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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先锋 | 海青:中年摇滚人的自我追寻

9YeaMax/艾舒 Qthemusic 2019-12-09


前言:

1.原创音乐人依然会为了生计而找兼职

2.“我是我家人朋友眼里的异类”

3.“‘听不懂’可能是我音乐收到过频率最高的一种反馈”

初见海青是在一家咖啡馆,他身着脏粉的夹克,留着他标志性的蓬松长卷发。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沉稳的气质与周围的嘈杂形成强烈对比。现在已经四十岁的他,在没有和他的音乐共处一室之时,他安静又有些内向,但当你点开他的音乐,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心里会忍不住泛起好奇。


而海青与摇滚乐的“初见”,则是小学时第一次听崔健的磁带《新长征路上的摇滚》。那时对音乐还很懵懂的海青并不了解“摇滚乐”的概念,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它与同龄人听的港台流行音乐不一样,澎湃有劲。后来海青跟着当兵回家的大哥学了古典吉他,但在他的家乡阿巴嘎旗,内蒙古的一个小县城,摇滚乐离人们的生活很远,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走上摇滚的路。


直到叛逆的青春期离家,在省会城市呼和浩特的培训学校里学习电吉他,海青才开始真正意义上接触摇滚乐,并在录像带里看到了外国摇滚乐队的演出影像。“太酷了,”海青回忆起当时的印象,感叹说,“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棒的乐手。做摇滚乐的想法,从那时起开始牵引他的生活轨迹。


海青是蒙古族,名字源于常以猛兽飞禽为名的蒙古习俗。“海青”本意是一种常被古代蒙古人用于狩猎的隼类,又名海东青,十分稀有。它的寓意吉祥,常作为一种图腾出现在各类游牧民族的物件上。


在此前的一篇采访里,海青总结自己的音乐生涯是:从摇滚到民族,再回到摇滚。而如今回归摇滚的海青,作品里的“民族”元素时隐时现。“不会刻意去加,”海青说,“只是在情绪表达合适的时候会考虑。例如上一张专辑《肉蛋蛋》,除了加入民族乐器笙和笛,还点缀些许着极具蒙古特色的呼麦;而到如今的第二张专辑《乌飞兔走昼还夜》为了达成更加纯粹而严谨的摇滚创作,民族的元素被削减、隐藏,甚至通过吉他音箱的串接,把笙的声音转化为近似电风琴的音效。


民族与摇滚的摆动抉择之间,掺杂着海青二十几年的成长。从最开始源于叛逆的热爱,到被物质与现实催化的被动选择,最终还是没拧过心中的那份执着,选择了回归。


2010年时的海青三十岁,出于物质追求,希望快速地存上一笔资金,转头做起当时正热销的民族流行音乐,但心中的摇滚乐始终在提醒他:“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没多久也就散了。2015年的他,放弃了有稳定工资来源的职业乐手身份,选择了独立创作。无论物质诱惑再怎么大,始终还是在热爱面前逊了色。



热爱归热爱,刚过不惑之年海青虽然对于物质看得更开,但还是会为生计发愁,这是每一个独立音乐创作者不得不面对的严肃困境:如何在保证持续创作的同时,维持温饱的生活。在两年前刚从上海搬来北京的时候,他曾想兼职教教吉他,在网上查到过一个音乐学校,加微信聊了一下,结果对方在朋友圈听到他的歌,好意地拒绝了他:“北京教学收入很低,您就专心好好做音乐吧,来这教课太可惜了。


若生活仅仅依靠做音乐带来的微薄收入,会让海青时刻面临着“被物质击倒”的危险。就在接受《Q》采访的前几天,海青还是为自己找了一份兼职,在线上教孩子们弹吉他,虽然比起两年前来说,在这一点上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突破,也总归算是有了能解决眼下基本生活的办法。“但这个东西是特别平衡的,一旦你考虑物质,一定会影响你去做艺术。海青说。

说起音乐,才真正地打开了海青的话匣子。海青现在做的这些音乐作品,如果没有前期大量的音乐知识与演奏经验的累积,它会是一件完全没有执行度的事情。关于音乐归类这一点,作为创作者的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适合词汇。你没法用几个简单词语去定义这些直接从个人生活里长出来的作品,至于“前卫摇滚”这个标签,海青如今也不是太在意。


海青的作品在音乐上都非常饱满而丰富。这张10月24日发行的海青/李星新专辑《乌飞兔走昼还夜》,使用的乐器相较《肉蛋蛋》有所减少,但创造出的张力却更具弹性,时而冷静清冽,时而疾风骤雨,这要归功于海青的搭档:李星。这些歌最早的雏形由海青搭构,它们大多是一人一琴的形式,而后由李星将其设计改造,扩充为精巧而结实的前卫建筑。例如《谁来孵这个蛋》,海青创作的歌词不过十二行,但它最终呈现却是长达十二分钟的器乐交响。



在惊艳的器乐面前,海青的歌词也不逊色,每一首都能单独拎出来细细评析。整体而言,《乌飞兔走昼还夜》的词跟曲一样,色调暗淡悲凉,“无”、“不”、“没有”这样的否定词频现,四处分散着有负面寓意的意象,如“坟墓”、“诅咒”或者“哀歌”等等,就连“微笑”也是“用眼泪洗过一样”。不知这是否与海青这一年来遭遇的生活变故有所关联。但在他自己看来,这些文字虽然表面上看着是悲观的,但他自我的感受却很正面,仍有一种希望存在。



谈及歌词创作的影响来源,海青简单提过三个名字:两位诗人阿多尼斯和耶胡达,一本《圣经》。创作的灵感完全出自生活感悟,海青具体解释说:“在创作音乐的时候,我脑子里面从来没有具体的画面,偶尔会有情景吧,就可能是生活中的一些零碎的记忆吧。比如《失忆症》,就是想的一个过程,人类死去之后,化为乌有的话,我们就会把我们生前经历的这些事情都彻底遗忘了,经历者忘了的事情是否也可定义为它可能就从来没有发生过?换一个层面来说,我们都像一个失忆症患者,可能这件事情发生的真实性取决于经历者是否还记得吧。”




“《看见月亮想起你》是新专辑里先有词的一首歌,因为一开始就没准备把它写成一首唱的歌词,就是从日本回来之后写的一首诗吧,歌词中的’新郎’并不是大众意义上举办婚礼的男子,因为在圣经中,有一些片段会用’新郎’来指代耶稣,所以这里的新郎更多是一种比喻,一种对未知神的载体之称。




海青说无论是四十岁还在做摇滚也好,还是三十岁为了物质去做民族音乐也好,他的音乐从来没有被家人和家乡的朋友们理解过。在他们的话题里,代表着物质成就的车与房才是重要的,海青所从事的艺术音乐在他们的口中得到最多的反馈就是“听不懂”。上升到人生的选择之时,他更像是周围人眼里的异类。海青虽然没能在当天全盘讲出关于这些的细节,但今天的他还在做摇滚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沉默的回答。


海青说自己这一路走来,没有什么决定让他后悔,现在去看,种种因果都是必然。海青在三十五岁选择了独立创作,很巧,画家高更也是在三十五岁之时放弃安定地生活,全职艺术创作,追寻属于艺术和人生的答案。这个和高更一样,在经历物质诱惑后彻底看清自己与生活本质的中年摇滚大叔,像人生路上的一个指路牌般伫立着,他身体力行地展示说:做异类也没关系,多迟也没关系,做喜欢的事情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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