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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卷风刮过幼儿园：所有老师都伤了，100多个孩子只有7个受伤
每日人物（ID：meirirenwu） 文 / 孙静
图/ 孙静（除署名外）
编辑 / 周欣宇
怪兽来了。在4岁孩子昊昊的眼中，龙卷风刮过时，就像动画片里张牙舞爪的“怪兽”，来破坏世界和平。
6月23日下午2时许，大风裹挟冰雹扫过江苏阜宁、射阳。仅两三分钟，昊昊所在的阜宁计桥幼儿园，顶楼几乎被削平。
孩子们的哭喊被风声湮没。就像对抗怪兽的奥特曼，高海莹、杨金婷等7名女老师，用身体顶住一楼3个教室的大门，将100多个孩子护在身后。
老师们当时并不知道，雷达遥感观测资料显示，当天14：19至14：42，阜宁县城西南方向，在南北宽约2公里、东西长约15公里的范围内，出现10级以上大风——龙卷风。
龙卷风肆虐后的幼儿园外景。
“感觉不对劲了”
正常天气，孩子们要到3点吃腰餐，之前是做拼图游戏、学跳舞的时间，四点半放学。但老园长郭海梅瞅了瞅外面的天气，决定将腰餐时间提前。从中午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像是要下一场暴雨。
计桥幼儿园是所私立园，已经办了16年，每学期学费700元。从310省道经过时，路边这栋三层小楼极为醒目。它的一面墙壁被刷成粉色，还绘着星星图案。孩子家长都知道，一层是教室，二层为午休室，三层为郭海梅家人的住处及杂物间。
龙卷风刮过来时，幼儿园大班孩子正在喝绿豆粥。
盐城气象台于当天13点42分发布雷暴黄色预警，称未来6小时内响水、滨海、阜宁、建湖、盐城、射阳将发生雷电活动，并可能伴有雷雨大风，短时强降水等强对流天气。
她的女儿周园长赶紧通知各班老师，将孩子们集合到一楼教室，关好门窗，断电。该园有4个班级，小班40人，中班33人，大班40人，学前班9人。
风越刮越大，除了雷鸣，还伴随奇怪的声响。三楼房顶瓦片、铝合金门窗、楼道沙发通通被卷起，摔到地上。孩子们坐在小板凳上，胆小的已经哭起来。
高海莹“感觉不对劲了”，她看到外面“天连着地，地连着天，黑透了”。幼儿园之前做过安全演习，她跟搭档王老师尽量让声音保持镇定，对班上的孩子说：“没事，不用怕，趴桌子底下。”
但她很快发现，孩子们吓傻了，有的愣愣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她跟王老师一个一个地把孩子往桌子底下拽。
教室木门突然被风撞出一个窟窿。老园长在教室外喊了声：“把门堵住。”
高海莹跟王老师赶紧上前，用背部堵住教室的木门。此时，门窗对孩子而言就像一道安全屏障，隔阻“怪兽”。
她们都没意识到，这是一场破坏力极强的龙卷风。
“就想着孩子不能出事”
龙卷风过后，高海莹老师站在门窗已经掉落的教室外。
高海莹凭借本能对抗这股未被摸透脾气的自然蛮力。目前世界上只有美国和加拿大能够发布龙卷风预警，也仅能提前几分钟到十几分钟。
而据中国天气网调查数据显示，从1962年至2010年，在发生过强龙卷最多的11省市中，江苏位列榜首。不过，郭海梅在阜宁生活了60多年，还是头回见到龙卷风。
高海莹感觉房外像是有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在推门。她被顶到门后，王老师一个趔趄，被撞到另一边。
整扇门板被刮掉了，险些将王老师砸中。失守时间，高海莹记得仅有二三十秒。
她跟王老师各蹲在靠门的桌子两边，一人抱住一个桌子，张开手臂拢住身旁正在发抖的孩子，“能为他们挡一点就挡一点”。
