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妙海:晋祠水乡田,插秧好时节
夏至,在中国民间,既是节令,也是节日。在太原地区,作为节日的“夏至节”,远不如那个“大如年”的“冬至节”过得隆重。但作为节令,“夏至”却比冬闲日的“冬至”更受农人们的重视。
近日,已有媒体预告,6月5日,芒种,晋源区赤桥村的第二届插秧文化节将如期举行。届时,古老的悬崖山下将再现晋祠稻区插秧的繁忙景像。看到这样的预告,我突然就想到了紧随“芒种”的那个节令:“夏至”。因为“夏至不插秧”,对曾经的太原稻农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一句农谚了。
█ 2016年赤桥村插秧节,赤桥插秧节系列照片由梁铭拍摄
我的家乡,是晋阳湖北畔的武家庄,得益于解放后汾河配套渠系的迅速整修完善,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就与汾河两岸的大多数村庄一样,开始从晋祠稻区引种水稻。到六十年代初,我村已有稻田700余亩。这么大面积的水稻都要在小满至夏至的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内靠人工一窝一窝的栽到地里,且连带还须有打秧(将秧苗从秧床上拔下来)、整地(将稻田灌水侵泡再将土坷拉破碎后整平)以及运送,分撒秧苗等众多配套农活,其紧张程度可想而知。至今,当年那紧张而热烈,劳累却欢腾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稻田内,畦埂已拍打的光光的,实实的。挽着裤腿的农人们,在被清清的汾河水浸泡了多日的稻畦内,先是舞动锄头,将大块的土坷垃破碎,然后挥动钉钯,再将小土坷垃捣成烂泥状。一股泥土的清香从畦水中泛起,引逗的小燕子一次次俯冲,叼食水面上的虫蚁。
当提溜着平底小板凳坐在秧床上的婆姨们,将一束束秧苗从秧床上拔起,涮净泥土,麻利地用稻草捆成小把时,插秧的大幕算是正式拉开了。当一把把秧苗天女散花似的撒向大田时,早已按捺不住一试身手冲动的姑娘小伙子们,挽起裤腿,捋起衣袖,纷纷下水。只听得“朴!朴!朴!”水声响处,似蜻蜓点水,人移田绿。又看见,“刷1刷!刷!”指头点处,如飞针走线,手过秧立。
插秧时节,无疑是农人们最辛苦的时节。星星尚在眨眼,田头已有了插秧人的身影。烈日当空,水气蒸腾中,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夕阳挥手告别时,讨厌的蚊子又迫不及待地来添乱…… 插秧时节无疑也是青年人最开心的时节。当一对青年男女一边双手播绿,一边悄悄私语时,往往引来羡慕的眼光。当担秧苗的憨小伙一脚踩空,仰面八叉摔倒在畦儿里时,四周立马腾起一阵善意的大笑。当大喇叭中响起熟悉的山西梆子时,凉凉的、甜甜的绿豆汤送到了地头。队长“休息啦!”的话声尚未落地,地头树荫下已笑语连连。插秧时节,也是庄稼人充满希望的时节。当一片片的黄泥畦在喧腾过后变成一行行整齐的秧苗,当负责流水的大爷将一个个畦口重新垫过以保证田中的蓄水深度时,他也蓄住了一个丰收的希望。
插秧时节,还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时节。风是暖的、天是蓝的,稻田上空,是盘旋飞舞的蜻蜓。放了农忙假的孩子,无拘无束地挥舞着钓竿,一边曲里拐弯在畦堰上追着蜻蜓跑,一边大声吼着;“红旦旦、绿旦旦、一不篮篮,草旦旦。”很快,一只蜻蜓便成了他的俘虏。而在渠边的草丛中、一只被热腾腾气氛感染的大肚子青蛙,蹩足了劲,“呱!呱!呱!”地唱了起来,立时四面八方便有了回应。清清的渠水中,有鱼虾在游曳;尖尖的昌蒲,已钻出水面有一尺多长……插秧时节,多么生机勃勃的一个时节。
遗憾的是,我描写的插秧时节,已是留存在脑海中的三十多年前的记忆。因为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汾河水便越供越少,最后完全枯竭了。尽管各村都在挖掘种种水资源,力图维持水稻的种植,但汾河两岸稻花飘香的美景最终还是彻底消失了。如今,不光是城里人,就连我们这些种了几十年水稻的老稻农,怕也只有从赤桥的插秧文化节的报道中回味那夏至前的插秧时节了。
█ 2017年6月2日,芒种即将到来,晋祠镇村民抢抓农时,进行水稻插秧,田里一片繁忙景象。本组照片由詹彦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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