激动人心的思想,或苦行主义、苏菲主义中的某一流行信仰,甚至众所周知的朴质的格言、谚语,都可以成为他苦行主张的出发点。这种苦行主张表现出对尘世的弃绝,满足现状,其核心是:尘世不值得重视,不配为之奋斗,它是虚伪、邪恶的渊薮,是过眼烟云,它充满着诡谲、欺诈、痛苦、失望、反复。也许,有时它允许人们得到些微的欢乐和享受,但瞬息即将其葬人墓中,在这里承受可怕的死亡和毁灭。死亡和毁灭的可怖,与人们的生活享受恰好成正比。人死后的最大悲哀,莫过于当他还在黄土垅中时,就被最亲近的人迅速遗忘:
几声哀哭便将他抬出,
埋入墓土便将他忘却。
人们为什么不看到这严酷的现实,为什么要为生活和享受而奔波,为什么要追逐金钱、贪吝成性、不考虑这一切皆属荒唐?在他们看来,似乎坟墓并非生活的终结,坟墓后面再没有生活。应该让人们回归自身,消灭虚幻、贪求、邪恶的欲念,走上宗教指引的善的正道,弃绝尘世享受和财富,安于善行的简朴生活,尽可能乐善好施,为来世贮存资本,只有来世才值得重视,来世生活的最好准备,是苦行和虔信。
无疑,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中有着宝贵的教诲,它教诲我们勿追逐生活的幻影,忽骄矜,勿贪求瞬息即逝之物,应始终把来世作为衡量生活和现世的准绳,弃绝游乐、迷误、致力于善行。但艾布·阿塔希叶在鄙弃生活时过分夸张和悲观,这会产生有害影响:他几乎只看到生活的阴暗和腐败,从而引起人们内心的失望;他忽视生活中存在有价值的事物——它是通往来世的必由之路,要靠巨大勇气和英勇精神方能实现;他还忽视每个人为到达来世必须进行的奋斗。如果人们接受艾布·阿塔希叶的观点,有时必然会消极避世,毫无作为。
诗人只限于重复一些众所周知的总原则,没有阐明理想生活的全部含义。总之,即便说我们在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中能发现指导行为的总的高尚的教诲,也不能,或最好不把它当做我们生活必须依循的一部完整的法规。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具有文学艺术价值。他的诗总的能避免僵滞和枯燥,脱出教谕诗的窠臼。由于良好的艺术处理和优美奇异的想象,他的诗歌流畅、甜润、和谐,有时会使人忘掉它苦行、灰暗、训诫的内容。
他有时运用写实手法,以造成更大影响,特别是在描写坟墓和事物的消亡时:
人们生殖繁育,终不免一死,
那亲手建造的,也必将毁灭,
我们全都会走向消亡。
像我们造自泥土那样,
迟早要回归它的怀抱,
我们为谁在辛苦奔忙?
营营追逐的尘世之人呀,
你们在迷谬荒唐中生长;
像放牧在草原的群群牲口,
在恬然自得地希望强壮。
啊,但愿它们知道:
当它们膘肥肉美之时,
它们的末日已经临降!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主要是针对理智,不是针对感情和想象而发,它更近于雄辩的演讲,而不是优良的诗歌,它的苦行诗不同于艾布·努瓦斯。他的诗是痛苦的呼唤,它发自一颗失去了一切希望和力量的心,它触及毁灭、死亡、失望。艾布·努瓦斯的诗洋溢着热情、生气,具有更大影响力,总的是感情的诗,而艾布·阿塔希叶的诗总的是理性的诗。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中还含有丰富的格言,它构作精良,用简洁的语言便能表述某个完整的人类思想,从而称得上是格言诗。在这方面,有一首名为《格言之本》的拉吉兹体诗很著名,古人把它看作一件文学珍品,据说共有四千个格言,但只流传下来五十行,而且彼此缺乏联系,虽然他的格言总的说具有较高价值,但其中也不乏平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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