太慌乱了，顾不得四处看。高海莹甚至记不清，当时哪几个孩子在她的护佑之下。
高海莹只听到窗玻璃在身后碎裂。她回家后才发觉，碎玻璃碴子扎到头发里、背上，生疼生疼的。
此时在大班，杨金婷、郭海梅及周园长三人合力顶着两扇金属门。教室内壁的瓷砖水泥块哗啦哗啦砸下来，杨金婷胸前、腹部被割出口子。她只看了一眼，外面树枝、瓦片被风卷着从东向西飞过。
高海莹感觉，从把小朋友拽到桌子底下到龙卷风过去，前后也就三四分钟。杨金婷记得，当时“没下什么雨”，没有冰雹。但当她把孩子们送到操场，她发现身上的乳白色T恤被浸透了，混合着汗水、雨水和血液。
幼儿园外被吹倒的树。图/网友@岭脚底村
当有记者问起风大时害不害怕，高海莹很自然地说：“当时没别的想法，就想着孩子不能出事。”
这名老师两年前来到幼儿园，每个月工资1200元。
当天，5名老师、园长、老园长均不同程度受伤，杨金婷身上缝了十几针。100多个孩子中，仅7人受伤。
高海莹同杨金婷都是年轻的母亲。杨金婷的儿子昊昊，当时在小班。高海莹的一双儿女也在班上。当天中午，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考完期末考试，来幼儿园找妈妈，她5岁的弟弟本也在小班上课。
龙卷风扑过来时，昊昊没在杨金婷身边，高海莹也顾不得找儿女在教室哪个方位。
昨日从省道路过的车辆、救援人员，远远都会注意到计桥幼儿园。龙卷风过后，它依旧是省道沿线最醒目的建筑之一。其顶层几乎被削掉，裸露着断壁。二楼防护栏被掀走，剩下的铝合金窗框扭曲成麻花。教学楼操场南侧，被拦腰刮倒的大树，横七竖八地躺着地上。
“幼儿园全靠你们几个女的扛住了”
风刚停，与幼儿园仅一路之隔的计桥村村民计成豪老哥俩，看到坍塌的幼儿园顶楼，第一时间冲过来。
他们看到孩子们被疏散到操场上，有的还在哭，操场上倒着成人腰粗的大树。当时天还下着小雨，郭海梅看到计成豪脱下身上的汗衫，蒙在一个孩子头上。
她回头一望，计家兄弟俩的房子其实也“挂掉了”，成了一堆废墟。他们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老哥俩留住村里。
其他村民也冲出家门，赶往村里留守老人的旧房子方向，徒手救援。村口计先生说，他跟邻居刨出4名老人，其中一个老太太80多岁，行动不便，腿被砸断。
“幼儿园全靠你们几个女的扛住了。”听到村民说这句，杨金婷眼圈一下红了，说不清是释放、委屈还是后怕。龙卷风来时，靠着她们7名女性，守护住了幼儿园的100多个孩子。
郭海梅事后拨打了110，想尽快把受伤的孩子送到医院。由于附近一公里的路断了，四五个民警步行把受伤的孩子们挨个儿抱出去。还有从省道路过的陌生车主，只要遇到受伤的村民拦车，都会停下来帮忙。
孩子没事，成为这场灾难中的万幸。
龙卷风过后的幼儿园小班，门板在20秒内被吹倒，桌子上还有孩子的血迹。
当记者们闻讯赶到幼儿园时，幼儿园还保留着当时的模样。小班桌子上有一大滩干涸的血迹，地上扔着一只红色塑料凉鞋，残留着“怪兽”来时小朋友们慌乱的痕迹。而在大班，一大盆绿豆汤已在盆里凝固。
已有武警来帮忙清理废墟。郭海梅拿小板凳坐在操场上，家是没法住了。
昊昊这两天都跟着姑姑。灾害当晚，杨金婷在县城医院，守着受伤的小朋友。
她说，班上一半孩子都是父母在外地打工，平时由爷爷奶奶带。她在医院，也算搭把手。而园长则在盐城市医院，陪伴两名伤势较重的小朋友。
当晚阜宁仍有雷雨天气，昊昊吓得不敢睡觉，他问姑姑：“怪兽是不是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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